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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恐懼

小屋里頭的楚意,雙手捧著個熱軟的菜包子,雖然滿室的臭味讓人作嘔,但她已經習慣那個味道了,因為那味道是從她身上傳出來的。

不過方才幫她療傷的姑娘,將她身上的腐肉剔除,現在她身上的傷已經被細心的處理過了,只要按時換藥,慢慢調養,她相信,自己總能恢復健康。

剛剛那姑娘說了,她不幫著把那腐肉處理掉,是怕被人發現,有人幫她處理傷口,畢竟她是被平親王妃下令杖責後扔過來的,平親王妃雖沒說,但底下的人又不傻,個個眼利著呢!像她這樣得罪主子,被打後扔過來的,怕是再無翻身的機會了,那還花那冤枉錢給她療傷干麼?

莊頭太太來看過楚意,面上雖沒說什麼,但一出去就跟那個胖廚娘說,「哎喲!人都差不多了,還花那錢在她身上干麼喲!還不如把那錢省下來,給我們春花和你家魚柳添嫁妝,再有多的,就給兩個小子加聘金,也能娶個好點的老婆回來。」

還是那個胖廚娘有良心,說府里十二姑娘吩咐了,要讓她吃好的,讓她好生養傷。

只不過自從她身上的傷開始發出臭味,叫春花的總是故意拉著廚娘女兒,把她的吃食給佔了,虧得她早前有準備,悄悄把吃食攢了些下來,要不然,怕等不到那姑娘來給療傷,她早就餓死了。

呆愣愣的看著手里的包子,楚意有些茫然。

打小她女乃就告訴她,她們做下人的,就得听主子的吩咐做事,不得有二心,盡忠,主子自然會厚待她們。

她照做了,照親王妃的吩咐行事,沒想到最後會被人冠上背主的名頭,杖責了一頓後,扔到莊子上來。

剛挨打那會兒,她還以為自己會被送回自小長大的那座莊子,萬萬沒想到,會被送到一座她沒听過的莊子上來,在這里沒有人照顧她,沒有人幫她療傷,所以她一發現自己的處境後,就開始偷藏食物。

果然不出她所料,春花和魚柳時常以她這里太臭為由,把她的吃食苛扣下來。

因為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間太多,她不禁開始回想,自己到底是那里做錯了,落得今日的下場?可是她反復思來想去,就是沒發現自己有錯,最後她大逆不道的想,她沒錯,錯的人是平親王妃,自己按她的吩咐做事,被人發現時,平親王妃卻沒能保護自己。

十二小姐讓人給她吃好的,只不過一句交代,底下的人還做得不地道,她知道十二小姐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做給她身邊侍候的人瞧的,看,這丫頭背主,可我這做主子的,還是厚待她,讓人在她生命中最後的這段日子,給她吃好的,讓她好好的走。

讓她不明白的是,黎教主為何會派人來幫她療傷?還細心的給她帶來吃食,她是真的不懂。

隔天,當那姑娘再度出現時,她忍不住開口問,那姑娘有些愕然,笑著回答她,「我昨天回答過你了,你不記得了?」

有嗎?楚意茫然的回望那姑娘,就見那姑娘圓圓的臉,露出像春陽般暖暖的笑容,把前一天跟她說的話,再跟她說一次,楚意這回听進去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姑娘笑彎眼,「你且安心療傷就是,別的事別多想。」

「還請姑娘幫我向黎教主轉達謝意,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她。」

「好說。」那姑娘笑著幫她上完藥,開門對外頭喊了一聲,不久就有人打水來,楚意也不知她們怎麼弄的,打來的水竟然是熱的,那姑娘幫她擦身,自受傷後,就一直沒有洗漱過的楚意,總算一身清爽了。

自此後,那姑娘每天都來,楚意總算明白,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外頭還有她的同伴,若春花她們兩,在她幫自己療傷時跑來,就由他們把她們引走。

如此,到秋末時,楚意的情況大有好轉,而平親王府也傳來對她的處置。

「若是死了,就扔出去喂狗,若是沒死,就把人遠遠的發賣了。」奉平親王妃之命來的嬤嬤捏著帕子擋著鼻子前,頗為嫌棄的說道。「我說高嫂子,當初送過來的時候,人就剩半條命了,現在都一個多月了,人怎麼樣了?」

嬤嬤問的時候,心里期待著莊頭太太的答案是,人早就死了,如此,就是把人扔去喂狗,然後王妃賞的喪葬費就歸自己所有了。

雖然才十兩銀子,不多,但這可是不勞而獲啊!

