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式軒很歉意地看著二人,說︰「本來還想跟二位一醉方休,現在得去替人買單了,咱們下次再聚!」
二人把嚴式軒送到大門口,看他上了自己的奔馳。程劍勛拉了周易一把,說︰「回去繼續喝,咱哥倆難得這機會。」
周易說︰「營業時間你可是很忙的,今晚這麼空?」
程劍勛苦笑了一聲,說︰「忙?那都是自己找的。老子也撂挑子一晚,鷺島離了我照轉。」
周易從中听出一絲情緒。
二人回到包房,程劍勛讓服務員又拿了兩瓶紅酒一條紅塔山,然後吩咐服務員不要再來打擾,並著重提醒︰「就是花副總找我,也說不知道我在哪里!」
坐下後,程劍勛說︰「嚴老板在這開了一個賬戶,平時消費都是先記賬月底再結算的。你想吃什麼咱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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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笑道︰「足夠多了。劍勛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程劍勛悶頭喝了一杯紅酒,嘆道︰「我這幾天可能就要離職了。」
周易大驚︰「不是干得好好的麼,怎麼要走?是去嚴老板那里?」
程劍勛苦笑︰「有花副總在,我怎麼可能干得好?能干的永遠不如能說的,他一再向林總講我怎樣怎樣,雖然林總不一定都信,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周易皺眉,不知說什麼好。
程劍勛笑了︰「小周,我知道花副總是你老大,他對你也的確不錯,人前人後都很維護你,可惜他一直把我看成是于副總的人,對我明里暗里的下手……」
「于副總?廈門鷺島總店的那個?」周易還是有些疑惑。
程劍勛點頭︰「小周啊,別看你是上海鷺島的人事經理,可咱們鷺島的人事內幕,你知道的還太少。」
周易大感興趣,給程劍勛斟酒,說︰「願聞其詳。」
程劍勛顯然因為喝多了酒,也興致頗高︰「鷺島這兩個副總,在廈門時,表面是兄弟,暗地里經常較勁。不過還是于副總受寵多些。上海開分店,于副總嫌麻煩不願意過來,花副總才帶著他的一套人馬駐扎到這里。而我,在廈門時就和于副總是好朋友,應聘到上海鷺島也是他極力推薦的。廈門雖好,畢竟是個小地方,我想來上海闖蕩一番,可惜……遇到了花副總這樣的上司。哼哼,他認準了我是于副總安插過來的親信,縱然我找他開誠布公地談過,他也依然對我處處掣肘,想方設法打擊我的威信。這次日本人失竊的事情,不知花副總又在林總面前搬弄了什麼是非,林總電話里大罵了我一頓——想當初林總可是客客氣氣請我來上海的,現在——我這人其實骨子里傲得很,花副總對我怎樣我都能忍下來,可林總如今這麼對我,她的飯碗我是注定不再端了,不是我狂妄,排著隊要我的地方多得是!嚴式軒不過是其中之一。」程劍勛說著,又惡狠狠地干了一杯酒。
周易听著,心里亂亂的,說不清滋味。回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花副總的確和程劍勛的關系存在問題,原來是有深層次原因。
程劍勛接著道︰「憑心而論,花副總這人能力還是不錯的,只可惜肚量差些,他對自己手下那真是處處維護,你跟著他,不用擔心吃虧。可惜,于副總現在知道上海鷺島發展得好,已經向林總申請要調到這里了,他一來,花副總就不能只手遮天了,所以小周,你也要提前心中有個準備,這話我覺得咱們是朋友而不止是同事我才說的,更何況我馬上就要離開了,誰也奈何我不得。」
周易拱手,說︰「劍勛你對我推心置月復,的確夠朋友!你說的我都記下了,表面看來我現在鷺島混得不錯,內里也是危機四伏,只是沒露出水面而已。」接著周易把外勞力違規即將被巨額罰款的事情說給程劍勛听。
程劍勛說︰「那你可要早做準備了,這種嚴重的事,你別指望花副總替你扛,我了解他,必要時他絕對棄車保帥。你擔心得對,林總或多或少會遷怒到你頭上,畢竟是幾萬元的罰款,還是人事程序上的……不過小周,憑你的能力和在鷺島的工作資歷,再找一家公司干不成問題,工資也絕對比咱們鷺島的高。」
周易笑道︰「那到時就要靠老哥你的引薦了。」
程劍勛一揚頭,說︰「沒問題!咱們這幾個月,不是一向合作愉快嘛!」
從這一刻起,周易開始隱隱擔心起自己的前途來。
兩天以後,程劍勛真的辦理了離職手續。一切都進行得很平靜,一個樓面經理的離開,就如一片飄在水面上的落葉,來時可能還蕩起幾絲漣漪,飄走時則靜得悄無聲息,似乎從來沒在水面停留過。
周易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感,自己今天還在給別人辦離職手續,不知哪天,就輪到別人給自己辦離職手續了。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人事變動︰樓面許副理升職成樓面許經理;大堂副理潘雨柔調任樓面副理;下面依次逐級頂上來不少干部,皆大歡喜。原來一個人的離職可以給這麼多人帶來升官發財的好處,周易甚至懷疑,程劍勛作為一個孤獨的「入侵者」,是被花副總一個人逼走的,還是給所有人的合力擠走的?
這次的人事變動,有一個人的升職讓周易有些詫異——唐瑤仙不但入職一個月就升了迎賓部的領班,這次更是升到了迎賓部副部長的位置。周易向唐瑤仙宣布這個結果時,可以感覺到她早就知道此事了。現在的唐瑤仙,眼光中多了幾分歷練後的精明,看向周易的眼光中,仍然像是有兩把小鉤子。周易把任命通知書遞給她後,匆匆離開。身後,傳來一陣輕笑。
所有的人事變動,都幾乎是花副總擬定後周易發通知,花副總從未征詢過周易的意見,因為也無需征詢。
現在的花副總,一統江湖,人莫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