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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的風光,你的哀傷(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我的風光,你的哀傷(一)

時值83年深秋,北方的樹葉黃了草枯了,萬物蕭瑟,氣溫更是陡降。

關于許晴和于燁的訂婚宴,許泰達一開始還提議過在釣魚台賓館舉行,陸枚心激動的砰砰跳,再心動,她也知道只是訂婚而非結婚……在釣魚台賓館舉行,似乎高調過頭了?

「算了吧,在釣魚台對你影響不好。」

大多數時候,陸枚永遠是善解人意的。

許泰達倒也沒堅持,不在釣魚台,京城里大飯店選來選去就那麼幾個,在友誼賓館外面許晴曾在寶鏡手里吃過虧,她自覺沒臉面,最終定了京城飯店。

蕭瑟的秋風,吹不到溫暖如春的京城飯店里。

城里是深秋,陸枚大手筆空運回許多粉玫瑰和繡球花,按照國外的宴會標準,將會場布置的格外溫馨。許首長只有一個女兒,又是與于家聯姻,雖是訂婚宴,許家有大辦的意思,其他人多少要給個面子。

有些人是許泰達請的。

有些人則是陸枚結交的夫人團,也有受到于家邀請來的嘉賓。

有那家世次一等的,不管是許、于兩家都沒請,想想許大小姐的訂婚宴不知有多少潛在人脈,那真是千方百計想要混進來。

比如曾經惹怒譚曜的城東劉公子,家世不夠,又想打入高一等的圈子,為了一張請柬真是急的到處鑽營。

于燁那邊給秦雲崢送請帖,請的本就是秦雲崢和寶鏡二人,他特別會做人,還額外給了幾張空白請柬。

「嫂子看看,有沒有其他朋友願意賞光來吃頓便飯的。」

請柬是空白的,請什麼人便能寶鏡做主,于燁這是把人情留給了寶鏡來做,譚曜雖然狠辣,論起人情世故,兩個他也抵不了一個于燁。

「我還真有人要帶進去,謝謝你,于燁……祝你心想事成?」

寶鏡不能昧著良心說訂婚快樂,她已經決定要讓訂婚宴發生不愉快,還怎麼能快樂?只能祝于燁心想事成了,畢竟他成了許家的女婿。

細說起來,于燁還是她「姑父」呢,幸而寶鏡不打算認許晴做姑姑,否則可真夠尷尬的。

空白的請柬,有一張肯定要給陸舅公的,剩余的,寶鏡在京城其實並不認識什麼人。她要給祁震山吧,祁老又不醉心權勢,哪里肯湊這個熱鬧。

她的心月復,唯有陳文安一人。

陳大經理收到請柬,寶鏡暗示了下規格,陳大經理那顆心就一直在狂跳。

臥槽,三四年前,他只是南縣肉聯廠一個采購員,吃回扣都心驚膽顫的小人物,只過了短短年限,他這都能混進如此場合了?星美雖然發展很好,陳文安也沒享受過如此高端的待遇,開國將軍的女兒訂婚,到場的賓客,陳文安估計自己全部得伸長脖子仰望。

「就算只拉到一個關系,那也是受用不窮啊!」

在訂婚宴上找靠山那是不現實,但肯定有大企業的領導受邀,混個臉熟,就是陳大經理的目標。

為此目標,陳經理忍痛購買了一套大牌正裝。

「你也是拿年薪加分紅的總經理,也太摳了吧?要是不願意去,我讓百樂福超市的姚副總去,我看他很樂意花錢置裝嘛。」

陳文安一下挺直了腰桿。

「徐董您說笑了,我怎麼會舍不得?有投資才有回報嘛!」

百樂福的姚副總是職業經理人,能力突出,陳文安怕他不僅在超市干得好,要是被寶鏡看重,說不定就搶走了他星美的職位,特別警惕姚副總。就算置裝費讓陳文安挖肉放血,他也不肯講機會讓給其他人,特別是姚副總。

