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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水到渠成

查案子有時就是這樣,在找到正確方向之前再如何努力都是徒勞的,費盡九牛二虎的勁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但一旦找到了正確方向就容易了,水到渠成,案件偵破速度之快甚至會令人瞠目結舌。

郭老爺年輕時很拼,他確實取得了傲人的成功,但身體卻也受了不小的傷害。自從三年前那次重病開始他就一直不太好,病情總是在反復,名醫看了不少、昂貴的藥也吃了不少、甚至道觀寺廟也拜了不少,但都無法根治。就這麼拖拖拉拉的耗了三年,直到現在,看來是耗不下去了。

其實郭家人從三年前就開始爭家產了,只是那時所有人的手段都還算溫和、姿勢還都優雅。但現在看著老爺子是真的不行了,四個兒子就都不再偽裝兄友弟恭了,各種手段都使了出來,包括郭家大爺他娘當年的那段閑言碎語。

郭家四兄弟分別是四個郭家小妾生的,沒有嫡子,誰也不比誰高貴、同樣的誰也不比誰低賤,于是在搶家產時就更肆無忌憚了。凡是能打擊到對手的手段都可以用,對他們來講哪怕能多搶到一點點家產也是好的。如果真能證實他們的大哥不是老爺子親生的話,那簡直就太好了,少一個人分家產其他人能多出來很多很多。

這事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過去得太久了,人證物證都沒有。郭家大爺他親娘已經過世了,郭家的很多老家僕都在傳這事但沒人確實看到什麼或有真憑實據,當年向郭老爺舉報此事的人好像是親眼所見但那人已經死了,而郭老爺本人對郭家大爺的親娘比較有感情所以一直相信她說的話、一直相信這個長子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正因為郭老爺的這種態度,他的大兒子這些年活得還算滋潤。雖然也有人偷偷質疑郭家大爺的血統問題,但沒人敢逃出來觸郭老爺的霉頭。

現在郭老爺病入膏肓、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的其他兒子們自然不會再照顧他們大哥的心情,于是又舊事重提。哪怕不能證實什麼呢,惡心他一下也好呀。只是因為郭家的每個兒子都有三個敵人、三個弟弟都沒真的費心去查大哥的那個傳言中的父親,于是他們三個人對張家父子的是還一無所知呢。

但在魏捕頭的拜訪後,他們知道了。然後他們就開始積極地向魏捕頭提供線索,老熱情了。別說,他們提供的很多信息還是有蠻有用的、蠻全面的,例如大哥近期有那些異常活動、大哥的心月復是誰等等。然後他們就抖出來一個魏捕頭的熟人,說此人近些年一直在背後幫他們的大哥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這個熟人是魏捕頭的師弟,喬壽,兩人同時跟隨福陽縣的前任老捕頭學藝。老捕頭退休時向時任縣令推薦了魏捕頭、而沒有推薦喬壽,于是喬師弟就耿耿于懷,在與魏捕頭磕磕絆絆公事了幾個月後離開了,魏捕頭也跟他失去了聯系。

待到根據郭家兄弟的線索抓到魏捕頭他師弟喬壽時,一切都清楚了。這小子不是硬骨頭,他招供可比癩馬痛快多了。顯然他很明白他斗不過他師兄,那還不如乖乖招了呢,爭取個從寬處理。

據喬壽交代,郭家三兄弟總是以那些閑言碎語擠兌他們的大哥但實際上誰也沒花時間去證實,但郭家大爺上心了,他偷偷地去查此事。當然了,他查此事只是想證明這些傳言是假的、想從根上消滅大家對他血統的質疑、避免有人以此為藉口削減他的遺產份額。

可惜事與願違,當他去了張家後還沒開口呢就看到了張家兒子,于是就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這種情況下張老爹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哪怕事實上他真是郭老爺親生的、他與張家兒子長得像只是巧合呢,沒用,弟弟們、叔伯們沒人會信他,就算是一直都相信他的郭老爺恐怕都會動搖,他被趕出郭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不想束手就擒的郭家大爺于是就讓喬壽來處理這事,要求他悄悄地置張家父子于死地、而且還不能讓人知道自己與張家兒子長得像。

因為郭家大爺和張家兒子這兩個人生活的圈子不同、而且張家兒子不喜歡見人,導致像馬老板那樣同時見過他們倆的人還真就不多。只要能順利地殺人滅口、毀尸滅跡的話郭家大爺的秘密就徹底守住了,根本沒人會發現這事。

