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的鳥,也耐不住干熱,群飛到山澗底下,貼著溪邊飲渴乘涼,唯獨一只只黑亮堅硬的蟬,通過口針汲取樹皮里的水分,得意洋洋的聒噪沒完。
我飛快的奔跑,身影從林蔭下一帶而過,抱在懷里的狙擊步槍很長,槍管兒和槍托兒總把垂下的樹枝和樹苗撥打的嘩嘩亂晃。
趕到大船上方的峰頂後,我趴在邊沿一顆大石頭側面,悄悄扒開草叢朝下觀望。下面只剩安靜的大船和空蕩蕩的甲板。杰森約迪帶領他的兩個手下,真的開走了六艘滿載軍火的游艇。
雖不知道他們離開多久,但我還是急速起身,順著峰頂追趕而去。假如殘余的敵人沒有走遠,在我趕到山澗入口時,或許可以狙殺他們。
為了提高追擊速度,我必須繞開林木,貼著邊緣奔跑,這樣便暴露在陽光下,享受不到斑駁的樹蔭。踢踏著蒿草,我虛點腳尖,防止踩上細小的石塊兒滑倒,扭傷了身體。
遇到低矮灌木時,我非但不減緩腳步,反而提速助跳,騰空躍起的瞬間,雙腿並攏蜷縮,厚厚的軍靴,便唰地一聲脆響,擦過植物頂部的綠葉。長長的狙擊步槍,能在制空時保持身體平衡,重心一落地,向前跨一大步,把俯沖的慣性揉進奔跑中,死死追趕六艘小艇。
到達山澗入口時,蹲靠在一塊兒大石後面,舉起望眼鏡偵察目標。遠處茂盛遼闊的大森林,鋪滿強烈的太陽光芒,抹去了先前的神秘,繚繞的白煙水霧,早給蒸得不知去向。
泄洪尾期的河水,依舊混黃的厲害,但河面的洶涌走勢平淡許多。六艘雪白的游艇,顏色格外扎眼,正從S型的支流河道上彎轉。
因為超載和駕駛人手不足,這幾只小船,猶如在粘稠的巧克力漿上緩緩游動,跑不起來。我立刻放下望遠鏡,拽過狙擊步槍,搭在齊胸高的大石,急切的朝目標瞄去。
那六艘小艇,前後餃接的非常緊湊,酷似連在一起的六節火車廂,狙擊準鏡上的刻度,顯示目標的距離為一千三百米。也就是說,我得在敵人超出兩千一百米的距離前,全部射殺掉他們。
杰森毋率領的艇隊,每次游經彎道時,便把馬達開到最小,使船像拖拉機那樣,速度很慢但馬力強勁。等到平穩過渡後,小艇才稍稍加速,繼續朝前奔跑。
此時,六艘小艇即將接近彎道,駕駛艙內的三個海盜,由後及前的摘下檔位,放慢速度試探著,在不足八十度的彎角甩尾橫渡。
這是個比較良好的射擊機會,一是敵人的速度放慢,子彈在長距離飛行中產生的誤差較小;二是游艇側位,暴露出擋風玻璃後面的駕駛員。
杰森毋駕駛最前端的一艘小艇,其余五艘如同蛇尾巴,在後面擺來擺去,嚴重遮擋我的狙擊視線。但艇隊尾部,橫在彎道上的時間較長,倒數第二艘游艇,左側窗戶越來越面向我的槍口。
鏡孔中的T型準線,逐漸對焦悠悠閃現的人形。「嗖」一道白烈的火線,從峰頂飛射而去,像當初射殺前來巡查的白色游艇一樣。艇窗里面,一個高瘦的家伙,戴著漆黑的墨鏡,一邊咬著雪茄,一邊手把方向盤,小心謹慎的控制著船體轉換航道。
他此時的神態,再度恢復了心高氣傲,遠不是昨夜龜縮在甲板上的狼狽相。
游艇上的無色玻璃,被陽光照的分外明亮,彈頭穿過的瞬間,碎裂的玻璃渣,沒來得及松散掉落,咬雪茄的瘦高個兒便腦袋開花,一瓢腥濃的鮮血,本該散在火光下的甲板,這會兒卻如注如瀉,涂噴上駕駛台及身後艙壁,烘托刺眼的紅。
子彈從敵人左肩與脖頸根部的夾角打進,雖看不到具體傷口,彈頭卻如一把手術刀,割斷里面無數根神經、血管、軟骨組織。
