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半天之後,雲歌才看到了他,愣了半響之後,唇角勾著,說了這麼一句話︰
「堆雪人,你要來嗎?」。
笑顏如花,叫人不忍心拒絕。
那種紛繁的念頭,立即被拋在了腦後,只回應了一個字︰「來!」
白芍與綠萼對視了一眼,也給那幾個丫鬟使了眼色,都退了出去,將整個院子都空了出來,留給了兩人。
堆雪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雲歌都凍的沒有知覺了,嬌美的臉上依舊紅撲撲的,顯然很興奮,抓了一大把雪,堆出了個十分大的球,笑著對楚琰道︰「听說王爺書畫一絕,不知這堆雪人的技藝如何?」
楚琰稍微將袖子挽了起來,順手將她手中的雪球接了過來,神色看起來顯得十分溫柔。
「就堆個你吧。」
「真的?那我要美一些的,有著好看的衣裳與發飾,還要瘦些。」
楚琰嘴角抽了抽,卻還是應下了,許久過後
雲歌盯著眼前這胖大嬸似的雪人,瞪大了眼問︰「這是我?」
「恩。」楚琰點了點頭。
「腰如水桶粗,臉如銀盤大,耳朵頭發也沒有,華麗的衣裳也沒有,你卻說這是我?」
「別急,還沒完呢。」楚琰雙手如刀,如有神助似的,身上雕刻了一番,這衣裳便差不多成型了,看起來挺好看,也窈窕了幾分。
那臉也大概修飾了下,看出了個樣子來了,不過,還是如銀盤一樣,還是個胖丫頭。
雲歌這時候提意見了︰「怎麼還這麼胖,難看死了,弄瘦點。」
楚琰沒听她的,將那冰渣子給抹干淨了︰「還是胖些好,你太瘦了,得多吃些,就吃成這樣就好了。」
「要真吃成這樣,怕王爺早嫌棄了。」
「不會。」
雲歌懶的跟他辯駁,反正,男子多口是心非,她是知道的。
不過看著那個雪人,雲歌還是笑了起來,還想著多看會,楚琰卻擁著她走進了屋,寬大的手掌緊握著她手。
「煙花放完了嗎?」。
「不清楚。」
「你不是跟她們一起去看煙花了嗎?」。
此時兩人已經進了屋,楚琰淡笑一聲道︰「沒有,讓她們自己去看了,稍後還要去守歲。」
「這樣啊,她們怕是挺失望了,守歲的話,我也跟著一起吧。」
「不必,天這麼冷,你早些歇息的好。」
雲歌聞言撇了撇嘴︰「守歲是習慣,我是王妃,自然陪著你一起,難不成,王爺還打算讓哪位侍妾陪著?」
「王妃這是在吃醋?」
眼神中似乎有幾分調侃之意,雲歌忙撇干淨︰「我吃什麼醋,王爺可別亂說,不管王爺是陪著佳人看煙花,還是看風景,都是應該的,時間還早著呢,王爺不如先去?妾身換一件衣裳再來。」
楚琰嘴角勾了勾,眼底依舊有幾分暖色,點了點頭之後,便出去了,進了房間,換下了外面的長袍,已經有些濕了,綠萼取了一件正紅色的過來,給她披上,又梳了個略簡單的法式,顯得有些素淨。
到中堂的時候,明嬤嬤一家在,明寶珠就坐在楚琰身旁,似乎在跟他說著什麼話,楚琰神色倒不見冷淡。
看著雲歌緩步走過去,她有些不情願的站了起來,朝她行了個禮︰「參見王妃。」
「免了吧。」
看了那張椅子一眼,沒立即坐下去,反而尋了個較遠的位置坐下,明寶珠就有些尷尬,按理說,楚琰身邊的位置,如今就該秦雲歌坐,這也算是一種規矩。
可楚琰沒成親之前,一直都是由著她們陪著守歲的,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想到這,明寶珠咬了咬牙,想要再坐下了,雲歌嘴角扯了扯,神色微冷,卻一句話沒說。
還沒等她坐下,明嬤嬤一把拉住了她,神色嚴厲道︰「寶珠,這不是你該坐的位置,快讓開。」
明寶珠臉色一白,咬了牙問︰「可這些年,我一直是坐在這,跟著王爺一起守歲的。」
她強調的是這些年,雲歌沒說話,倒是拿眼看了看楚琰,他倒是顯得十分平靜,淡聲道︰「這的確不是你該坐的位置。」
明寶珠頓時就紅了眼,狠狠的刮了雲歌一眼,捂著臉便站了起來,朝里走了去,雲歌卻沒坐過去,坐在了她現在的位置上,並讓白芍拿了個坐墊來,手中還揣著暖爐,就這麼默不作聲。
楚琰身邊的位置上空了,他也沒讓她坐過去,明嬤嬤站在一旁,低聲道︰「王爺,寶珠實在是任性,老奴說說她去。」
「不必了,嬤嬤腿腳不好,就坐下吧,明叔,你也是,既然要守歲,要等好些時候,都坐著吧。」
明管家看著老實忠厚的樣子,話也不多,雲歌跟他接觸不多,只是清楚,楚琰十分的信任他。
夜慢慢的沉了下來,這干坐著倒的確挺考驗人的,雲歌保持著優雅坐姿,一動也不動,既然來了,就得撐著,總歸也就幾個時辰而已,明嬤嬤拿眼瞧了瞧她,也是倔性子的人,且是個沉得住氣的,剛剛看到了那一幕,卻連聲都不吭,只是由著王爺處理。
這也是她的聰明之處,若說了,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如今倒是將正妃的範端的正正的,而王爺似乎挺看重她,這幾日,對于那幾位侍妾,理也不理會,不過,這才剛開始,新鮮勁一過,也就那麼回事了。