送來送去,都還有一張請柬沒用。

寶鏡想起了有一面之緣的凌雅楠,既惺惺相惜,她不妨幫凌雅楠一把。

凌雅楠能力出總,缺的就是一個打入京城權貴圈子的機會,只要讓她走入有心人的視線,凌雅楠的商業計劃肯定要順利許多。

她是華僑外資,走到哪里也是香餑餑。

每張請柬,都可以攜伴前往,送到凌雅楠手中的請柬,程君瑤伸長了脖子看。

「雅楠姐,這是哪一家嫁女兒?」

凌雅楠按照自己所了解的,給堂妹科普了京城許家,特別是許泰達的身份地位。

「這張請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

誰是真朋友一目了然,譚家想把她和譚曜湊到一起,這種時候肯定不會給她機會走入其他人視線,嚴方琳再欣賞她,喜歡她,卻也是以譚家的利益為重的。

一面之緣的徐寶鏡,對她毫無所圖,給她送來了敲門磚,這個人情,凌雅楠必須要領。

程君瑤听了其中的彎彎道道,咋舌道︰「太復雜了,看來我是不適合做生意了。不過雅楠姐你說的沒錯,徐小姐雖然是譚曜帶來的,卻和紈褲子弟完全不一樣呢。」

凌雅楠笑笑,打開行李箱,取出一件國外帶回來的小禮服。

「穿上禮服好好打扮打扮,跟著我看熱鬧去。」

女孩子,總要見多識廣,才有開闊的眼界。凌雅楠自己都才19歲,卻在把小她三歲的堂妹在當女兒教養。

……

時間很快推進到了訂婚宴當天。

訂婚宴選在了周末正午,十二點才開席,許晴凌晨五點就起床了。

她在飯店的按摩浴缸里泡了一個花瓣澡,玫瑰精油讓她容光煥發。泡了澡,就有從港城請來的化妝師替她做頭發化妝,頗為傳統的禮服,當然要請華人化妝師才能掌握精髓。

許晴一頭精心保養的長發被發型師巧手挽成了發髻,極品帝王綠翡翠首飾,必須要用古典氣質來凸顯。

許晴本就長得嬌美,經過溝通,港城化妝師給她化了一個特別復古的桃花妝。

桃花色的眼影,腮紅嬌女敕,額間還點有幾筆花瓣,與許晴請裁縫做的復古禮服相得益彰。

眼波流轉間,盛裝打扮的許晴,甚至看呆了化妝師。

「許小姐,您要是進入影視圈,許多女明星都只能回家吃自己了!」

陸枚喝斥道︰「胡說八道,我女兒是什麼身份,以色侍人的戲子能和她相提並論?!」

化妝師語塞,連連陪不是。

被人真心實意贊美,心情總不至于太壞,許晴笑著打圓場︰「港城和我們環境不一樣,化妝師是誠心夸我呢,又沒有別的意思。」

女兒出嫁,陸枚唯一的娘家人就是陸銑。

陸銑在醫院,已經正式被確診成「植物人」,想來參加訂婚宴,那也是沒辦法的。

大哥是不行了,陸枚再難過,也只能提攜提攜兩個佷子。陸康成兩兄弟被安排在外面接待來賓,房間里都是女眷,陸太太收斂了傷心難過,沒口子夸贊許晴。

「小晴打小就長得漂亮,左右你美瑜表姐是比不上的,看看這氣質,今天肯定艷壓全場了。」

陸美瑜就站在旁邊,听著她媽將她拖出來襯托許晴,溜了一圈又一圈,臉色可難看。許晴哪有心思去管陸美瑜,不過是無足輕重的表姐,在她訂婚的日子,和路人甲也沒什麼差別嘛。

「舅媽,您快別夸了。」

陸太太呵呵笑,翻來覆去說什麼「艷壓」,其實也是在港城生活久了,學了娛樂圈八卦雜志的調調。

許晴是絕對的主角,有幸被邀請到閨房里的幾家小姐,不管心里怎麼想,今天也是祝福為主,奉承為輔。

她們是真心實意羨慕許晴。

訂婚宴就這規格了,等結婚時,難道真要安排到故宮去舉行?

秦霜尤其羨慕,正要說什麼,套房外間響起了敲門聲。拉開門,幾個年輕男人涌了進來,惹得女眷們驚呼。

穿著白西裝的于燁,在狐朋狗友的簇擁下走進來,二話沒說,單膝跪地,打開了戒指盒。

「小晴,我們雖然是相親認識,但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定了要娶你為妻,今天的訂婚宴是辦給別人看的,現在的求婚,是于燁對許晴說的……嫁給我,好嗎?」。

三克拉的鑽戒,在燈光下特別璀璨,戒指不算特別大,卻也不小。

單膝跪地求婚的于燁,就像是外國電影的場景,只要是女人,都很難不動心。

許晴有一瞬間的恍惚,更有遲疑。

于燁帶來的狐朋狗友頓時喧鬧起來。

「嫁給他!」

「燁子最棒了!」

「答應他,快答應……」

當事人許晴還沒感動,陸枚倒熱淚盈眶。

她覺得替女兒選定了于燁,真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她不是不知道,女兒一直沒有忘記秦雲崢,但糾纏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陸枚肯花上三十年去軟化許泰達,卻不願許晴再走她的老路。

當年她是給人當丫鬟,本就低入塵埃中,伏小做低是深入骨子里的習慣。

可她伏小做低三十年,坐穩許夫人的位置,可不是為了叫許晴受委屈的。許晴是老許的女兒,她值得被人捧在手心!