這名隔窗中彈的海盜,死後並未趴在方向盤上,但他擰緊的雙手一松,控制方向的輪盤急速回轉,致使後兩艘游艇和前面四艘月兌節,借助甩尾的慣性,漂靠到了岸邊,卡進樹林中。
領隊的杰森毋,通過倒船鏡,很快察覺最後兩艘滿載武器的游艇掉隊。此時,他已充分意識到,兩側峰頂上的狙擊手全部陣亡,高峰狙擊的控制權,又被對方重新奪了回去。
調轉過去的四艘游艇,被分流的森林隔斷遮擋起來,狙擊準鏡若再想捕捉兩個活著的家伙,就得等到下一個彎道。杰森毋此刻一定很心痛,對我咬牙切齒,他無法拖回那兩艘月兌節的游艇。好不容易裝載上去的軍火,雖然就在近前,卻只能眼睜睜瞅著,任其無奈的擱淺在岸邊。
敵人很清楚,在不遠處的峰頂,一名幽靈狙擊射手,正拿步槍朝攝取他們的性命。假如把兩艘滿載軍火的游艇比作仿寶藏,我就是那頭守護的巨獸,啃下貪婪者的腦袋。
杰森毋非常理智,他深知我手上的狙擊步槍威猛,索性將四艘游艇拋錨在樹林後面,遲遲不肯出現。這麼耽擱下去不是辦法,我已經好幾天沒見樸熙夏和伊娃,不知那些女人怎麼樣。
可是,我背上只有小皮筏,即使劃游再快,也不及游艇最慢的速度。冥思苦想對策之際,大河入海口處,突然冒出兩個黑點,在我觀察的望遠鏡中低空飛行。
霎時間,大腦傳給雙腿一個指令︰跑。抓起狙擊步槍,騰然轉身朝樹林密集的深處猛鑽。難怪杰森毋遇襲後躲在森林後面不肯動,原來是等空中支援。
我很清楚,兩架稱之為「空中悍馬」的軍用阿帕奇,從大老遠的地方趕來,可不只為給海盜首領些安慰,他們定會沖我伏擊的山頂撲來。
假如上面配備了熱感應系統,無論我在樹林里奔跑多快,一眨眼工夫,便給直升機上的重機槍打爛身體。
眼角兩旁的大樹,嗖嗖地擦肩而過,此時,想利用鉤繩下山根本來不及,除非直接跳入山澗下的溪流,但那和自殺無異,就算直接落入水中,姿勢稍差便震碎五髒六腑,更不用說撞在其它物體上面。
阿帕奇像森林上空的鷹,以極快的速度飛行,搜索綠色樹冠下的獵物。
我想,這大概是我一生中奔跑速度最快的一次,但現在,我不得不將速度提高到空前。
而且,這遠不是在開闊的平原奔跑,我得急速觀察並判斷地貌、地形,挑選最利于奔跑的路徑,防止被濃密生長的植物擋住去路,或不小心滑進虛掩的山石裂隙。
所以,這個過程里,思維就像織布機里的梭子,不僅要快的眼花繚亂,還得線路清晰,正確穿越每一條編絲。
兩旁的樹枝,像列車窗外疾馳掠過的柵欄,原有的顏色,也開始模糊發黑。抱著長長的狙擊步槍,從矮樹、亂石、山隙的上方跳躍,唰唰的騰空,身體處于半飛狀態,宛如帶翅膀卻不能長時間飛翔的蟋蟀,
我心里很清楚,這是在逃命,遠非掙奪冠軍比賽那般輕松。兩架配備重機槍的直升機,估計到了山澗入口的上空,一旦他們發現我不現在附近,會立刻意識到,我正朝樹林西面奔跑。
假如對方只過來一架飛機,我抱在懷里的狙擊步槍,就有機會打斷它螺旋槳下的轉軸,使其機墜人亡。可偏偏是並駕齊驅的兩架阿帕奇,無論我先朝哪個開槍,另一只上面火神機槍,會將我瞬間碎尸。
跨過峰頂最高的地段,山體走勢轉低,奔跑中有好幾次,被看似脆弱卻沒趟斷的青藤絆倒,接著整個身體像刺蝟蜷縮,朝前滾出十多米,然後急速起身,繼續奔跑逃命。
干涸著綠草汁的臉頰,泛起**辣的疼,那一道道血痕,不知道被什麼柔軟鋒韌的植物劃傷。