就這麼生生耗了近兩個時辰,熬到了天微微亮,明叔去打了爆竹,雲歌略顯疲倦的起了身,朝楚琰行了個禮道︰「王爺,妾身先去歇著了。」
楚琰也起了身,朝她走了過去,淡聲道︰「到了時辰了,那就一起吧。」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擁著入走了進去,明嬤嬤冷眼瞧著,臉色微僵,明叔看了她一眼說︰「老婆子,還等著干什麼,不去歇著?」
「老頭子,你覺得,王爺對寶珠丫頭」
明叔瞪著她說︰「你勸寶珠丫頭趁早死了這個心,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王爺對寶珠丫頭沒那心思,否則,怎麼還不收她入房?」
「這可說不準,要我說,將寶珠丫頭嫁給誰,我都擔心,可若是主子的話」
「你怎麼動了這個念頭?」
明嬤嬤尷尬的笑了笑說︰「我也就在你面前說說而已,連寶珠丫頭那,我也只是勸著,不過,她自個動了這個心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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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多勸著些,像今個這事,的確是丫頭太任性了,她是下人,怎麼能在主子面前使性子呢,主子對我們有些情分,可別將這些情分折騰沒了。」
回了房間之後,雲歌便歇下了,背對著他朝里邊,也不說話,身子依舊冷,縮成了一團,等他靠近的時候,便朝里縮,死活不想靠近他。
「生氣了?」他問。
「妾身不敢。」
「因為寶珠?」
「寶珠是明嬤嬤的女兒,也算的上是王爺的青梅竹馬,她與王爺親近也是應該的。」
聲色有些冷,卻顯得十分平靜,也很心平氣和,與之前的吃醋又有些不同,叫人鬧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生氣。
「你既然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也轉過了身,沒再哄著她,雲歌將手抵在心髒的位置上,有些疼了,便咬胳膊,咬的滲出了血來,這才作罷,她神色冰冷,將那袖子擼了下去,鳳眼睜著,像是在提醒著自個,莫要動情,寧願傷身,也不可傷心,否則,便是將自個置于那熱火之中烤著!
他身邊絕不會缺少女人,所以,為何還要傷心?
楚琰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靜,突然拽過了她,問︰「你剛剛在干什麼?」
「沒什麼。」
「你哭了?」
「怎麼可能!王爺,我累了,想歇著,麻煩你松開我好嗎?」。
天已經慢慢亮了,楚琰盯著她的眼看,深幽而清亮,有些血絲,顯得有些疲憊,神色間又恢復之前的清冷與淡漠,仿佛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就連眼神都透著一種譏誚。
他松開了手,她便轉過了身去,縮的更里些,仿佛連邊都不願挨著他,像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似的,楚琰十分確定,她在生氣。
是因為明寶珠?
大年初一,是新年了,爆竹聲太吵,想補覺也不安寧,雲歌醒來的時候,楚琰已不在了,喚來了白芍與綠萼,這兩人也守歲了,累的夠嗆,可大年初一,斷不能賴著不起身,這還得發紅包呢。
雲歌將準備的紅包給發放了下去,像白芍跟綠萼除了有銀錠子之外,雲歌還賜了一根銀簪子,與玉耳環,而紅梅,紫衫,銀蓮,蒼蘭這四個,則是銀耳環與些銀錠子,除此之外,其他的丫鬟,按照她們的等級發紅包。
听著丫鬟們口中說著吉祥話,這心情也愉悅了幾分,一大早就也開始打扮了,穿上了正紅色,就連胭脂也用了的艷紅,看著嬌媚了幾分,因是初一,還得進宮去請安。
去了中堂,楚琰正等在那,見她出來,眼神劃過一絲驚艷,她平日妝扮多是十分素淨,沒想到濃妝艷抹之後,倒也十分好看,尤其是那雙眼,流轉之時,媚意叢生,倒叫人心窒,隔的近些了,便能聞到她身上那股似梅花的淡淡香味。
上了馬車,雲歌神色微淡,正襟危坐著,背挺的甚直,脖子上圍著白色的暖裘,更襯的如玉人一般似的,粉雕玉琢的,只是眉目之間略顯清冷,側身在那,撩開了簾子看著外面。
兩人一直都沒說話,雲歌是懶得說,楚琰是知道她鬧著脾氣,不想慣著,便也沒去哄,氣氛就這麼尷尬著。
到了皇宮外,楚琰先下了馬車,想來攙扶著她,她像是沒看見似的,徑自下了馬車。
