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司微微皺眉,垂下臉,略帶憂慮的說︰「父親他,自從得知迪法斯公爵的死訊後,就一直那樣。這幾天因為一些病痛的影響,更加陰鷙……他沒有對拉拉小姐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沒有。」看著他關心的臉孔,好象是另一個維爾在對我說話。
維爾說的沒錯,莫司真的很像他年輕的時候,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這一切使我心里更不自在,不時恍惚的將莫司當做了維爾。
但是,如果他是另一個從前的維爾,而我呢?已不是從前的拉拉了。
我有些坐立難安,很想立即逃出這里。好在以撒很快就回來了,于是,我們的這次拜訪宣告結束。
莫司將我們送到門口,又恭敬的行禮,然後對我說︰
「拉拉小姐,歡迎您今後常來這里玩,我想父親也會樂意見到您的。」
我草草的點頭應和,然後爬上馬車離去。
路上,三人依舊無語。車廂內寂靜得像是幽深的海底。我看看以撒,他面無表情的閉目養神。我不知道他與維爾談了些什麼,也沒有去問。不知不覺間,我與他的距離似乎拉得很遠,再也不像一路從提茲出逃而來時的密切,也許就真如維爾所說的,是爭月兌不開的命運吧。
回到皇宮,已是晚膳時間,我胡亂吃了些東西就躺上床去蒙頭大睡。我沒有跟女乃娘說今天的去處,也不想去與她爭論維爾的是非……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我有些悲哀的想著。
一宿無眠。
本以為這之後,我又要過上沒人管沒人問的被人遺忘的日子,誰知第二天魁恩就派人來找我了。
今天天氣挺好,午膳過後,魁恩和皇後帶著幾個兒子、女兒在花園里聊天。我被帶去時,他們一伙人正談的高興,魁恩見我來了,笑著給眾人做介紹。其實不用他介紹,這里的人都知道我了。
在坐的還有第一側妃莉噥,她是催斯的母親,另外還有以撒的幾個弟弟、妹妹。在這里,我又看見了那個一身翠綠色的霍瑪親王的女兒綠蒂。我很難忽視她的存在,因為她打從我一出現,就兩眼直勾勾的瞪著我,並在第一時間就蹦到以撒身側,牢牢的拐住他的手臂。
魁恩笑著,讓我坐下,說︰「這位就是和以撒一起回來的,‘羅絲’一族的最新繼承人了。」
接著,他抓來自己的兒女,一個一個給我介紹。
他今天找我來說這些,是正式承認我「羅絲」族人的身份了嗎?不過,即使這樣,他也不必如此熱心的為我介紹每一個皇室成員吧!
皇後依舊笑得和藹可親,側妃則和她兒子一樣很不爽的斜睨著我。另幾個皇子公主們有的禮貌而疏遠,有的高傲而自負,也有的親切而熱情。不過,關于他們的名字我是一個也沒記住。
「這是綠蒂,以撒說你們也見過了吧。」魁恩指著那個鼻孔朝天沖我哼哼的小丫頭︰「這丫頭是被霍瑪親王給寵壞了,成天闖禍,呵呵。」
雖然是責備的話,但從魁恩的言語里也可以听出他對綠蒂的喜愛。
這時,我看到一個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卷曲的咖啡色頭發扎成一個公主頭,圓圓的小臉上嵌著水汪汪的大眼。她懷里抱著兔女圭女圭,一直怯生生的躲在一邊。十分可愛的一個小女孩,卻並不得魁恩的寵,好象是個身份卑微的側妃所生。我倒覺得她挺可愛,把她招來身邊玩。她露出害怕的表情,我還從次元袋里揪出伊恩來引逗她,可是她還是搖搖頭,不敢走近一步。
她身旁突然冒出一個比她他幾歲的男孩我記得那是十七皇子猛的推她一把,叫道︰
「人家叫你去,你就去啊,膽子小得跟螞蟻似的,也不知道在怕什麼!如果那個女人或是老鼠敢咬你的話,我幫你揍她就是了,快去!」
我可以把十七皇子的話理解成關心和愛護嗎?一滴冷汗滑過額頭。
「天啊,那是什麼啊?!」綠蒂看到我手上的白毛紅眼小老鼠,驚聲尖叫。
我掃她一眼,說︰「他叫……」
「是寵物!」以撒打斷我的話,不讓我說出伊恩是我的召喚魔神的事實,說完還瞪我一眼。好吧,寵物就寵物,雖然我確實是把他當寵物來養的。
「寵物?!」綠蒂的聲音更尖了︰「天那,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癖好?!」
我不去理會她。魁恩左右看看吵鬧成一片的眾多兒女,得意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傷腦筋︰
