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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驚悚的畫面讓眾人腿軟地連逃跑都忘了,侍衛們握著刀把卻連拔刀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為什麼,喬筱揚突然想到了祭祀。

罪惡的祭品享受著死亡,一次次小鬼撕裂祭品,享受黑色的心髒涌出鮮紅的血液……

深深呼了口氣,喬筱揚定定心神,極力鎮定地走出房間。在她的身後府尹不動聲色地跟上,看他的表情比喬筱揚還鎮定的多。月兌下表面的假意偽裝正是投誠的第一步。

「這京城到底有多少人戴著面具?」喬筱揚面無表情地背對著府尹站著,對他的渾然一變完全不驚訝。

「這尋常人家下官不知,但帝王之家有多少人活著就有多少人戴著。」府尹笑著回答。

喬筱揚微微點頭,「或許。你也發現了吧?」

「他最後會和那兩具女尸死得一樣。」

`.``「其他那幾人也是如此吧。」到了現在喬筱揚哪里還會不知道府尹知道這十六位官員的事情恐怕比自己晚不了多少,他是故意引導自己來這里的。

「不錯。」府尹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

「投誠前的考驗?」

「哈哈」府尹放聲大笑,「良禽擇木而棲嘛。」

「為什麼不選擇季禺?我與季禺的關系沒有你想的那麼親密。」喬筱揚冷冷看著府尹,她早就發覺了府尹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季禺。

府尹依舊笑眯眯的,「帝師大人不相信投誠,高位之上的人往往更樂于操控,執子布局,可用可棄,只可惜下官沒有什麼合適的把柄可以交給帝師大人啊,再說鎮遠大將軍也不差嘛。」

「真是意外,府尹竟然還有意投軍。」喬筱揚冷哼。

喬筱揚是一點也不相信府尹的說辭,父親雖是鎮遠大將軍但常年在外,手根本伸不到京中的朝廷里,府尹除非真是想要投軍否則投向父親是一點好處也撈不著。

忍不住喟然輕嘆,京城的局勢就像是一盤處處凶險的棋局,喬筱揚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越是深陷其中,身不由己也無處可逃。

刑部關押重要犯人的地牢。

「開門。」

獄卒猶豫地看著不容置疑的喬筱揚,視線越過她,一個身材微福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著他仿佛和藹無害,另一個左眼下生著淚痣的極俊美的公子靜靜站著仿佛壓根沒有注意到他。但莫名而來的兩股壓力卻像座重山似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獄卒抖著手立馬打開了牢門,一刻也不敢多待。

喬筱揚朝背後看了眼,挑挑眉,「笑里藏刀也不過如此吧」說著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府尹一愣,看向帝師大人。很好,現在不是笑里藏刀而是直接快成黑面神了。府尹抖抖身子,趕緊跟上。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原本閉著眼的小和尚緩緩睜開眼,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了的虛弱,「其實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好,不過……命令過,您沒有見小人之前小人不可以死。」

既然下了這樣的命令,看來毓亟宮主很自信自己從小和尚嘴里撬不出什麼秘密來啊。

喬筱揚不懷好意地笑了,精致如畫的臉上盡是興味。

「那兩具女尸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小和尚笑了,仿佛喬筱揚說了什麼笑話。

「不承認?需要我說出你是何時,從何地把那兩具女尸偷出來的嗎?」。

小和尚瞬間張大了眼,片刻後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氣,「不勞主母多費口舌。十日前酉時,城外亂葬崗。四日前亥時,如意坊。」

「原來是這兩日兩地啊。」喬筱揚點點頭。

「您原先不知道?」府尹驚訝道。

「你當我算一卦就能知道?他可是人煞殿的殺手,怎麼可能留下證據?」喬筱揚沒好氣地回道。

「揚兒的審訊手法很獨特,不打自招,可是下一次就不管用了。」一直在一邊旁觀的季禺饒有興趣地出聲提醒道︰「人煞殿的殺手早就嘗試過萬般酷刑,一般的手段根本不能讓他們開口。」

「確實」喬筱揚認同道,直接看著小和尚,「既然如此,你可以自行上路了。」

聞言小和尚驚訝地看著喬筱揚,真的什麼也不再問就讓自己痛快了結?