「小晴,別讓于燁跪的太久,女孩子考驗男人,也要有個分寸。」

許晴被驚醒,除了求婚的人不是她痴戀的秦雲崢,眼前的一幕,已經足以滿足每個女人對于求婚的幻想。

她的確不該遲疑。

許晴露出一個笑容,伸出了手。

于燁一臉激動,將三克拉的鑽戒套在了許晴的手指上。

房間里自發響起了掌聲,于燁的朋友們甚至開了香檳慶祝,一片贊譽聲中,如果說許晴算是實力派女演員,心里想著秦雲崢卻要笑著嫁給于燁……那于燁絕對是殿堂級影帝,他表現出來的情真意切,讓陸枚丈母娘看女婿,真是越看越喜歡!

……

求婚是年輕人的熱鬧,是小範圍的熱鬧。

真正的熱鬧,還要看京城飯店布置好的大會場。

許晴手上帶著訂婚戒指,艷光四射,與于燁站在一起,站在京城飯店門口迎接來賓,單說外形還是極為般配的。

她今天是絕對的女主角,好不容易弄到請柬的劉魁就很羨慕于燁。

「譚少,于少這真是人生贏家啊!」

兄弟訂婚,譚曜自然要來現場幫忙,于燁忙不過來,有些人也需要譚曜出面接待下。劉魁湊到他面前套近乎,譚大少白了他一眼,「瞧你這點出息,就被許大小姐迷住了?」

劉魁不敢認此罪名,連忙舉手投降。

「是我胡說八道,開席了,讓我自罰三杯謝罪!」

穿得人模狗樣的白羽恰巧路過,在外人面前,秦雲崢的小團體成員關系並不緊密,不僅如此,甚至還時常別苗頭。白羽將真絲手帕從西服口袋里抽出來擦手,譏笑道︰

「劉魁,你這是往譚少火槍口上撞吧?現在都在說譚少沖冠一怒為紅顏,于燁找了個好岳家,譚少為了女學生都快和家里人鬧翻,你說咱譚少心情能好?」

譚曜皺眉,白羽的玩笑話戳在了他心窩上。

不管于燁的婚姻是不是別有目的,外人看著也像模像樣,而他呢,徹底被李蘭芯拒之門外,譚曜的苦悶可想而知。

瞧見譚曜臉色陰沉,劉魁想起來這位少爺動不動就叫人斷手斷腳的,也不敢套近乎了,訕笑著入場。

白羽從譚曜眨眨眼楮,屁顛顛跟著進去。

于燁滿頭大汗,忙里偷閑湊過來,「白羽和你說了什麼?」

譚曜推推他,「都是些屁話,你快去迎客,我看是秦家的車到了。」

的確是秦家的車到了。

車子停在門口,許晴提著裙角走上去。

「劉女乃女乃,謝阿姨!」

劉芳華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挽成發髻,穿著洋裝,戴著小禮帽。她這裝扮一點都不樸素,京城里有些羨慕嫉妒的老太太,沒少暗罵她是「資本主義家的小姐」。

罵就罵唄,劉芳華也不是能被別人影響情緒的人。

她愛打扮又不是罪過,反正用得也不是秦勝利貪污受賄的錢,她家老秦清廉著呢,誰叫劉家有錢?女人投胎投的好也是本事,劉家給她的嫁妝,錢生錢,劉芳華幾輩子都用不完。

一見許晴,謝子君心情復雜萬分。

她曾以為,許晴是給秦家當媳婦的,謝子君和劉芳華兩人,婆媳關系不算惡劣,卻也絕對稱不上親密。謝子君曾發誓,將來自己有兒媳婦,她要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她的確很疼愛許晴,憑良心說,許晴對她也真是好。

哪里想到,許晴一眨眼就由秦家的準媳婦,變成了于家的兒媳……這麼多年,她豈非是給于夫人培養了個好媳婦?謝子君不禁悲從心來。

「小晴,阿姨祝福你……阿姨和你劉女乃女乃給你準備了禮物,算是祝賀你訂婚吧。」

謝子君將手里的袋子遞給許晴,這種時候,只要劉芳華再順勢說兩句祝福話,場面也就應酬過去。約定成俗的事,偏偏謝子君送了禮物,發現婆婆劉芳華卻一直沒吱聲兒。

扭頭一看,劉芳華正眯著眼,仔細打量許晴今天佩戴的翡翠首飾呢!

