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開著,一株海棠將椏杈探進來。
白金祿盯著那海棠出神,恍惚善寶就是這海棠,一時花開,一時花落,海棠是因這節氣,善寶卻是因了他。
心念動,便轉頭對李青昭道︰「告訴你表妹,我答應娶祖靜婠。」
說完旋過身子走出門去,白色的長衫如練,頎長的背影如玉樹,是另一番好看。
李青昭愣愣的看著下了藥的茶杯,猛然想起什麼,喊︰「喂喂,你的茶水,毒藥還沒吃呢,怎麼就答應娶四小姐呢,這算怎麼回事?」
說書人口中經常的一句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成了名副其實,善寶費盡唇舌沒有說服白金祿,李青昭一番胡謅八扯他竟然答應了。
李青昭在表妹面前可有的吹噓了,然後不問借機索要兩只燒雞作為回報。
ˋ善寶最初還以為自己的獨家秘方起了作用,听李青昭說白金祿並沒有吃下那藥,不禁一頭霧水,總之糾纏不清的事有了結局她還是非常高興,更高興的是祖靜婠,郝姨娘也是眉開眼笑,雖然她一心想把小女兒嫁給白金祿,眼下能讓大女兒成了漁幫的當家女乃女乃也不錯,所以拿出珍藏許久的老山參過來答謝善寶。
阮瑯和朱英豪也在,一個,是為了最近孟姨娘房里的用度超支,另個,是為了護院的人員分配不合理。
善寶讓丫頭給郝姨娘看了座奉了茶,先問朱英豪︰「依你,護院如何安排才合理?」
朱英豪又擼袖子又叉腰,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樣子,阮瑯微微皺眉,不知善寶為何對這種粗俗之人那般好,听朱英豪嚷嚷著︰「五少爺之前把護院大多安排在上半夜,可我覺著,盜賊一般喜歡在下半夜下手,這明擺著,上半夜睡的不沉,更因這節氣悶熱,有的上半夜根本睡不著,就是去妓院找姑娘頑,也是在上半夜,你看上半夜街上人來人往,盜賊不方便下手。」
善寶干咳幾聲示意他跑題了,又及時截住他的話︰「此事還得需要問問五少爺,畢竟他是專門管護院的,不僅僅是大院,各個商號上的他也管。」
朱英豪大嘴一撇︰「拉倒吧,五少爺成日的在園子里帶著那些紅紅綠綠的丫頭們練功,哪有心情管護院的事。」
善寶還真是對朱英豪的表現到意外,只以為他粗枝大葉甚至有點傻,至少行事冒冒失失,不曾想他還對這份差事如此上心,這或許就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也開心朱英豪能如此,但听他對祖公卿有微詞,顧及郝姨娘在,不想話傳到祖公卿或是孟姨娘耳朵里,以此而離間朱英豪同他們的關系,于是道︰「你先回去,新來的那些護院功夫不怎樣,你得手把手教教。」
朱英豪走了,善寶看看阮瑯,又瞅瞅郝姨娘,示意他不方便說話。
阮瑯領會,便借口道︰「賬上不明白的,我去問問賬房罷。」
阮瑯走後,善寶才招呼郝姨娘︰「靜婠馬上要出嫁了,你這個當娘的可別舍不得。」
郝姨娘一壁拿出那苗老山參,一壁滿面掬笑道︰「大女乃女乃費心,給她找了這麼好的人家,我怎麼會舍不得,橫豎雷公鎮離白家莊也並非千山萬水,她想回來就回來,我想她也可以去看看。」
說著把人參恭恭敬敬的捧給善寶︰「大女乃女乃笑納,我存了多少年,一直舍不得用,老爺在世時收的,因這樣子像極了伉儷情深,老爺就送給了我,听說有三百多歲的年齡。」
善寶瞅著那人參干品,最近多少學了些鑒別人參的法子,看這苗人參似一對戀人相擁,造型不錯,但皮膚粗糙不似放山所得的純野生人參的皮膚細膩,頂多是苗移栽的林下參,哪里有三百多歲,當下也不戳穿,或許是郝姨娘無意,或許是她存心,但人參還是好人參,于是欣然收下。
眼下聊天離不開的就是祖靜婠同白金祿的婚事,善寶問了郝姨娘的意見,其實郝姨娘沒什麼意見,只希望女兒快點嫁出去,越晚,一朝分娩就越無法尋個合適的理由。
善寶也是這麼個心思,嫁娶歷來都是男方主動,作為女家,也只能等著白金祿帶著媒人來提親、定日子等等。
聊完祖靜婠的婚事又閑話了些其他,郝姨娘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辭。
送走郝姨娘,善寶復又召回阮瑯,因紫竹苑那件事,對他善寶存有戒心,說話再不是濟南家里時的自然隨意,主僕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善寶正襟危坐,表情亦是非常嚴肅,問他︰「方才你說最近孟姨娘房里的用度超支,因英豪和郝姨娘在,所以我沒問個仔細。」
阮瑯微微躬身道︰「我查過,祖家大院各位主子的用度是按月領取,可是最近兩個月孟姨娘領取完該有的月錢,又掛在賬上很多筆。」
善寶問︰「都是以什麼由頭呢?」
阮瑯道︰「或是丫頭打碎了花瓶需重新添置,或是她病了抓藥,還有一筆是購置新衣。」
他這麼細心究竟是想當個好管家還是他本就駕輕就熟呢,善寶故意道︰「這也沒什麼稀奇啊。」
阮瑯搖搖頭︰「丫頭打碎了花瓶是要從丫頭的月錢里扣的,孟姨娘病了抓藥也是該她自己出錢,購置新衣,歷來都是掌家人統一購入布匹統一分發下去,比如每個時令換季,比如年節,沒有個人添置新衣的道理。」
他一番大戶人家歷練過的口氣,雖然他曾經在善家做過事,但當初可是家奴,對管家如此嫻熟,看樣子倒像個男主子,善寶笑了笑︰「阮瑯,我才發現你對大戶人家各種事情很是熟悉,亦或是你本就是生在大戶人家,當初賣身到我府上為奴,不是家道中落就是另有其他因由。」
阮瑯玩味下她的話,兀地挑起眉頭,神色微有些凌亂,隨即恢復常態道︰「小姐說笑,我生在窮人家,長在窮人家,這些事情都是我想來應聘管家時東問西問,學來的。」
善寶目光逼視過去︰「那麼應聘管家那天,你說你五歲讀經史子集,七歲學南拳北腿,十五歲隨父經商,十七歲得中秀才……又是怎麼一檔子事?」
阮瑯咽下一口吐沫,遲遲不知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