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閃開!」
秦煉雪再次朝著秦毓景厲聲呵斥,而秦毓景絲毫不為所動。看著秦毓景鐵了心要護著秦雪初的模樣,秦煉雪心中的不平衡和不甘心更加強烈。
她是厭惡著秦雪初的,就如同一個失去了所有或者說費盡心機也沒有得到自己所求的人,看著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卻得到了一切。
是嫉妒,是不甘,是怨恨。
只有秦雪初落到和她一般的境地才能讓她心中痛快,可即便秦雪初是和自己一般的自私心機卻能夠得到眾人的愛護和諒解。
「他們這般護著你,不過是念在你原本是將死之人,是酈行風的遺孤罷了。如今你也算是白得了幾年性命,沈延庭倒是有些本事,沒想到還真讓他想到辦法救了你的性命。用自己最心愛之人的性命換回來的苟活,用雙親的鮮血所換來的同情,這兩樣東西你享受的可還好?」
秦煉雪並不清楚秦雪初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口中依然說著激憤之語。她原以為秦雪初听了這些話之後至少會面色難看,甚至能夠激起沈家幾人的埋怨,卻沒想到沈烈鳴和秦雪初皆是不為所動。
作為對秦煉雪了如指掌的秦雪初,自然是知道她說這些話的原因和目的。秦煉雪所說的那些話她自己其實也是有思量過的,也正是因為有這一層顧慮她才沒有將自己並不是真正的酈瀾青這件事情說出來。而同樣知情的沈烈鳴和洛雲霄心中也是頗不是滋味,卻又不好在此時顯露出異樣。
沈延沖見秦煉雪還在逞口舌之強,心中盤算著如何能夠將水叔這枚棋子用在刀刃上。沈烈鳴看得出沈延沖心中的顧忌︰既沒有失敗後退路,也沒有能成功的把握。
沈烈鳴作為親生父親自然是想著能夠給他一條退路,想了想又道︰「你若是肯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讓你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當然指的是讓沈延沖既能夠從正武王許蒼樺的計劃中撇清關系,又能夠在中原中繼續立足。
這也算是沈烈鳴能夠給他的最大的保障和承諾,而沈烈鳴能夠說出的許諾自然是不會食言,更何況這是為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和利益。
秦雪初和秦毓景都不傻,自然看得出沈延沖的心有顧忌與疑慮以及沈烈鳴有心放他一馬的意圖。畢竟是親生骨肉,有如此想法乃是人之常情,他們沒有插手和阻止的理由和立場,更不用說這一切皆是因為有了秦雪初的介入而變得更加復雜。
連秦雪初等旁觀之人能夠能看的清楚,沈延沖又怎會不明白沈烈鳴這是在給他最後一個機會。只不過他心中雖然沒有能夠成事的把握,但是若是就這樣讓他半途而廢心中又怎會甘心?
倘若今日不選擇隨著沈烈鳴給的台階退出,他日就真的是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秦煉雪看得出沈延沖有些心動和猶豫,心中不由地有些焦急。她倒不是擔心沈延沖的退出會對許蒼樺有什麼影響,只不過若是沈延沖不再和許蒼樺以及自己聯手,那麼她又去哪里找到一個這麼有用的棋子可以利用?
「沈延沖!我還當你是個人物,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你爹的幾句話哄騙的不知所以了。你真當他說的話是一諾千金?即便是他有心放你一馬,以秦晉遠的為人和心機,能夠允許你繼續在江湖中立足?」
今日的逆鱗,明日的虎口。
江湖中人最忌諱的便是這樣的人,犯錯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錯的人並不真心悔改,而是迫于無奈和無法才選擇暫且收斂。這樣的人,在秦晉遠的心中絕不會再給他留一絲機會能夠他日再次作亂。
而秦煉雪提醒的這一點將沈延沖從方才的搖擺不定和猶豫不決中徹底清醒︰他沒有機會了,因為秦晉遠不會給他機會。
「我不會再選擇一次,因為王爺——」
沈延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腳步聲打斷。
因為幾人的打斗,樓下大廳僅有的幾位客人早就落荒而逃,而望夕樓的大門也被半掩著到現在。雖然外面就是集市和鎮子的主干道,但是因為沈延沖的安排,望夕樓附近並沒有什麼百姓走動。也正是如此,突然出現在門外的走動聲才會讓沈延沖和眾人立刻察覺。
听腳步聲似乎並不止一人,果然緊接著大門便被推開。看著來人,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听到秦毓景走上前對著來人道︰「出了什麼事?」
「他是憶秦樓的管事。」秦墨雲小聲對眾人說道。
秦雪初細看之下,想起來這人正是當時落腳的憶秦樓的管事,難怪一進門的時候看著有些眼熟卻一時沒想起來。