劉芳華宛如實質的目光,看得許晴心里發毛。

「劉女乃女乃?」

劉芳華嗤笑,意味深長道,「我看著這套首飾挺熟的,是老物件了吧?我怎麼記得,這是敏之的首飾?許泰達也夠不要臉的了,居然把發妻的陪嫁,送給後老婆生的女兒出嫁,真是個老糊涂!」

劉芳華的聲音不高不低,附近有好幾個來賓都听見了。

短短幾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太大,听見的人就沒有不呆愣的。

時隔太久,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許泰達之前還有個位夫人的……其實就算還有個發妻,建國後另娶的人也不少,男人嘛,一發跡就嫌棄從前的老婆上不了台面,要和志同道合的女革命組建新家庭也不奇怪。

法不制眾,這還不是法,僅僅是道德層面上的小污點,有啥好驚奇的。

不過把前妻的首飾,送給後老婆生的女兒當嫁妝,來參加訂婚宴的夫人們沒有不暗自冷笑的。

「媽,是您看錯了吧?」

許晴完全被劉芳華的話打蒙,站在原地漲紅著臉,似乎快哭出來了。

謝子君于心不忍,扯了扯劉芳華的衣袖,好歹是人家訂婚的日子,說這些不是太掃興了?劉芳華冷哼一聲,反正打了陸枚的臉,她心里就暢快了,一會兒開席時大概能多吃一碗飯!

「送就送吧,男人扛不住枕邊風,也算不了什麼大毛病。」

老太太丟下一句話,拖著謝子君進門。

許晴站在原地,恨不得將一整套翡翠首飾都扒下來丟掉!

她只知道首飾是陸枚的愛物,卻沒有想過,以陸枚的身世,哪里拿得出這樣傳世的首飾?想來想去,也只有劉芳華說的可能性,這套翡翠首飾,原本是陸敏之的嫁妝……難道家里沒錢置辦其他首飾麼,非得用徐寶鏡女乃女乃的首飾?!

陸枚听到了風聲趕來,鬧場的劉芳華不在了,只有許晴生悶氣。

陸枚好笑道,「你是被人用話拿住了吧,首飾還真是陸敏之的。不過現在連你爸都是我的,何況陸敏之留下的首飾?你仔細想想,要是陸敏之的兒孫躲在角落窺探你,此時才該嘔得半死!」

有本事,來奪回屬于陸敏之的東西呀。

可惜,沒那個本事,老許是站在她們娘倆兒一邊的。

許晴臉色慢慢正常,陸枚推推她,「那是不是穆家人?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臉色給我好看點。」

陸枚沒看錯,來的人正是穆清遠和穆艷。

穆清遠在羊城鄉下當基層干部,曬得黝黑干瘦,什麼貴公子的風度都丟了,倒是他妹妹穆艷又張開了些,雖然打扮簡單,也能隱隱奪走一部分屬于許晴的目光。

許晴瞧見穆家兄妹,不喜穆艷長得太艷麗,又暗暗慶幸。

和穆清遠一對比,于燁還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盡管都是權宜之計,都是將就,她當初沒有將就和穆清遠處處,可真是慶幸!

許晴滿臉笑容,迎了上去。

「于燁,我給你介紹下,這是穆世兄和穆家妹妹。」

羊城穆家!

于燁也笑得開心,這些來賓,通通都是當許家女婿的福利呢。

「穆公子,久仰久仰。」

改邪歸正的穆家大少爺,圈子里也討論過,于燁還真不是說客套話,久仰是真,想結交也是真。

穆清遠和于燁兩人寒暄數句,于燁發現穆家兄妹都有些心神不寧的到處張望。

「穆兄是在找人?我讓朋友們去幫忙問問?」

穆清遠搖搖頭,此時已經快開宴了,他和穆艷已經算來得遲,難道徐師妹今天不出現?穆清遠隱隱覺得,寶鏡不會放過這個場合。

一輛進口奔馳,停在了門口。

駕駛室的門被推開,陳文安快步走下來,拉開了後門。

筆挺的西裝,大長腿,冰山臉,俊臉如神鑄……走到哪里,都是奪目的焦點!

許晴看見下車的人,一下子就呆住了,臉上的表情似喜忽憂。

——雲崢哥,你來做什麼?難道你後悔了,是來挽回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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