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狂風夾帶著暴雨,從窗外呼嘯而過。
賀秋雪在半夢半醒之中,似乎听到一些聲響。
她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緩緩的睜開眼。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遠處的八角宮燈在黑暗中發出昏黃的燈光,隔著輕紗曼帳,燈火明滅間,似有暗風浮動。
賀秋雪心中一跳,瞬間感覺頭皮發麻。
「紫雲……」她張口喊了一聲,聲音虛弱暗啞。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屋內,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詭異。
「紫雲……」賀秋雪壯了壯膽,稍稍提高聲量,又喊了一聲。
還是沒有人回答。
屋內很靜,靜到能听見狂風刮過窗戶,在黑暗中傳來的嗚咽聲,似是厲鬼哀嚎。
忽然,昏黃的燈火前,似是有個人影飄然閃過。
「啊~~~~」賀秋雪失聲尖叫,雙手猛然捂住眼楮,「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關我事……」
尖銳的叫聲似要劃破夜空,可在尖叫之後,一切復又回歸平靜。
賀秋雪捂著眼楮不敢張望,猶自喃喃自語,可半晌過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下來,警惕的四周張望。
什麼都沒有!
她暗暗松了口氣。
果然是自己嚇自己,這世上哪有什麼鬼鬼神神的。
賀秋雪平靜了下來,又四處看了看,發現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進來。
這群廢物!都睡死了嗎?!
她剛才喊得那麼大聲,一個個都睡得像豬一樣,居然不知道進來看看她!
真是養了一群廢物!
「紫雲!」這一次,她拔高了聲調大喊。
與之前那兩次不同,這一次,門前的簾子輕輕晃動,一個人影飄了進來。
「你死哪去……」
話還沒說過,賀秋雪的後半截陡然停頓,渾身毛管豎起。
這人……是飄進來……
沒錯,真的,是飄進來……
而且,她不是紫雲。
雲君兒死前的那張臉陡然出現在眼前。
「啊~~~~~~~~~~~~」賀秋雪渾身顫抖,「鬼啊~~~鬼啊~~~」
雲君兒依然穿著在寧延意家里的那一襲衣裳,一張臉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她睜著一雙大眼楮,飄至賀秋雪面前,木然問道,「為什麼殺我?」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賀秋雪瞳孔放大,身體不停的往後退縮著,「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
雲君兒站在紗帳外,露出一排陰森森的牙齒。
「還我命來……」她一張嘴,腥紅的鮮血便由她口中涌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上。
賀秋雪驚慌失措的跪在床上,把頭叩得「砰砰」作響。
「君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君兒,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對不起……」
雲君兒鬼氣森森的張開雙手,透過紗帳向她掐來。
「還我命來……」
就在此時,天上一道驚雷炸開,賀秋雪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賀秋雪幽幽醒來。
天上的雨仍然在綿綿不斷的下著,賀秋雪感覺渾身發冷,身體似是泡在冰水之中一般,待她徹底清醒過來,看清四處的環境時,心頭不由得亡魂大冒。
她居然在荒山野外!
不,更準確的說,她是在一片墓地!
面前堆著一個新墳,上面豎著一個牌子,幾個剛勁有力的大字寫著,「濟國公愛女雲君兒之墓」。
那墓碑上披著一件濕漉漉的衣服,賀秋雪認得,這正是雲君兒死前穿的那件,也是昨夜雲君兒穿的那件……
「啊~~~~」賀秋雪失聲尖叫,「不要纏著我……不要纏著我……」
……
賀秋雪失蹤了。
侯府報了官,當官衙的人找到賀秋雪時,詭異的發現她竟然是在雲君兒的墓地里,渾身濕透,披頭散發,狀若癲狂,目露驚恐,嘴里不停的說著胡話,也听不清是在說些什麼,只能零零散散的听到她說,「有鬼,有鬼……」
官衙的人也管不了這麼多,直接把她送了回去。
賀秋雪一見到老太太,就不管不顧的撲了上來。
「鬼,有鬼……」她又驚又恐的拉著老太太,披頭散發,形容瘋癲。
老太太嚇了一跳,「雪姐兒這是怎麼了?」
賀秋雪卻似乎已經听不懂人話了,只是一個勁的喃喃重復,「有鬼,有鬼……」
她在墓地里過了一夜,身上衣衫破爛,滿身都是泥巴,就這樣撲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雖很擔心,卻還是喊了人把她帶下去。
「快把四小姐帶下去!」
府里的人都得了消息,趕到涵翠閣去看望她。
雖然有丫鬟幫她梳洗收拾了一番,但她卻瞳孔渙散,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語,看那樣子,竟是真的瘋了。
府中各人面面相覷。
「究竟發生了何事?」賀昌明皺眉問道。
當然沒有人會知道。
一眾丫鬟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她們是真的不知道,昨夜明明睡前還好好的,誰知一早起來就不見了小姐……
現在找到了,竟是變成了這樣。
「奴婢有罪!」紫雲帶著哭腔認錯,「奴婢不知四小姐是何時出去的,早上起來,就不見了四小姐……」
老太太陰沉著臉,「昨夜是你守的夜?」
紫雲拼命叩頭,「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拖下去,打一百大板!」老太太怒道。
紫雲猛的抬眸,眼中盛滿驚恐。
打一百大板!老太太這是要她的命啊!
「老太太饒命啊……」她哭著哀求道,「奴婢錯了,奴婢護主不力,老太太饒命啊……」
老太太面無表情,「還不快拖下去!」
馬上有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死死的按住了紫雲,把她強行拖了下去。
「不~~」紫雲跪著奔上前,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腿,「老太太,奴婢有話要說,老太太饒命啊……」
老太太冷冷看著她。
「老太太,請給奴婢一個機會……」紫雲苦苦哀求。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渾濁的眼眸似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她活了一輩子,什麼事情還能看不明白?
紫雲是賀秋雪的大丫鬟,又是在這個時候求她,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很明顯,這事絕對是與賀秋雪有關。
而這些事,絕不是什麼好事,紫雲願意私下里與她說最好,否則弄得人盡皆知,侯府也沒了臉面。
「先把她關起來!」老太太下了命令。
賀秋雪仍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樣。
秋詞這時走了進來。
賀秋雪一見到她,便如同見鬼似的猛然躲到老太太身後。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找我……」她驚恐的說道,「君兒,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是寧延意,是她,你要報仇就找她……」
什麼?!
在場所有人听到這話,如同當頭一擊,震驚得連站都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