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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王端坐在正席,若有所思地看著貔貅。

貔貅跪在地上,在無畏控訴他的整個過程中不爭辯,不反駁,不解釋,只闔目養神。

無畏控訴完畢,瞥瞥他,馬上補充道︰「沒話說了吧!奸賊!」

「您都處置完啦,把我的血釁了戰鼓,我這個死人還說得話嗎?」貔貅這時卻不肯繼續養神了。

「你還不服?!」無畏按劍。

貔貅接口︰「服!哪個會不服?!您王子是誰呀?說出的話像滾下山的石頭,有力得很,篤定得很。」

他故意拖著長音,盡是嘲諷。

無畏冷笑︰「想抵賴?你說,你是怎麼假冒父王的指令,調開守衛,放走了那兩個周人的?!」

「唉,真是下了番工夫的。」貔貅點頭,「本來開始我是以個人的名義命令他們,他們說王子吩咐他們守在那兒,所以不能

听我的;我心里發焦,就騙他們說我是奉大王的命調派他們加護會盟場地,結果他們還是不肯去,嘟噥著說,王子的令就算是大

王的令也得讓著點兒……」

無畏喝斷︰「你胡說!無恥之徒,眼下罪行敗露,想要污蔑我!」

貔貅吐吐舌頭︰「好,好,是污蔑。……總之呢,我好說歹說,才支走了守衛,將那對周人送上了車,跑啦!」

「誰指使你這麼干的?!」無畏逼上幾步。

貔貅仰視著他︰「為何我要受人指使?」

無畏哼道︰「少裝瘋賣傻,這一個多月來,頻頻出入關押那對周人房舍的就是……」

他 地剎住,因為他的哥哥無憂慢慢地升上台階,走了進來。

貔貅順著他的目光一瞧,樂得拍著腿說︰「我替您說完,頻頻出入關押那對周人房舍的就是我,以及太子嘛!因此,指使我

的人是太子?」

滿堂寂寂。

「沒意思。」貔貅搖頭,「這種手段沒意思。我本來是周人,我救他們理所當然,干嘛要被說成受人指使?我沒淪落到那地

步吧,做椿傻事還要人教?」

無憂一聲不吭。

無畏脖子都漲成了豬肝色︰「你……你不要信口亂講!我是認為,你……你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沒錯!」了憂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我作證,他是受楚世子唆使,放了那對周人的!」

