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命楊初趕了馬車上街。
自她去往蘇州以後,回來這兩日,也再沒有司徒的消息,不論怎麼說,司徒既然在跟著荀湛做事,應是比較可靠的。
只不過她去了荀宅,並沒有見到司徒的蹤影,而鑒于荀宅之中多出了一個羅昀,容婉下意識不想再同荀宅中的人有任何牽扯。
因此,容婉便命楊初將馬車趕往在霓裳閣所在的那一條街上,來來回回,慢慢悠悠轉著,只是期望能瞧見司徒也好。
上天還是待容婉不薄,馬車還未將那條街走完一邊,容婉便透過掀開一條縫的車窗瞧見了方從霓裳閣出來的司徒。
容婉示意楊初停車,而她穿著女裝,自然不適合下車,便讓楊初去攔司徒。
容婉透過那一條細縫見楊初過去同司徒說了幾句,司徒狐疑的看了眼這邊的馬車,終歸還是邁開腳步,朝這邊走過來。
在容婉的意料之外,她面前的車簾一把被掀開,露出司徒那張玩世不恭的臉。
司徒看著容婉輕輕挑眉,一副流里流氣的模樣,而後問道,「怎麼,洛家娘子,尋在下有事?」
自上元佳節一來,容婉便不怎麼見到過司徒,而記起那日的事,倒也看得出司徒的好意,因此對于司徒的不敬,倒也不怎麼介懷,只是道,「寧王殿下果真要到汴京了。」
司徒的消息來得定是比容婉快的多,因此對于此事並無絲毫驚訝,只是點點頭。「獻寶嘛,自然是要來的快些。不過這同在下好像無甚關聯,洛家娘子尋我也無用。」
說來倒也是。蕭玄青是堂堂的寧王殿下,而司徒是在荀湛手下做事,並無明確官職,便也不能同蕭玄青硬踫硬,莫要說司徒,怕是就算是荀湛,平日里嗆蕭玄青兩聲,無甚大礙,若是對他使了動作。怕是陛下也難容。
想到這里,容婉才覺得自己有些愚鈍了。
她頓了頓,這才對司徒開口道,「確實如此,那我便先告辭了。」
司徒見容婉開口說要走,卻是笑了笑,張口道,「我最後給你個忠告,你最好離羅昀遠一些。」
容婉听司徒這般說。不由頓了頓,她不過偶同羅昀見過幾次,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司徒怎麼會知道。而且借此給她忠告?
羅昀是荀策的大哥,而荀策喚荀湛二哥,以羅昀一個外人。能做荀湛荀策的大哥,定是非同凡響之輩。
而司徒給荀湛做事。又讓她同羅昀遠一些,這又是幾個意思?
容婉看向司徒道。「國舅爺同羅昀的關系是不是不好?」
司徒略帶驚訝的看了容婉一眼,而後笑著道,「並非是不好,但我所說,你還是听著吧,站好了隊,便莫要輕易逃跑,至少也要從一而終不是麼?」
容婉頓了頓,從一而終,怎麼听都覺得有些怪怪的。
司徒見容婉在想些什麼,只是搖搖頭,便要轉身離開,走出一兩步之後,又好似想到什麼一般,重而回過頭,瞧著容婉道,「今日我便要離開汴京了。」
此說說的很是輕松,容婉卻從其中听出了一副無奈之感,還未說些什麼,卻又見司徒笑著驅逐了方才奇異的氛圍,又道,「好歹我也算是幫過你,你莫要把我忘記才是。」
說完,容婉卻頓了頓,不知道說些什麼。
而司徒也沒想听容婉說些什麼,轉過身,便悠然的離開了。
容婉掀開車簾的一腳,瞧著司徒離開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傷感,也不知是為何。
楊初坐上馬車,隔著車壁低聲對容婉道,「娘子,他說過幾日國舅爺便會到汴京,讓娘子不要過分驚慌。」
容婉點點頭,卻又覺得怪異,即使荀湛不在汴京城,她又有什麼可驚慌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還怕他不成?