于是喬壽就去執行這一計劃了。當年老捕頭推薦了魏捕頭而沒推薦喬壽,是因為喬壽此人急功好利、不肯踏踏實實做事,並不是因為他不聰明、學藝不精。相反,魏捕頭沒有他師弟聰明,至少在偽造犯罪現場這方面沒他聰明。

犯案的整個過程其實周遠良他們已經查清楚了。喬壽先是重金收買癩馬、讓他在指定時間點著莽牛家的秸稈堆;而喬壽則在此之前就潛入了張家、先後掐死了那父子倆,然後利用著火毀掉作案痕跡。

喬壽在張家父子身上纏繞了大量的絲綢,在確保那倆人被燒透、面容被毀掉的同時還能把他們的尸體定形成火災受害人通常的那種樣子,然後再將提前準備好的少量煙灰分別撒入尸體的口舌處,偽造火災死亡現場。

不得不承認,喬壽這小子當年跟老捕快師傅學得確實不錯,基本功相當扎實。如果不是遇到思維縝密的周遠良、細心如塵的劉先生、以及嗅覺靈敏的安萍兒的話,沒準還真被他糊弄過去了。

案子審到這里,縣令、眾捕快都非常滿意。只要有喬壽這個關鍵的證人在,郭家大爺想月兌罪就沒那麼容易了,他這個主謀必須為柳樹村火宅付出代價。結果喬壽又有驚人舉動,他提供了一份物證,一份足以證明郭家大爺是主謀的強有力證據,這讓眾人更加滿意了。

喬壽在當捕快期間不但學會了各種探案、犯案的技巧,同時也掌握了很多法律條款,他知道如何給自己留後路。

當時郭家大爺來找喬壽商量這事時,喬壽以擔心隔牆有耳為名建議兩人將所要說的話都寫在紙上,商量完以後再將紙燒了。郭家大爺同意了,將張家父子的基本情況寫了下來,要求喬壽不但要殺死這兩人還得將張家兒子的臉給毀了的這個要求也寫了下來。

等一切都商量完了後,喬壽當著郭家大爺的面將一卷紙扔在火盆中燒成灰。郭家大爺一直以為那些寫了他心里話的紙早就被燒沒了,但其實沒有,喬壽扔進火盆的是另外一卷沒用的紙。而那些足以釘死郭家大爺的紙其實被喬壽小心地保存了起來,為的就是在將來案發是為自己月兌罪,他不要被判定成主謀。

在量刑方面,主謀和從犯是有很大區別的。別看張家父子是被喬壽親手掐死的,但若真的判刑償命的話郭家大爺絕對要站在喬壽的前邊。當然了,如果能被從償命的名單上撤下來就更好了,于是喬壽轉為污點證人,靠著提供郭家大爺的立功行為來為自己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有人證、有物證,結案。

困擾眾人多日的案子就這麼干淨利落地了解了,所有參與者都非常開心。于是在提審完郭家大爺後,周遠良和捕快們沒有立馬離開二堂,而是閑聊了一會,七嘴八舌地發表著對案子的感慨。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下雨了。」

安萍兒回頭向門外看,淅瀝瀝的小雨已經打濕了院中的青石磚,院中的幾盆綠植以及靠近兩側院牆處的樹叢都被洗得水靈靈的,煞是好看。

三三兩兩的捕快一邊走向門口處一邊摘下手腕上的五彩線,將五彩線扔在院子中。安萍兒也想去扔五彩線,但又不敢,生怕被人看到五彩線上的那第四個繩結。現在屋里有跟安萍兒一起長大的申鵬、有幾乎算是看著安萍兒長大的魏捕頭,安萍兒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五彩線上多出來一個繩結的事,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于是在眾人都扔完五彩線後安萍兒還在傻站著,還在那想轍呢。要不等到散會後我再去扔五彩線吧?反正是在端午節後的第一場雨中扔了五彩線就行,又沒規定必須是在看到雨水的那一刻就得扔,急啥?