貔貅聞得她的聲音,扭頭看她。

了憂經過無憂的身邊,無憂拉住她,她甩開,到徐王座前行禮︰「婢子不容太子蒙塵!這奸人確實和楚世子在來往,好幾天

前,婢子無意中就曾見到楚世子的隨從偷偷 到他房中,婢子留了個心眼過去窺听,他們在說‘放’啊‘跑’的……原來,婢子

現下才明白了,他們是在商量放跑質子呀!該死的奸人!」

貔貅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有點像要笑的樣子。

無畏的表情清晰地顯示,他對半路沖出的了憂壞掉他借用貔貅攀哥哥入彀的計劃很不滿,但他更急于送貔貅上西天,是故對

這根送上門的竹竿不加拒絕︰「哦!他的確勾結楚國了!父王,楚國雖來參加結盟,卻不加入,昨天抓了貔貅後他們又突然匆匆

離去,本來就夠讓兒臣起疑了,這下可以確認,他們是向著周人的,他們想和周人聯合,毀了我們!貔貅該死!」

徐王握起拳頭。

這是他預備殺人的信號。

「父王。」無憂及時啟口,「別殺人。」

徐王瞄都不瞄他︰「這里殺的是奸賊。」

「父王要在下月開始征伐周人,這時候應該進行齋戒和禱告,在此期間有血光是不吉利的,請不要殺人。」無憂平靜地說。

無畏駁斥︰「兄長,殺奸賊和殺人是不同的,奸賊形同牲畜,殺了也不會對齋戒有影響的!兄長不必阻攔,只一片婦人之仁。」

無憂道︰「在朝堂,你應該稱 我太子;其次,才是兄長。」

無畏閉了口。

「在戰前這一月內,有人死去是不吉利的。為了勝利,父王隱忍吧。」無憂不疾不徐地第三次勸諫。

徐王使勁攥著扶手,扶手痛苦地申吟著。

「莫非法度也要因齋戒廢除?!」他眼露凶光道。

「施仁得仁,施暴得暴。」無憂回答。

徐王俯首想了半日︰「好!仁,我大徐是仁義的!來人,將貔貅拖出去,拿牛筋鞭子打他兩百下,不許斷氣!而後,丟到荒

郊!我再也不想看見這個人!」

一天後的胡國郊外。入夜。

「喂,你等等我!」兩個黑影在化不開的濃郁夜色中跌跌撞撞地走著,前面那個舉著冒著微弱光亮的火把,後面那個亦步亦

趨,生怕跟丟了,一直嚷嚷著,「你听見沒,等等我!我看不到路啦!」

前面那個不耐煩︰「你快著點呀!已經到地方了,查驗完那人死了沒,好趕緊回去給王子報信,這鬼天氣,冷得受不住。」

「嘖!少說鬼啊鬼的!」後面那個抽著涼氣抱怨,「待會兒真……」

話沒說完,就听前面那個叫聲「哎喲」,撲倒在地。

後面的慌神了︰「你咋了?」

前面的滿地模滾出去弄熄了的火把,咒罵著︰「被啥玩意絆了一下!……我的天,這不正是那個尸首嗎?!」

「模模他有氣兒沒!」後面的催道。

「嚓!」「嚓!」

兩聲鈍響。

火光再次燃起,是一 十來支松明,照耀著正中心的華服小男孩。

小男孩睥睨著腳下的這對剛做了鬼的倒霉蛋,自溫熱的尸體上拔出自己的小玉劍,丟給旁邊的侍從︰「好好洗洗。」

侍從接了︰「恭喜公子,這是此劍第三十五次飲血。」

「凝結上百英魂的劍,才配作霸者之器。」小男孩不以為然,「這兩個是那徐王子派來打探的鼠輩,作不得數。快揭開那席

裹,給那可憐的人灌藥,要不他就真要死了。」

侍從們七手八腳地打開地上的一個席裹,里面赫然是被打得血肉模 的貔貅。

眾侍從撬了他嘴,將一只皮囊塞在他口中,強灌下辛辣的藥汁。

「噗!」貔貅嗆得咳嗽,悠悠醒轉。

小男孩從侍從那取過火把,到他眼前晃晃︰「恭喜,你又活了。」

貔貅艱難地道︰「……你是誰?」

小男孩一笑︰「我是楚國公子羋氏熊渠。從今天起,將過去的你忘記,成為我楚國的一員吧!」

當奄奄一息的貔貅被抬著奔向楚國的時候,在與他相反的方向,上光與臨風正奔向胡國的渡口。

不知道是不是多日悶閉在房中的緣故,在馬車上顛簸半天後,臨風感到一陣陣的頭暈心慌,可她忍住不說,這種關鍵時刻,

還是趕路要緊,不可因為些須小事耽誤行程。

好在馬車很快到了渡口。

上光小心地扶她下車,他一踫到她的手,立即敏感地握緊︰「這麼涼!風兒,你……」

「我有點犯困。」臨風微笑著解釋,「早上又沒吃飯,稍稍不舒服。」

上光將信將疑,然而已沒時間細究,因為渡口處有些徐王的士兵在三三兩兩地巡邏,他們必須迅速地悄悄地在士兵們眼皮下

離開,才算真正的月兌險。

幸運的是,上光發現易斯哈、雲澤以及部分隨從在一條大船邊等著,看來貔貅說話是算話的。

那邊易斯哈和雲澤也發現了他們,雙方傳遞著眼色,若無其事地互相接近。

「喂!」上光專心致志地攙著臨風走在亂石灘上,不防後裾被人扯住,一個女孩子大聲地道,「你想 哇?!」

上光大為震驚,回頭一看,卻是無虞,這使他更添一層疑懼︰她怎麼清楚他們會從這里登船出逃?難道……