不過此次她來尋司徒,還是是希望司徒能給她建議,不過司徒也要離開汴京了,在這汴京城中,又只剩下她一人孤軍奮戰了。
這一趟,倒是無功而返。
容婉回府之後,倒是安靜了許多,她如今能做的,便是靜觀其變。
洛景鈺晚上一夜未歸,想來是同蕭玄青一處扎營休息了,畢竟從封地到汴京,為著蕭玄青要進獻給陛下的禮物,也要十多天,途中若是未休息好,出了差錯,定然是件大事。
如此過了一日,容婉從門房處便听說,戚氏將前幾日上前提親的人都推拒了,看來雖然那日戚氏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滿,但還是信了她說的話。
無論如何,戚氏還算是個拎得清的。
而這一日寧王殿下終是帶著從封地的侍衛浩浩蕩蕩的進了京,帶著他去年迎娶的嬌妻,慕容玉華。
慕容玉華自從隨蕭玄青回封地後,當年便有了身孕,是個男孩兒,如今已有一歲出頭,同小皇孫蕭安曙同樣生于六月,取名蕭安炎。
雖然他們的孩子蕭安炎如今尚小,但是想來他的祖母祖母,以及外祖父外祖母都沒見過他,蕭玄青便做主將蕭安炎帶回來了。
一路保護的極好,蕭安炎不哭也不鬧,到京中之時滿面紅潤之色,不難看出酷似其母,一張容貌倒是比一般美貌女子都強上幾分。
蕭玄青已有兩年沒同當今聖上見過,當今聖上思子心切,也因著蕭玄青特地過來獻寶,因此便高興的大擺筵席,在朝三品以上官員及家眷,包括未曾同七公主成婚的洛景鈺,特被許可將家中的女眷帶了過來。
容婉听到這消息時,洛景鈺就在她的面前站著,她皺皺眉,還是道,「可否不去?」
洛景鈺頓了頓。「陛下特地指了我要帶上家眷,若是不去。被陛下知道,定會不高興吧!」
容婉哪里還能管得當今聖上高不高興。她只知道,如今看似邊關安寧,實則有別國虎視眈眈,當今陛下不過是為了一個禮物,便能如此大費周章,又怎能算得一代明君?
也許以前隨先皇平定叛亂時也能算得上一代梟雄,只是如今躺在安逸窩里太久,漸漸磨平了身上的刺,變成了一個沒有刺的刺蝟。任誰都能隨便踩上兩腳。
更何況,如今蕭玄青也在,戚嫣然也在,她此生最大的兩個仇人都聚在一起了,她哪還能安心赴會?
因此,容婉便是道,「兄長,不如這樣,若真的是陛下問起。你便說我病了,病的起不了塌怕驚擾到陛下,陛下是不會怪罪的。」
洛景鈺為難的看了容婉一眼,最終還是為了容婉的意願。答應了。
容婉稍稍松了一口氣,終是可以不去那個鬼宴會了,看著當今陛下那麼看重蕭玄青。她總是稍稍有些不舒服。
只不過天不遂人願,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那邊戚氏便派了應桃前來,再三傳達著戚氏的話。「娘子,夫人說這次宴會娘子必定要去,至少同小娘子還有個伴。」
說到容珺,容婉卻皺皺眉,她一人稱病可以,但若是全家稱病,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來,再者說,容珺確實有些讓人不省心。
因此,容婉便是沒有反駁,對著應桃道,「你去告訴母親,我會去的。」
應桃得了準確的答案,這才轉身離開。
而洛景鈺看著容婉這麼快的轉變,著實有些小驚訝,但是對于容婉的心思,洛景鈺是知道的,她得看著容珺。
但是,洛景鈺皺了皺眉,一副擔憂的神色道,「阿婉,我怎麼覺得,母親如今越來越偏心了?」
容婉頓了頓,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兄長應該知道,自從父親離世後,我同母親的關系,便漸漸遠了。如今阿珺最得母親心意,母親多寵愛她也是無可厚非。」
洛景鈺听完,便啞了言。
洛騫的離去誰也不怨,可偏偏戚氏要將這一切都算在容婉頭上,這便十分的不厚道了,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看著戚氏這般,因為就算想勸,也勸不回頭了。
既然已經答應要去宮中的宴會,容婉自然換上一襲正規的衣裙,既不出挑,也不出錯,如此自是甚好。