「拉拉,你隨我到書房來一趟,我有話要與你談。」
我無奈的隨他離開,以撒擔憂的看著我,一時疏忽卻被身邊的綠蒂一把撲倒在地。
「該死的,快起來!」以撒火大的聲音在我背後咆哮,接著是綠蒂鬧別扭的嚎啕大哭。我吐吐舌頭,輕笑不已。
「坐吧。」魁恩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坐下,笑著對我說。
他的坐姿閑適、語調隨意,好象這是次輕松的閑聊,但我卻隱隱察覺其中的嚴肅與壓抑。
「我听到回報,昨天以撒去親衛府,你也一同去了是吧。」
「……恩。」
「維爾也應該與你說了很多。」魁恩輕嘆口氣︰「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那畢竟是你們‘羅絲’一族與肯恩家的事雖然都是你的上一代的恩怨了……我比較擔心的是以撒的事。」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只能端坐著待他繼續。
「你與他是一同從卡頓回來的,不管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但我認為以撒他不是個能與人融洽相處的人就我目前對他的了解來看你與他結伴而來是我未料到的。這足見你對他的重要。」
我默不作聲,他對我一笑︰「然而我對他回來之後,對這里所持的態度而憂心我並不因為他曾一直待在卡頓而產生任何排斥的感情事實上,我最擔心、最覺得愧疚的孩子就是他。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幼被流放卡頓的緣故……還有很多其他的……我是希望你一方面能夠幫助他,另一方面,也能牽制住他。」
魁恩低頭把弄著酒杯,我不禁問道︰
「你覺得愧疚?如果你不是真心把他送去那里,那你為何不早些親自派人把他救回來?」
「他三歲被送走的事,我當初確實不知。這事……不說也罷。之後我詢問以撒情況的時候卻只得到‘被卡頓所殺’的結果。我也曾想過以此對卡頓出兵。但皇後和幾位近臣及時阻止了我,他們進言︰先皇在位時戰禍連連,到他臨終才好不容易得來了平靜,所以他曾一再囑咐‘以和為貴’。把奎安娜送去和親也是為此……
再後來,卡頓的內亂平定、奎安娜被立為後,我才在與她的通信中得知了以撒依然存活的消息。直到半個月前,蓮突然向我稟報,說以撒已經暗中回國,我是又驚又喜。但我也不得不時刻抱有警戒因為以撒剛被送去卡頓時只有三歲,且當時的奎安娜在那里的地位未定,讓一個小孩子在那種環境中生存下來,我雖希望卻又不敢相信即使以撒握有皇族的信物,我仍懷疑那有可能是假的。」、我暗自思量︰其實卡頓早已在我兩逃跑後就傳出了消息,然而所有的情報到了他這里卻都成了不確定……不是魁恩他本人有問題,就是他的身旁有人搞鬼。
「在見到以撒的那一剎那,我所有的疑慮就都解除了!」魁恩露出一個飄渺的笑容,繼續說︰「他和他母親……太像了。我根本不需要去懷疑什麼,只看見他,我就知道他是佩摩的孩子!他的氣質與佩摩很相象,而眼中的驕傲與倔強,與我當年也頗為相似。」
我不做聲,靜靜的听著,像听老人說故事……不知何時起,我竟真的把魁恩當做個長輩了。我對他年輕時的記憶很模糊,幾乎只是記得他是公國的新帝而已。
「當時,我並不在意他帶來的你是什麼身份,只要知道他是我的兒子,而你是他重要的同伴,就夠了。」他慈善的看著我︰「那時打算著,即使你只是個假冒‘羅絲’之人,我也不會對你施以重刑。
可是現在看來,你的身份被確定對以撒來說也是件好事。」魁恩看向窗外,一邊說︰「以撒的特殊情況,還有他的性子讓他即使能夠回國,卻也不能很快融進這里。許多朝臣們口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們是很不服以撒這個皇族三子的。再加上先前梅澤邇的事……」
他瞄我一眼,我把頭壓得更低,他繼續道︰「總之,他的地位很不穩定雖然他並不是皇位繼承人,也不要求他取得什麼成就……但以他的個性來說,也不願意屈就現下的情況吧!現在借助你的身份,就可以拉攏以往比較親向聖女一派的祭司、**官,還可以籠絡擁護迪法斯一派的貴族親向以撒,這也不錯。」
我呆呆的看向他︰「公國里有這麼多混亂的勢力……你怎麼……?」
一國之內各勢力黨派林立不是好事情吧!為何魁恩明知這麼許多,不為此煩心,反而還想辦法幫以撒拉攏人脈?