「也不知她怎麼那麼命大,竟然活下來了。」莊頭太太高嫂子有些郁悶,她覺得自己有負王妃所托,羞得抬不起頭來。

親王妃的心月復嬤嬤覺得晦氣,怎麼會還沒死呢?「那就賣了,把她遠遠的賣了,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是府里小姐身邊侍候的,賣到那種地方去,肯定能得不少銀子。」

心月復嬤嬤腦子動得快,特意交代高嫂子一聲,賣的時候可以利用是王府小姐身邊的丫鬟名頭,如此賣價可比一般丫鬟高上許多,「不過一定賣得遠點,不然要是傳出去,怕會影響府里小姐們的清譽。」

高嫂子點點頭,雖然不太明白心月復嬤嬤所言,不過心月復嬤嬤許諾她,賣得越高,到時候她分到的就越多。

平親王妃派心月復嬤嬤來莊子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楚意耳中,給她療傷的姑娘得知後,拍拍她的肩頭並沒有說什麼。

不過回頭就向上呈報此事,劉二很快就通知黎淺淺,「教主,您看?」

「把她買下來,然後送去北晉呂大小姐那兒,讓呂大小姐看看,她可堪用,若是可以,就交給呂大小姐。」

「是。」劉二笑著點頭應下。

最近京中很熱鬧,平親王妃榮登話題人物第一名。

連靜王世子兩個妾室,在澄明樓大打出手,造成一人跌斷腿,一人小產,都沒能壓過平親王妃人設崩盤的八卦。

為平親王妃說話的貴婦,其實不少,但她們一開口,圍觀群眾就會忍不住想,似乎為平親王妃出頭的這些貴婦,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啊!

她們清一色是正室,有元配也有繼妻,都是以溫婉嫻淑的形象示人,但是她們府上的庶子女,不是不學無術的紈褲,就是不知禮的刁蠻女,不敬嫡母的事時有所聞。

可自平親王妃待庶女不慈,逼得庶女只得向太妃求援一事曝光後,吃瓜群眾們開始抽絲剝繭,把平親王妃為首的貴婦團剝皮,然後大眾震驚的發現,不管這些貴婦示人的形象是如何親切可人,只要細看她們的庶子女,就知她們形象和實際作為大有出入。

若真是那麼溫婉嫻淑大氣端莊,怎會容不下出色的庶子女?

吃瓜群眾有些消息靈通的,對這些貴婦們家里的事如數家珍,不靈通的,被他們一番科普後,也對這些貴婦們的情況有所了解了,若還不清楚也不怕,自然有熱心群眾為他們解惑。

于是乎這個秋天,京城陷入了揭貴夫人們披著的人皮熱潮里。

平親王妃首當其沖,不管她怎麼跟女兒們解釋,都不能說服她們,自己是無辜被陷害的,七小姐甚至還哭鬧著,要她把她那溫婉嫻淑的娘親還給她。

當宮外吵鬧不休時,季瑤深被宣太妃召進宮去。

「你那位好嫡母,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吧?」

「是啊!」季瑤深笑吟吟的上前為宣太妃槌腿,「還要多謝太妃那天的相助。」

「嗯,那不算什麼。」宣太妃笑,「南邊鬧水患,皇上要派九皇子去治水,听說你那位好嫡母,這些天忙著把世子塞進治水的隊伍里?」

季瑤深听了,心頭一跳,嫡母這幾天確實很忙,只是她並不曉得嫡母在忙什麼,太妃住在宮里,消息卻這麼靈通,由此可見,太妃的能力不容小覷。

「她野心不小啊!可惜眼光不怎麼好。」宣太妃狀似遺憾感嘆道。

季瑤深笑,「嫡母的眼光自然是及不上太妃的。」

「小聰明。」宣太妃佯斥道,「你已經及笄了,她可曾帶你露臉了?」

沒有,就連她及笄了,也沒給她辦及笄的宴會,哪像她那好七姐,遠在及笄前大半年,就開始準備了,等到及笄那天,出席的賓客冠蓋雲集,不止請來長公主擔任主賓,還請來公主當贊者。