等她出了翠竹苑,再看戚氏同容珺身上的衣衫,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是衣衫的所謂用料,都是用著上好的雲錦,而沿邊的金色花紋,也煞是驚喜,再說顏色,簡直亮眼,這麼一對比,再加上容婉低調隨和的性子,完全將容婉襯成了一個婢子。
容婉不由的頓了頓,不過瞬間便猜透了戚氏的想法,此次宮宴的人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及家眷,優秀的人才比比皆是,不定哪位夫人會相中哪家的娘子,等過了宮宴之後又會上門提親。
這怎麼看,都是掉金龜婿的做法。
容婉實不敢苟同,卻又不知怎麼反駁,她知道,若是她說一句不好听的話,戚氏這會兒笑顏如花的臉,定然便能板起來。
容珺見容婉穿的樸素至極,不解問道,「阿姐,你怎麼穿的這般素淨,站在人群中也實不打眼。」
容婉頓了頓,遂即笑著道,「大隱隱于市,槍打出頭鳥,這宮宴之上,達官貴人之多,為免沖撞,還是低調些好。」
容珺一頓,瞧見她笑著眨了眨眼楮,容珺便知道了容婉的意思,似懂非懂道,「原是這樣,那我不要做出頭鳥,我去換衣裳。」
說完,不等戚氏說話,她便帶著緋煙趕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換衣裳。
這樣一來,穿的分外亮眼的便是戚氏了,怎麼說,戚氏也將近四十歲,身邊沒有了容珺,她自然也不好搶了她們兩人的風頭,遂即黑著臉,又回到了正院去。
洛景鈺在一旁冷眼觀著,見人都走了干淨,這才笑著搖搖頭,看著容婉無奈道,「你啊,就是個機靈鬼,從小就是。」
容婉郁悶,有這麼夸人的麼?
可還被說,容婉便是被洛景鈺這般從小夸到大的,只不過等長大了之後,便沒再听過這般的夸贊之語,這麼一听,倒是分外感慨,好似是回到了幼時那般無憂無慮的時光一般。
也不過是片刻,容婉便回到現實中來,對著洛景鈺抱怨道,「母親一心想將阿珺嫁入高門大戶,可是高門大戶里的規矩何其多,依容珺那般軟綿綿的性子,根本不適合在深門中生活。」
洛景鈺贊同的點點頭,他同容婉一致認為,容珺只要嫁進背景簡單干淨的門戶中才是最好的,只是他們的觀點,卻不代表戚氏的觀點。
他們沒再說幾句,便見換過衣裳的戚氏同容珺一同趕來,顏色和容婉身上的衣衫有異曲同工之妙,也算是方才容婉所說之話的功勞。
等一眾人都收拾妥當,他們這才出了府,一共有兩輛馬車,戚氏單獨坐一輛,而容婉與容珺一同坐一輛,因去宮中,也不好再帶婢子,僕從也不過是兩個車夫而已。
而洛景鈺最近倒是很少坐馬車,一般都騎著馬。
于是就這般到了宮城外,馬車和馬不能進宮,都停在了宮門外面,他們來過宮中,也對其中的事熟悉些,因此四人便進了宮門。
因著此次是蕭玄青獻禮,為著都能看見,便沒再將男女隔開,而是各家同各家坐在一處。
當今聖上同荀皇後坐在上首,而在聖上的左手邊,坐在案前的是太子和戚嫣然,雖然戚嫣然並非是太子的正妃,但鑒于她為太子生下了第一個兒子,還是夠格陪坐在太子的一旁。
而在荀皇後的右手邊,則是千里迢迢從封地趕過來的蕭玄青,兩年不見,為人看起來倒是成熟穩重了不少,至少同那個在京城內只會隱藏自己野心的蕭玄青多有不同。
如今看起來倒不是裝作沒有野心那般,而是讓人看上去根本並無野心,只想做當今聖山的孝順兒子而已。
容婉搖搖頭,若說蕭玄青沒有野心,她第一個不信,哪有一個沒有野心的皇子會千里迢迢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子,從封地趕過來,只為了表示對當今聖上的孝心的。
宴會開始,歌舞升平過後,蕭玄青這才站起身,慷慨陳詞的表達了自己這幾年在封地對當今聖上的思念之情,以及得此寶物就趕緊想著要將寶物送到當今聖上手中。
至于是什麼寶物,蕭玄青拍拍手,便令人帶了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