那管事身後跟著兩名小廝,看樣子都是風塵僕僕很是焦急的模樣。秦毓景見三人神色匆忙焦急,忍不住又道︰「你們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那管事的環顧一眼周圍,見到有陌生臉孔有些猶豫,再看到秦煉雪更是滿臉震驚,似乎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然能夠再見到當年秦府的大小姐。
秦毓景急著知道發生了何事,見那管事出神模樣只好再次出聲︰「先回答我的話,旁的事稍後再說!」
那管事連忙回神,連忙走上前道︰「老爺來信了,急件!讓我務必一定要找到公子你們,親自交到公子手上。」
秦雪初見秦毓景微微皺眉,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樣很好奇究竟是何十萬火急之事才會讓秦晉遠如此焦急。而沈烈鳴、秦煉雪和沈延沖等人也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管事的,想知道他所帶來的消息究竟是什麼。
那管事的卻不再說話,只是從懷中內襟中小心取出一封書信後恭敬地遞到秦毓景手中。秦毓景拆開信,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原本只是微微皺著的眉頭整個緊鎖。
秦雪初暗忖︰看來中原除了大亂子了。
秦毓景將書信收好放在懷中,轉過身看了看沈烈鳴又看了看眾人,頓了頓才道︰「爹讓我們趕緊回去,秦府來了聖旨!」
聖旨!
秦府為什麼會突然接到聖旨?
聖旨上所說的又是什麼內容?
皇帝為何又會突然降旨秦府?
這件事情和正武王有無關系?
「我一路往西北方向趕過來,一路打听你們的行跡,一直到了這月湖鎮才算有了消息。」那管事的還在說著他如何找到眾人,而眾人此時心中卻全然沒有任何心思去听。
聖旨二字所帶來的震驚尚存,而這個消息所帶來的疑惑和作用卻是不可忽視的。
至少對于沈延沖而言他暫且可以不必太過難以選擇︰既然秦府接到聖旨且不管這聖旨是關于什麼的、是否是正武王在背後操控為之,他都可以以此為由頭暫且避免了和眾人正面爭鋒相對。與其在這里選擇非生即死,倒不如先回到中原看看到底是何情況。
秦煉雪瞥見沈延沖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心中暗罵其無能無用,不過她倒是也是十分震驚于秦府接到聖旨一事。沈烈鳴心中也暗暗寬心,至少他沈家這樁家丑不用在今日做出定論和抉擇。
秦毓景又轉過身,看了看還被挾持著的水叔,對沈延沖道︰「沈莊主,水叔是我秦府請來的客人,也是我秦府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不管方才是如何形勢,現在我們所有人都必須立即啟程趕回中原。我秦府三人要走,蘇晚晚我也要去帶走,水叔我更要帶走。我秦府的客人我秦府親自護送,就不牢沈莊主費心了。」
稱他一聲沈莊主,便是承認了他還是沈家長子,更是承認了他新人莊主的地位,自然也就是表明了今日並不是定論一切的最佳時機。
沈延沖自然明白了秦毓景的深意,心中也明白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扣著水叔便是最大的不明智了。心中雖然不甘心就這樣將水叔這顆有用的棋子松手,但是也還是冷哼一聲松開了扣在水叔脖子上的手。
水叔一個踉蹌趕緊上前幾步來到眾人中間,秦毓景投以關切的眼神,水叔連連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事到如今,看來中原和秦府倒是不太平了。比起來和你們在這里磨嘴皮子,我更想回中原看看秦晉遠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
秦煉雪丟下一句話便徑直離開,沈延沖頓了頓,終究還是緊隨其後離開了望夕樓。沈烈鳴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沈延沖,一直到他消失在朱紅門後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之中。
「他們知道我們要立刻啟程,一定會和我們錯開路程的。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半個時辰之後出發。」秦毓景面色凝重,轉身又去吩咐店小二準備路上的水糧。
半個時辰後眾人按照計劃踏上歸程,一路上秦毓景都沒有說話,臉色難看極了。秦墨雲看著自己大哥如此反常,忍不住夾了夾馬月復敢上前與秦毓景並肩而騎。
「大哥,聖旨是怎麼一回事?皇帝有什麼旨意給我們秦府?」秦墨雲問的小聲,畢竟這是秦府的大事。
「皇上,賜婚了。」
秦毓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和秦雪初說話的洛雲霄。
夕陽西下,血紅晚霞。長長的人影,揚塵的車馬。絕塵而去是何人,徒留滿地寂寞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