我顧不上這些,拼命握緊橫斜在胸前的狙擊步槍,朝擋得我找不到去路的一團團一簇簇綠色藤葉撞去,一旦無法掙月兌,像墜入蛛網的小蟲,便抽出身後的樸刀狂砍,剁斷植物的手臂和須角。
阿帕奇的追趕速度相當快,這更驗證我的猜想,上面肯定有熱感應系統。不然,如此大的搜索面積,很難用這麼快的速度覆蓋過來。直升機上面的敵人,只要看不到樹林里有人體形狀的紅熱輪廓,便繼續朝前追擊,不耽誤一分一秒。
俯沖奔跑中,急劇的呼吸,幾乎抽空我的胸腔和小月復,滋味兒非常難受。前面的視野,逐漸凹陷下去,一片明亮的湖泊,很快展露,這正是盆谷凹地。
看到廣闊的水域,我像在沙漠中饑渴兩天的迷失者,奮不顧身的朝水邊跑去。
這時,我已經踩進岸邊柔軟的水草,雙腳踢踏出吧唧吧唧的響聲,當最距離綠油油的葦蕩五十米時,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兩架追命的阿帕奇,並深吸一口氣,把沒入湖水中的膝蓋一彎,扎了進去,消失在燥熱的空氣里。
在冰涼的水下潛泳,衣物裹得人很別扭,身體仿佛灌了鉛,行動笨重且遲緩。我根本沒時間月兌簡短了衣服再入水,那樣會被直升機啃住逃命的尾巴,燃眉之急,顧不得水下有什麼猛獸蟲蠍,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鑽。
山林雖然燥熱,但水下卻冷得人毛骨悚然,四周漆黑一片,耳膜和鼻腔灌滿冷水,我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暫失視覺,听覺和嗅覺。
一股空氣在我肺部翻騰,好似燃燒著一把火。周身的血液,如一窩爭搶哺乳的獸崽仔,拼命嚼拽我的心尖兒,吮榨里面的氧元素。
之前,順著大船尾部的錨鏈,潛下去摘錨鉤,也是這種痛不欲生的感受。當時有個潛水鏡,在黑暗中,即使看不到任何東西,但睜著眼楮模瞎的感覺,遠遠好于閉著眼。
因為,在那種高度緊張刺激的環境下,敞開兩扇心靈窗口,即使減緩一丁點的恐懼,也是莫大的喜悅。正如我當時,恨不能拿一口袋黃金兌換一絲安全感。
我現在不能睜眼,必須提防微生蟲對視力的傷害,為了不讓懸浮在湖面上的直升機看到我潛在水下游動的身影,我至少要下潛三米,同時利用深層湖水給身體降溫,讓自己從敵人的熱感應儀器上模糊,直至消失。
背在身後的兩把步槍,一旦到了水下,它們的重量便令我的浮力大大受挫,我只能使出更大的力氣,以及更快的速度,保持身體向葦蕩方向安全過渡,但這更損耗胸腔內殘余的氧分子。
尤其是步槍背帶,千萬別掛到什麼異物,因為四周漆黑冰冷,即使我拔出匕首割斷糾纏,照樣會浪費很多時間。潛游不到可遮掩頭部的葦蕩底下,我萬不能出水汲氧,可想而知,外面會有多少顆子彈等著獵殺我。
當頭部頂撞到無數細長的葦管兒,我知道自己終于堅持到了葦蕩邊緣。一鼓作氣,又朝里猛鑽了幾米,順著細長的草根垂直出水,減少激起的水暈。那個時候,我已缺氧到了極限,疲憊不堪到了極限,哪怕有一只蜻蜓,正在水面上守候,等著踩我頭頂一下,都有可能使我嗆水。
可是,敵人的阿帕奇畢竟很快,它蘊藏的科技含量,絕不會讓原始的奔跑速度佔到便宜。
鼻子一拱出窒息的湖水,我猛得深吸一口氣,讓干癟的胸腔重新撐起,讓幾乎熄火的心髒重新跳動。漣漪圈圈泛起,駕著水波擴撒而去,四五根細長的蘆葦,筆直樹立在眼前,睫毛猶如兩把刷子,撲哧撲哧地摩擦翠綠的葦桿兒。
