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夜腳下一動,閃身去追,一直追到轉角的盡頭,也沒有見到那個人的影子。
如夜立在路口,眯起眼,承晉的王宮還有如此武功之人!
「你到外面都探听到了什麼?」趙連恆急聲問。
「回世子,小人打听到寧少帥從萬古帶回來了一個人,說是賢明之士。」那剛從客房外回來人回道。
「父王說了什麼?」他盯著回稟的人,低聲問。
「君上說明日再談。」
「父王真是老糊涂了,鐵了心要將王位給一個外人。什麼賢王?王位向來都是世子繼承的,我才是他的兒子,他親封的世子。」趙連恆雙手在木案上狠狠一拄,憋著一口氣,整個彎下的身子一起一伏。
「世子不如您先下手。」
「本世子如何下手?那些州尹只認父皇,根本無人听命與我。兵權又全在那個姓寧的丫頭片子手中。」趙連恆吐出一口氣,直起身,一手把著頭:「你去繼續打听,有何事再來報我。」
「是。」
左丞相府剛剛經過一場叛逆的查抄,雖然已經整理過,可還是難掩蓋住蕭條。剛下馬車,相府的下人就都齊齊站在大門口迎接,人是不少,從今往後,除了惜諾,都是李笑允的眼楮。
莫葛被阡抱下來,就邁些步往院子里走,惜諾忙過去跟在後面。馬車上的行李,一件一件搬下來,月燦走在前面,帶門口的人到屋里擺置。
阡走過去,裴城意會,同她拐過路角。
「李笑允真的在找如夜嗎?」。李笑允說幾日後就會有音訊,現在幾日過去了,他卻閉口不提了。
「應該在找。」
「應該?他連你都信不過?」阡柳眉微蹙,問道。
「他信得過的也就只有……」裴城別開眼,停頓一下,好像咽下什麼「他自己吧。」
阡不再問如夜的事,「你在宮中多加小心。」阡看了裴城一眼,轉身要回相府。
一匹馬飛馳而來,馬上的少年金笄華服,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眼看馬朝阡撞過來,裴城眼快不如手快,伸手拽她到一側,另一只手劈出一劍。那馬一驚,前蹄高翹,馬上的少年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哪個不張眼的驚了本少爺的馬?」那少年頓時紅心臉罵道。
「少爺,您沒……沒事吧。」
「下死小的了。」兩個男僕氣喘吁吁地從後面
跑過來。
「他驚了本少爺的馬,害本少爺差點摔下馬。」他見有僕人追過來,更是不肯罷休了。
裴城一身御林統領的長袍在身,阡更是一身相服,是出宮之前惜諾幫她換的。衣裳的樣式上修改過,但還是看得出是丞相的朝服的,這哪里來的毛小子,飛撞過來還這麼囂張。
「你是說本統領?還是丞相?」裴城本就是宮里刻出來的威嚴臉,說出這一句,氣勁十足。
那少年跳下了馬,指著裴城一副不放在眼中的樣子,「我管你什麼破統領?你當本少爺傻!她是個女的,你說她是丞相?」說完回頭擺擺手,「你們兩個把他們給本少爺抓回府。」
一個男僕看了看裴城和阡,轉過頭,在他家少爺耳邊低聲道:「少爺,小的听老爺說朝中確實剛上任了一位女丞相,您還是別跟他們計較了,萬一出了事,老爺又要打您板子了。」
那少年听了後半句,收斂了幾分神氣,瞪了裴城和阡一眼,蹬上馬,「本少爺今日心情好,不和你們一般見識。」手一揚韁,轉過路口,朝右走遠。
「你要是多花些時間,練練拳腳,就不會有剛才的事了。」裴城松開拽她的一只手,道。
「我會多加練習的,你回錦皇城吧。」阡一手從腰間縮回道。
「過幾日,我送白首軒到相府來。」裴城說完,就
轉過路角離開了。
她剛剛還擔心玉佩摔在地上,她已經把它掉在千秋了。
按理說她一個丞相,應該有忙不完的事,可是這三個月來,她哪一天都是虛晃著度過。朝堂上的關系她認真地理過一遍,可是在朝堂上還是說不上什麼話,她知道的那些,不等她開口,朝上的大臣以右丞相為首,一個接一個地全說完備了,等李笑允問的時候,她就是一句「臣無異議。」
她初入朝堂,無賢士可以舉薦,科考又在秋初就結束了,刑獄之事,更是一件都到不了她的手中。如今,她在朝堂上,就是一個擺設。
萬古左右丞相的職責向來是文武分開,自從靈丞相被廢,朝中又沒有多少軍事要務,右丞相就悄悄把要務都納了去。她總不能這樣坐以待弊啊!