宣太妃冷笑,「所以啦!她自個兒做得這麼明顯,又怎能怪旁人揭了她的人皮面具呢?」

季瑤深覺得宣太妃似乎對平親王妃特別厭惡,卻不知其原由,她們兩一個在宮中,一個在宮外,會有什麼交集令宣太妃如此厭惡她?因為她爹平親王?還是……

回府後,她先去向親王妃請安,只是才到門口,就被嬤嬤攔在外頭。

「十二小姐有心了,自宮中回來應該累了,還特意過來跟親王妃請安,真是孝順。」嬤嬤拍捧了一番後,季瑤深也笑著跟她打哈哈,雙方你來我往一番,季瑤深才離開。

嬤嬤在後面色不善的瞪著她良久,「嬤嬤。」嬤嬤身邊侍候的小丫鬟輕聲喚她。

「沒事。」嬤嬤笑了下,轉頭去向平親王妃回事去了。

季瑤深離開後,便轉往她姨娘那里去,丫鬟早看到她回來,急急去通知小蔣氏了。

所以季瑤深過來時,她姨娘已站在門口候著。

「你可回來了。」小蔣氏沒進過宮,但听人說,宮里是如何如何的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是覆滅之災,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因她知道這些事情時,正懷著小兒子,听了這些事後,一度還因害怕恐懼而動了胎氣,小兒子差點不保。

因此她對宮里那些嬪妃,有著極深的畏懼,在王府中,令她戒慎恐懼至深的是親王妃,但宮中宣太妃一道口諭下來,親王妃就得照辦不得有誤,所以女兒奉宣太妃之命進宮,她怎麼不害怕呢?

季瑤深暗嘆口氣,她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娘就成了這副畏首畏尾的樣子,記得小時候,她娘可是敢對黎淺淺她娘頤指氣使的主兒,回到黎府之後,還跟二伯父,不對,二表舅廝混在一起。

還有待字閨中時,被她親爹勾引珠胎暗結生下她,不是膽大的主兒,怎麼敢做出這些事情來?

可是,從何時起,她竟然成了眼前這模樣了?

季瑤深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也知怪她無用,就算她強硬起來,又能如何?上頭頂著有超品誥命的親王妃,底下還有好幾個有品級的側妃、夫人在,她姨娘不過是沒品級的夫人,想跟這些人爭?

算了,她寧可她姨娘膽子小一點,遇事別出頭,方能保全她。

長孫如蘭抱著季瑤深的親弟弟,她好生欣羨,小蔣氏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能生下兒子,反觀自己,自進府到現在,雖然一直承寵,卻一直沒有好消息傳出來。

「瑤深回來了,宮里好玩嗎?太妃可好?」長孫如蘭問了一堆問題,季瑤深耐心的回答她,等她心滿意足離開時,季瑤深也累得夠嗆。

「快,給我倒水。」

丫鬟立刻倒杯茶給她,小蔣氏讓女乃娘把兒子抱下去。

「在宮里不敢吃喝太過,所以喉嚨干得都要冒火了。」季瑤深抱怨著,一邊接過茶碗,一口飲盡。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莽撞呢?也不看看茶水燙不燙,就這麼一口氣喝干。」小蔣氏念叨著,季瑤深忽道,「黎淺淺回來了。」

「啊?她,回來了?」對黎淺淺,小蔣氏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她總覺得那個孩子,在自己帶著女兒離開黎家小院時,就已經死掉了,可是,黎淺淺卻活得好好的出現在她眼前,她知道說出去肯定不會有人信,但她覺得現在活著的黎淺淺,不是當初被她遺棄的那個小女孩。

要問她為何這麼說,她也說不上來,本來這種感覺不會很強烈,直到去年,她做了一場惡夢後,才開始有這種感覺,听說她回南楚之後,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季瑤深見姨娘渾身微微輕顫,心里覺得奇怪,卻不好開口質問,只能旁敲側擊,可是小蔣氏嘴巴緊得很,完全不露口風,令季瑤深無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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