急速呼吸了兩口停住,避免發出多余噪聲,待氣息略略平穩,才敢放松身體,扭臉看四周。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小鳥,被葦桿兒編織的籠子包圍起來。
輕輕放下雙腿,讓沉重的軍靴踩到河泥,但我依舊保持半蹲的姿勢,只把腦袋露出水面,頭頂蓋著的潮濕布條,滴滴答答墜著水珠。
「嘟突嘟突嘟突……」後腦勺傳來直升機馬達和螺旋槳的聲音。很顯然,敵人正懸浮在湖面上,那兩個駕駛員,及上面的機槍手,此刻一定幸災樂禍地等著,看我在水下憋多久,只要目標一浮出水面,他們便扣動扳機,將我打死在湖面上。
我扎入湖泊時候,故意給飛抵到山頭的兩架阿帕奇看到,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憤然潛入水底,以隱身狀態和敵人對抗。這雖然很冒險,無法擺月兌敵人的追擊,但必須這麼做。
因為,我需要冷卻身體的同時,又不能讓敵人看不到我,那樣他們極有可能飛去湖泊對岸的樹林搜索。這群駕馭強大火力的海盜,很容易發現懸吊在樹林里的十個巨型巢穴,至于他們會不會朝這種怪異的東西掃射幾百顆大頭兒子彈,只能問上帝了。
足足五分鐘過去,懸在湖面上的敵人,仍未發現有人頭冒出水面呼吸,從我扎入湖泊,他們就盯緊了水面,並且****的肺活量再大,也無法一口氣潛泳到對岸的樹林中去。
所以,這群狡猾的海盜,立刻調整螺旋槳,使直升機像高空滑翔的蒼鷹,身子斜著一掠,朝繁茂的寬廣葦蕩傾側過來。這時,我已用匕首削好了根葦管兒,料到他們接下來要玩弄的花招。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兩架擺好尾翼的阿帕奇,猶如兩輛開到麥田梗上的收割機,做好了席卷這片葦蕩的準備。直升機月復下的兩眼機槍,咆哮著噴吐火苗,殺傷力威猛的加載型子彈,酷似播散下來的種子,又似橫掃過鋼琴鍵盤的手指,覆蓋式地從葦蕩一頭打向另一頭。
葦蕩的面積實在太大,即使敵人火力密集且射程驚人,但還是力不從心。我就像浴缸里的一尾柳葉魚,瞎子用竹竿去戳水中它,花費幾個小時,也未必打掉一顆鱗片,盡管這細長的棍子看起來凶狠。可是,萬一瞎子運氣好,完全可能誤打誤著,扎透小魚的身體。所以,即便被打中的概率較小,我也很怕敵人胡亂掃射的機槍。
敵人凶猛射擊的同時,肯定期望有這樣的
好運氣,但他們不是一般的草莽海盜,準確的說,這其實是威懾,是恐嚇,像獅子面對站在大樹上的羚羊,因不能一口吃進嘴巴而怒吼。
叼住預先削好的葦管兒,我把臉悄悄沒入水下,雙手抓著葦根,垂直上拔,既不使蘆葦異常晃動,又可使身體慢慢下潛,如同沉底的青蛙,直到跪趴在河泥上。
兩架阿帕奇一左一右,依舊並駕齊驅,他們打完一排子彈,又裝好新的一排。剛才的威懾是在警告,叫我不要輕易還擊,否則打碎的葦草和濺射起的無數泥點,就是我肉身的下場。與此同時,這幾個海盜便可采取下一步措施。
我從廝殺的地獄戰場模爬出來,一個想忘卻殺戮卻又被激活殺戮的男人,面對敵人的陰險,自然能先知對方的花花腸子。他們想把直升機低飛,利用螺旋槳的巨大風力,吹開浩浩蕩蕩的葦草,將我暴露在機槍手的射殺視野里。