說實在的,安萍兒其實挺著急的,怕等散會後這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停了。不要停、不要停,快散會、快散會,安萍兒在心中默念著。

忽然,申鵬注意到了略有些焦躁的安萍兒。「平安,你怎麼不去扔五彩線?」

要你管!心情略差的安萍兒假裝優秀員工,輕聲地對申鵬說︰「大人還沒退堂呢,不要亂走動、不要高聲喧嘩。」

「沒事,你看,大人心情挺好的。大家都去扔五彩線了大人也沒發脾氣,你也去扔吧。」

我就不扔五彩線,管得著嗎你?安萍兒不再理申鵬,假裝沒听到他說的話。

申鵬的聲音有點大,連坐在桌案後的周遠良都听到了,看向安萍兒。這下安萍兒更不敢去扔五彩線了,怕被縣令大人發現端倪。可申鵬那個熊孩子還在一個勁地催著安萍兒去扔五彩線,還問安萍兒是不是忘記系線了?「平安,搞快點。春天的雨沒多大,保不齊一會就停了。一會等雨停了我看你怎麼辦?」

五彩線這個習俗的重點是在端午節後下第一場雨時將其扔進雨水里,萬一錯過了時間沒能及時扔掉的話,哼哼,哼哼,哼哼哼,後果自負。

就如同很多其它習俗一樣,關于端午節五彩線習俗也流傳的這一系列反面典型,例如老誰家那小誰沒能趕在節後第一場雨時扔掉五彩線、然後他就肚子疼了好幾天,沒人會告訴你那小子在人家飯店端午節免費活動中一口氣吃了八個粽子,大粽子。

雖然那些反面例子都相當具有威懾力,但安萍兒是不信的。不過呢,不信歸不信,過去這十幾年里安萍兒還是很自覺地遵循了這個習俗。現在面對著有可能要第一次違反該習俗的局面,安萍兒心里還是蠻忐忑的。

如果是因為半夜睡著了而錯過第一場雨的話,安萍兒才不在意呢,隨便找一個殘留有雨水的地方把五彩線扔里邊就算完成任務了。但現在情況不同呀,明明屋外正在下著小雨、明明自己知道正在下雨卻不能將五彩線扔出去,安萍兒覺得很焦慮。

導致安萍兒如此焦慮的主要原因是五彩線上有屬于她父母的繩結。安萍兒自己可以不在乎這個習俗,可一旦涉及到她父母的健康平安她就無法這麼想得開了,可以說是寧可信其有。所以此刻安萍兒才這麼焦慮,焦慮會不會因為自己沒能趕得及將五彩線扔進雨中而導致父母有什麼事發生。

忽然,安萍兒一陣懊惱,剛才其他捕快去門口扔五彩線時安萍兒就應該跟著照做。大家都正專心于扔自己的五彩線呢,哪里有空去盯著別人的五彩線數幾個繩結。而且五彩線上又沒寫名字,即使被什麼人撿了去也不會搞出八卦流言來。

可現在不行了,經申鵬這通嚷嚷後滿屋的捕快都看向安萍兒、就連周遠良都饒有興致地看過來。備受矚目的安萍兒都快哭了,這麼多的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現在去扔五彩線絕對會被所有人盯著看,第四個繩結什麼的肯定也能看到。

安萍兒在心中自我批評︰今天的事確實是自己做賊心虛了,以至于錯過了大好機會,下不為例。

好在周遠良很快就宣布散會了,眾捕快離開二堂、返回班房。安萍兒故意落後一些,確認左右無人後立馬將五彩線解下、扔進了牆邊的矮樹叢里,然後頂著淅瀝瀝的小雨隨眾捕快離去。

安萍兒自以為做得隱蔽,其實她出門後的一舉一動都被仍然坐在堂上的周遠良看了個清清楚楚。然後周遠良就派二喜去矮樹叢中將東西撿來。

四個繩結?有點意思哈。

先前時若安萍兒大大方方地扔掉這根有著四個繩結的五彩線的話,周遠良根本不會有任何疑問,他只會以為安萍兒除了父母以外還有別的親人。但經過安萍兒的那副扭捏後周遠良忽然明白她為什麼不願意當著申鵬他們的面扔五彩線了,怕唄,怕被申鵬他們八卦這第四個繩結代表的是誰?

自然是代表我嘍。周縣令此時一點都不在意謙虛是美德的問題,而且他不用去證實就敢堅信這第四個繩結是自己的。人與人之間一旦形成了默契,有很多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

看到第四個繩結後周遠良的心情好極了,即使需要在天色漸黑時冒著小雨、乘坐軟轎、從縣衙後門偷偷溜到飛鳳旅館也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飛鳳旅館中,馬老板對于周遠良提出的要見楊三這事一點都不意外,而且他還親自打著燈籠為周遠良領路、待將周遠良送至楊三的臥房中後,轉身從外邊將門關上,自覺地當起了門衛。

周遠良抬頭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楊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向楊三躬身一禮。「外臣周遠良參見西海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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