正想著,李笑允就開口了:「近來我萬古戰事甚少,可以算是日益國力強盛,朕有意收回十年前被千秋掠去的三州,眾卿認為如何?」
「此是不展國威,會被千秋小看了去,故臣以為,應該發兵。」
「臣以為右丞相所言甚是。」
「臣贊同右丞相。」
「臣亦贊同。」
右丞相剛說完,就有一群大臣尾隨,現在的右丞相可謂權傾朝野。
「右丞相急心國事,朕自然高興。可這收復失地之事,不應該是左丞相的職權嗎?」。李笑允的臉上掛著淺而不暖的笑,說道。
「是老臣魯莽,請皇上見諒。」右丞相低頭道。
「朕無意怪罪右丞相,不必緊張。左丞相對此,有何看法?」
「臣以為眾大人所言甚是,國土不收,無以顯國威,無以安民心。」
「好,眾卿家以為由誰做此戰的主帥最合適?」李笑允從椅面探出身子問道。
眾朝臣皆低頭不言,守著兩國邊境的孟將軍,鎮守邊境多年,李笑允已經下昭準許他近日返鄉,在家中過年。
如夜不在,在樓然邊駐守的李將軍又不能隨意調回,如今無人可派。
「臣斗膽,不知謹王的病可痊愈了,若是已無大礙,不如……」尹康出列道。
「謹王為國征戰多年,如今舊傷復發,臥病在床,朕如何能讓他再為戰事操勞!」李笑允嘴角沒了笑意,說得很是那麼回事。
下面安靜良久,阡抬頭瞟了李笑允一眼,他正頗有深意地看著她。她暗嘆一口氣,向左一步道:「臣願領兵出征。」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
「好,左丞相領兵,朕給你二十萬大軍,讓徐子硯做先鋒,三日後發往江州。」
她以為會有人出來反對,可她想錯了,他們比起戰爭勝利與否,更想看她的笑話,更重視官場的斗爭。
「臣領旨。」
縱使李笑允再英明,再擅御權臣,這樣的國,能強多久?
「退朝。」萬公公話音落下,李笑允道:「左丞相留下。」
眾人散去,李笑允開口:「穆貴妃剛來和親不久,若是我軍此時討回三州似乎有些不妥。」
「皇上的意思是找一個理由。」她從他的笑容里隱隱感覺到什麼危險的氣息。
「就說穆貴妃意欲毒害朕,如何?」他挑眉看她,居高臨下。
「萬萬不可。」他夠精明,夠有野心,更夠狠。
「那丞相有何高見?」
「江,連,慶三州,本就是萬古的國土。千秋雖送公主來和親,但歸還三州之事只字未提,其心不誠。所以正面討要,名正言順。」
李笑允思考片刻,道:「如此也好,就依丞相。」」你真的想好了?要帶兵出征?」裴城的臉上一片憂慮。他借著皇宮的禁嚴,出宮來找她,要是不阻止估計明日旨就下來了。
「是。」阡看著燭光映著他的身影,罩過她,看著地上的影子,像極了她埋頭在他的胸膛。
「殺場不是你能駕馭的地方,不能去。」裴城說的這一句,不是商量,是決定。
「這次,不能去也要去。」
裴城的臉,一陣明,一陣暗,他看著阡,看著無論受了怎樣的苦,無論多痛,都清冷無波的她,道:「好,你自己小心。」
三日後,她提槍上馬,在二十萬大軍前,振臂高呼:「為還國土,遠赴江州,國土不歸誓不還,願否隨我?」
「願,願。」
「國土不歸誓不還。」二十萬大軍聲聲震耳,她在銀甲之下,肅毅英勃。
江州還是秋天,遠沒有萬古城那樣的寒風,鎧甲擋去了夾細灰的風,可她,好冷。
千秋的主帥竟然是他,是他。
阡從未想過,她與雲揚再一次相見,是在戰場上。她為萬古丞相,他為千秋魏王。
阡如男子一般,玉笄束發,銀色的面具遮住半邊臉,另半邊臉,素白純美,露在外面的還有一雙水眸,和淺丹色嘴唇。她穩坐在棗紅的馬上,銀甲加身。
對面黑馬上的雲揚,金色鎧甲,未戴頭盔,黑發如綢,高高束起的發,在風中肆意飛揚。幾跟發絲拂在他微皺的眉角,只是說不清他的神情。
他與她在風中對望,誰也未說一句話,身後的千軍萬馬,形同虛存。在這飄揚著塵土氣味的戰場上,誰會相信他們曾經結發?誰會相信他們依然情深?
如此四目相望,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良久,他們雙腿一夾馬月復,走近對方了一些。足以看清彼此眼中的疏離,足以看清彼此眼中隱忍的繾綣。然而,他們似乎又看不清。誰都沒有言語,只是風愈發大了,嘯過耳畔,似是念著人間最毒的情咒。他和她那麼默契地同時執起弓矢,搭箭,拉弦,射出。在此時,無人驚詫于他們的默契,無人在他們臉上找到多余的情緒,他們十幾米之後的大軍,都死死盯著射出的箭。
他沒有躲,她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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