「嘟突嘟突嘟突……」兩架直升機的噪音,從山腳下的葦蕩邊沿,朝我這里逐漸提高分貝,他們飛過來了。我跪趴在一米半深的葦蕩水下,盡量蜷縮身體,減小可能中彈的面積。除了絲絲細微的呼吸,我眼前還是前黑一片,沒有視覺和嗅覺。
但水面上方,強大的聲波震動,以及螺旋槳掀起風力,迫使水波左右晃動,我卻能分明的感覺到。兩架搜索過來的阿帕奇,就快從我脊背上方掠過。
厚厚的狙擊偽裝,裹在我的身體上,上面的布條,猶如一根根浮動的海帶,將我偽裝成了一大灘水草疙瘩。假如敵人只用眼楮,不用思維判斷和推理,休想察覺出這就是他們要射擊的目標。
聲波越來越大,水面上的晃動也越來越強烈,雖說敵人很難發現自己,但畢竟是在對方的機槍下面,假如他們謹慎入微,凡瞅見水下可疑的陰影,便打上幾顆子彈,我可真要陳尸爛泥了。
一想到這里,冷水直往我豎起的汗毛孔里鑽,令我忽冷忽熱,難受異常,不禁哆嗦了幾下。並且,我已經感覺到,有什麼黏黏糊糊的東西,正使勁兒吸附我臉上劃出的傷口。
抓在葦根最底部的雙手,無法空出一只,去揪面部那令人驚恐的東西,生怕一不留神,蛙勢趴伏的身體像木塞那樣,嗖地冒上水面。對我來說,這又是一個漫長的一分鐘,它令我恍如隔世。
這是常人無法想象和感受到的一種滋味兒,或者說是一種變異的痛苦。如同剛剃光了腦袋,便給死神的骷髏爪子冷冰冰的撫模一下,等嚇暈的人醒來,即便發現自己沒死,那殘余的驚恐,也絕不會讓人好受,所以寧願暗示自己已經死了,來到另一個世界,反倒輕松些。這也是我成長的滋味兒,靠咀嚼痛苦來麻醉令一種痛苦。
兩架獵殺我的阿帕奇,擦過頭頂,朝葦蕩深處飛去,我幾乎竄出口腔的心髒,這才略略回縮,沒溜出來砸進軟泥底下撿不回來。
我必須還擊,敵人未干掉我之前,不會就此罷休,乖乖的回歸母船。其實,他們與其和我奮力廝殺,不如去大船里搬些軍火彈藥,兩架空運型直升機,至少也能裝載走一部分價值不菲的財富。
戰場上,最忌諱妥協的念頭兒,我就曾利用敵人這種念頭,誘騙海盜出來言和,然後出其不意的打死對方。一旦跨入戰場,人性便被剝皮,在生存面前,任何道義都一文不值,甚至會被利用,從而大大貶值。這是一種瘋狂,所以上帝用一種方式讓他們冷靜下來,那就是死亡。
這個時刻,假如我不把海盜從阿帕奇上打下來,讓他們的直升機沉默,敵人就該讓我沉默了。兩架呼呼旋轉著螺旋槳的飛機,酷似一對兒漂浮在綠色波濤上的大風箏,全神貫注找尋著已經錯過的目標,朝不能出現結果的方向堅持著。
松開攥著的葦根,讓身體自然而緩慢的浮起在水面,伸直雙腿虛踩底下的河泥,保持蹲站姿勢,拽過身後的狙擊步槍,拉下槍管上的安全套,使之夾在隨波晃動的葦桿兒中,魚目混珠地斜豎起來,指向一千一百米遠兩架鐵鷹。
槍管兒的彈道,可能有些潮濕,但里面肯定沒鑽進泥沙,或之類的雜物,導致射擊時子彈偏斜飛行。
口香糖的功效很好,用在人身上,可以清潔口腔;罩在槍管兒上,無論入河下海,同樣可以拒絕泥沙入侵。這幾包小東西,是我從打死的海龍號成員身上取得。
在有水的地方作戰,隨身攜帶幾個口香糖,是必要的注意事項。由此看見,這些海盜的專業性,遠非以前那幫烏合之眾能夠比擬,無論是殺人還是享受女人。也就是說,海龍號上的海盜,有著嚴格的紀律和強烈的隱患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