似是看出我的疑惑,魁恩笑道︰「我明白你的疑慮,但處理事情總要看時機。如果不能將其連根拔除,不如先試者控制、利用他們。而我做這些……算是應有的補償吧……畢竟,我是虧欠了他們母子。」
「可是你這樣做……不會弄巧成拙……給以撒樹敵嗎?」我隱晦的說出心中想法。
「你是說……蓮嗎?」魁恩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蓮的事我很放心他是我最放心的一個孩子。他比以撒圓滑得多,心性也更好些。你放心,就算大部分朝臣都倒向以撒那一邊,也不會動搖蓮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
魁恩哈哈大笑,好象我的問題是小孩子的幼稚疑問一般不值得一提。
我皺眉沉思︰「以撒也沒那麼苯吧,否則不可能在卡頓的提茲混得那麼好!而且……我思量著︰「我的身份也沒那麼有用處。雖然大家都知道我與以撒一道回國肯定是一伙的,但……我不認為這個身份那麼有用。」
「會有用的。否則,維爾也不會改變心意見以撒。而且……」魁恩曖昧一笑︰「我們可以來個大肆宣傳,讓你的身份的影響力更大!」
「宣傳……?什麼?」我不解的問。
「就是在祭奠上公布你‘羅絲’一族的身份的同時宣布你與以撒訂婚!」
轟我呆住了。
「才沒有!你的腦袋里都在想些什麼啊!」躁熱浮上全身,我惱羞成怒的對魁恩大叫,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和形象了。
「真的沒有嗎?」魁恩皺眉繼續︰「你不會是想吃完我家以撒就甩吧……你們真的什麼都沒有?比如牽牽小手,或是親親……」
「啊」我大叫。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卡頓宰相府的那場相親晚宴……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兩手無力的支著桌子,像剛跑完800米似的大口呼氣︰「天……怎麼這樣……」
「嘿嘿,還是有吧!」魁恩嬉笑的臉又伸了過來。
「我才不要跟你說這些!」我紅著臉大聲念道,腦中慌亂的找尋其他話題︰怎麼引開他的注意力呢?我本來是要找他說什麼的?……父親!對了……我是要找他談父親的是的!
「對了,之前提過的關于迪法斯公爵的事,陛下您究竟思考得怎麼樣了?」
魁恩的臉色剎時變得陰沉,對我的轉移話題很是不滿。他的利眼盯著我看了半晌,才道︰
「關于迪法斯公爵叛亂一事,我心中早有定案。不過,即使認定他是無罪的,也不能就如你所說,判定費迪南格魯納夫子爵有罪,此事還待詳查。」
「還要查什麼?」漸漸平緩的心律又被激起,但暫時也不想管其他的,只是問︰「如果陛下也認為公爵是無罪……我知道他的遺體已被運來皇都,就請陛下下令為他翻案,並風光大葬吧!」
我嚴肅的向他伏身行禮,趴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等待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