「記得動作利索些,听說人煞殿的殺手用刀如神,你自絕時注意別把血弄得到處都是,省的刑部清理的時候麻煩。」府尹全然信任喬筱揚,十分配合道。

一個主審案子的官員當著當朝帝師大人的面讓一個與案子有重要關系的犯人自絕?喬筱揚差點沒笑出聲來。

「主母真的沒有什麼要問的?」

「不需要。因為我所有的猜測都已經被證實了。」喬筱揚風輕雲淡地看著小和尚。

不知想到了什麼,小和尚突然瞪大了眼楮死死盯著喬筱揚,對面人眼眸里盡是胸有成竹的肯定,一絲明顯的殺意瞬間鎖定了喬筱揚,最後,終于還是低下頭,濃烈的不甘心讓他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啊—啊——

當三人走出牢房,身後傳來小和尚極度絕望的瘋狂嘶吼,那是一種足以讓人崩潰的不甘心。

喬筱揚一開始確實沒有預料到小和尚是替人頂罪所以與真相擦肩而過,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小和尚確實只差一點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揚兒現在打算去哪?」季禺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喬筱揚,在她身後悠悠地問。

「相國寺。」喬筱揚漫不經心地回答。

「去相國寺做什麼?」這次是府尹。

「抓捕真正的犯人。」

「什麼!」府尹震驚。

聞言季禺的瞳孔明顯一縮,卻不是像府尹那樣的驚訝……

相國寺還是一如往昔的安寧,悠長的鐘聲一聲聲深沉地響起,歸鳥如林,落日西垂。若要說平和,整個京城也唯有這里能維持這表面上的毫無波瀾。

為什麼就連佛門都不是靜地呢?喬筱揚眼神復雜地站在相國寺門口。

微風拂過——

一頭青絲,一衣白裙,一身出塵,襯著這鐘音,季禺和府尹兩人莫名想起了佛祖座下那個蓮燈所化的仙子,她悲憫蒼生而將佛燈的燭火帶向凡塵。

然而傳說故事里,由于燈火人間燃起了焚淨一切的大火,三日三夜,人間如荼。

當喬筱揚找到梵靜時,他正在做晚課。她也不催促,只安然地傾听著梵靜誦念佛經。

似有所覺,誦經聲停了下來。

「梵靜大師,你的內心真的平靜嗎?」。

「不靜,所以才要念佛經。」梵靜一臉平和地站起來,伸出雙手,「需要上刑具嗎?」。

這真是她見過最配合的犯人但這恰恰也說明了他是明知故犯。喬筱揚頗為悵然地搖搖頭,她第一次不希望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

梵靜祥和地看著喬筱揚,平靜地吟著佛理,「佛說,輪回是因為孽報未盡,因果循壞,一世種下了因,總有一世要受果。喬小姐可以釋懷。」

出家人不能殺生,但偏偏一個取了兩條人命的犯人把佛法看得如此透徹,只是看透了卻依舊深陷其中。

「第一具女尸與你和悟戒是什麼關系?」喬筱揚雖然判斷出了三人的關系不簡單卻也知之不詳。

「她是我與悟戒斬斷塵緣的引。」梵靜的眼神深遠,似乎在懷念什麼,「三年前,國主為禮部侍郎之子狄杋璟賜婚,下嫁長公主延陵嬌于他。然而離婚期還有三日之近卻突然傳出狄杋璟已經私娶正妻的消息。國主大怒,命其休妻,狄杋璟卻違旨不遵,遂引來了狄府的滅頂之災。狄府被抄家,原禮部侍郎狄言被削職流放,死于途中。主犯狄杋璟被處死刑,罪名株連其親,因而其母與其弟都被錄入了奴籍,其母不堪此辱,自縊而盡。」

天子一怒卻是血流成河。「那狄杋璟又是怎麼活下來成為了梵靜?」這段本該塵封的往事讓喬筱揚覺得遍體生寒,她實在難以想象當時的梵靜會有多恨多絕望,當他背上了狄府數百條人命。

「因為長公主對狄杋璟用情極深。為了保住罪犯狄杋璟的性命,長公主自願前往珮國和親。」

和親?喬筱揚心里一顫,滋味莫名,和親無非是說的好听點,其實不過是交換人質。更何況珮國國主與滇國國主當時歲數相近,可長公主卻還是最美好的年歲……

「然後狄杋璟親手把悟戒送入了人煞殿的煉獄里。」梵靜的表情很平靜,雙手卻忍不住顫抖起來,「還有他的發妻,狄杋璟親自把她送進了風塵之地。」

梵靜痛苦地閉上眼,他沒說的是,只有這樣她才能逃過天子余怒而活下來。

喬筱揚的內心很復雜,她看到自己以一種令狄杋璟最不堪的方式撕裂了他的舊傷,幸而現在狄杋璟只是梵靜,「所以第一具女尸就是狄杋璟的發妻,三年里她幾經輾轉到了如意坊。」

梵靜沉默,眾人都知道這是默認。

「因此認出了女尸的悟戒才從亂葬崗里把她偷了出來隨後藏在了你殺人的那個山洞里。」

「躲不過的因果循環。當日悟戒是去替如意坊處理尸體的,所以如果當初沒有把他送去人煞殿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果。」梵靜一臉平靜。

「就算是因果,你也曾有過選擇的機會。」喬筱揚惋惜地看著梵靜︰「為什麼不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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