無虞哈哈大樂,一如小孩子在捉迷藏時抓到了躲匿的伙伴,興奮又得意︰「我哥哥沒騙我,你們果然想 !帶我走,帶我走!」

「你哥哥?你哪個哥哥?」上光略定一定神,問道。

無虞揚著快活的眉︰「我無憂哥哥!」

听到是無憂,上光心中石頭落地,再問︰「他叫你到這來的?」

「對呀!」無虞有問必答,「我哥哥說了,你們已經跑了出來,要我快來找你們,告訴你們岸邊的士兵不用去管,都是他的

下屬,你們可以放心地走;他還說……」

她瞟了面色逐漸蒼白的臨風一眼,嘟起了嘴。

上光聞得她這幾句話,暗自後怕,原來這無憂早在關注貔貅的舉動,甚至對貔貅秘密安排的這個越獄計劃也了若指掌,因此

才能將時辰、地點和人員調派把握得這般精確,並且適時遣來無虞向他們說明。好在無憂也有意放他們走,不然……

這更證實了他對無憂的看法︰無憂這個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心機和理智,也有著與生俱來的單純和感性,一方面他受命于父,

努力嘗試著去算計別人;一方面他承性其母,竭力阻止自己釀造罪惡,結果兩種性情糾纏生長,造成了今天矛盾而憂郁的他……

如此的一個人,生在如此的境遇和時節,會有個怎樣的下場呢?

想著想著,上光不禁嘆息,完全沒留意無虞把一個紅色的細長匣子藏進了袖中。

此刻臨風煩躁起來,她不安地拉著上光的胳膊,急切地要上船去,再站一會兒的話,她覺得她十有**要倒下。

上光察覺,簡單地向無虞告辭,繼續往大船那前進。

無虞拽住︰「上光,帶我走!」

「不行!」上光干脆地拒絕。

無虞咬咬嘴唇︰「……是我哥哥囑咐的,你得帶我走!」

上光搖頭︰「你哥哥不會這麼囑咐的,快回去吧!」

無虞依舊不肯︰「我想跟你到處去玩!我喜歡你!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叫士兵來殺了你們!」

上光盯著她,認真地說︰「你明白嗎,無虞?你十一歲,不小了,比我的弟弟還大上一歲,干嘛還要做這些幼稚的事情?我

不喜歡把人命當玩具的任性的女孩兒。你要叫就叫!」

無虞長長的睫毛閃了閃,鼻頭發紅,拖著哭腔︰「……你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上光見狀,不由得後悔話說重了,緩和口氣道,「可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不能帶你。也許我們不久

還會見面,盡管我也說不好是在怎麼樣的情形下……」

「你要回來?!」無虞破涕為笑。

上光沉吟片刻︰「……對。」

無虞松了拽住他的手︰「那好,我等你!」

臨風腿一軟,失去知覺。

上光連忙去接,不想早被旁邊一個戴著斗笠的漁人接在懷里︰「哎呀呀,多麼可憐!」

「顯世……」他反射地欲月兌口叫出。

那漁人摟著臨風,操起淮水一帶的土音道︰「客人還不快上船?日頭都要偏西咧!」

上光自他臂彎中奪過臨風︰「那你就快些引路好了。」

一行人匆匆地上了大船,漁人一聲號令,十支槳上下翻飛,大船頓時掠著水面滑向遠方……

眼看無虞和岸成了小點兒和黑線,漁人刷地掀掉斗笠,對著上光叉腰叫著︰「我是來晚了些,你也不至于讓臨風成了這樣兒

啊!你說,你說,她到底……」

「閉嘴!」上光焦急地抱著臨風,滿月復惶惑化作怒氣,「開始跟你商量的時候,是叫你接信先派人手增援我,再圖精兵馳救。到現在你半個人手沒派到,自己倒有雅興喬裝成漁人悠閑地在這和我吵架?!嗯?子蘇顯?!」

穿一身簑衣的蘇顯張著口瞪著他︰「……我……你沖我發啥脾氣?誰教你非領臨風上路的?都怪你!」

上光內里火苗直躥︰「算了!就當我在宛丘城沒和你做任何計劃!我沒拜托你沿途設使者傳遞消息,你也沒答應我接信後要

立即救援!是!都怪我!夠了沒?!」

易斯哈在一旁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只得搓著手嘿嘿嘆氣。而雲澤則一聲不吭地過去幫著照顧臨風

,等到他們爭論的間歇︰「兩位不如待公主醒來再吵,公主會很高興裁判你們孰是孰非。」

上光和蘇顯自覺地立即停止。

兩人相對沉寂了好一陣子,蘇顯情不自禁地蹲在臨風身邊,輕輕拂過她的額頭︰「這究竟是怎麼了啊……宛丘城一別時還精

神奕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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