楚琰淡定的將手收回,心底多少有幾分不悅,不過沒表現出來,二人入了宮內,先去拜見了太後,太後還算是慈眉善目,磕了頭之後,便給了紅包,這會,二皇子四皇子也都在,二皇子帶著他那兩個側妃,他的正妃也定下了,年後便會大婚,此時,他正春風得意,行事之間,也不復之前的穩重,賢妃德妃淑妃以及其她嬪妃也都在。
雲歌入座了,一旁便是二皇子的兩位側妃,柳側妃與宋側妃,看著都知書達理,大家閨秀似的,頷了頷首,便算是打過招呼了,而九公主便在她對面,儀態又似乎大方了一些,她看過去的時候,朝她笑了笑。
一時間顯得其樂融融,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雲歌還看到了範芳菲,一段時日沒見了,她的神色似乎差了不少,可這大冷天的,她還穿的有些單薄,臉也消瘦,看著讓人我見猶憐似的。
小產了之後,她便不怎麼受寵了,如今正當寵的,便是坐在她身邊虞憐,已被封為了昭儀,皇宮內,果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沒過多久,皇上便來了,跟太後說說笑笑,他們眾人也向皇上請了安,還被賞賜了些許東西,也算是個好彩頭了。
差不多之後,便就散了,宮中妃子們,三五成群,各自熱鬧著,雲歌與虞憐還算相熟,剛說幾句話,那範芳菲便走了過來,出言譏諷道︰「晉王妃與虞昭儀倒是相熟。」
「見過範婕妤。」
「免了,晉王妃還是多留著些精力,好好討好昭儀吧。」
「範婕妤慎言。」
雲歌淡聲提醒了一句,範芳菲冷笑了起來︰「怎麼,難道晉王妃現在也想來教訓我?」
「這天寒地冷的,又是大年初一,還是和氣些好,若是傳到太後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會覺得觸了眉頭。」
換句話說,這大年初一就要吵,成什麼樣子?不管是太後還是皇上都會不喜。
範芳菲冷哼了著,卻也不再挑事,卻依舊嘲諷似的看著兩人,拂袖而去。
虞憐掩了掩嘴角笑著說︰「晉王妃不必在意。」
「不會,不過,我倒要恭喜虞昭儀了。」
「有什麼好恭喜的。」
她神色倒顯得冷淡,似乎對這個並不怎麼在意,想到上輩子,這人能受寵多時,是有幾分本事的,可一想到,她或許是楚琰安排的人,便忍不住感嘆他的心機的確深沉,連這種人物都能安排。
九公主不耐煩被二皇子的兩位側妃奉承著,便也走了過來,淡聲道︰「晉王妃,可又興趣下一棋局?」
「九公主,我不會下棋。」
「你可是如今京城有名的才女,怎會不知道下棋?在這呆著也悶,不如下一場?」
她都這麼說了,她要是再推辭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坐了下來,擺上了棋盤,手持黑子,雲歌淺笑一聲說︰「九公主,我可先說好了,我棋技的確不好,公主可不要惱我。」
「怎麼會,權當解樂罷了。」
這邊下棋,邊上也有人圍了過來,下了幾步之後,九公主察覺到她的確不算擅長,可縱是如此,漸漸的也有了幾分趣味,她每一步都會思慮一點時間,越下,這棋局也就越有意思,明明要被她堵死了,反而能被她尋出活路來。
當然,最後的結果,這棋局還是輸了。
九公主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看來,這方面,你的確該向三皇兄多學學才行。」
「這方面是需要天分的。」
「哪里是什麼天分,不過是看,擅不擅長罷了,你的繡技可稱的上一絕,就連繡姑也是十分推崇的,不過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就連本宮也不敢隨便要你的繡品了。」
雲歌弄不清楚她的意思,言辭之間便十分謹慎了起來︰「九公主說哪里的話,若是需要的話,我自然願意送公主繡品,只是所需的時間要多些,也不知公主喜歡什麼樣式。」
「三皇嫂這麼客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最新得了個好的花樣子,三皇嫂照著繡便是了,不過,還得去挑,三皇嫂不如隨我去看看吧。」
她都說到這份上,若說不繡,那就不好了,雲歌只得應下,一旁的虞憐打趣道︰「看九公主與晉王妃如此投機的樣子,真叫人羨慕。」
九公主對她的態度倒顯得有些冷淡,並不怎麼理會,還是雲歌將話茬子給接了過去。
雲歌隨著她朝她的寢宮走去,到了內室之後,卻看見一個人已等在了那,九公主面露些許復雜之色道︰「我皇兄求著我幫忙,我這個當妹妹的不好不幫,你們又是姐妹,見一面說說話也好,你們先聊,本宮出去了。」
內室外頭,二皇子也在那,見九公主出來,陪著小心說︰「多謝皇妹。」
九公主冷哼了一聲,半點也不給他面子︰「為了個女人來求我,皇兄你真是出息了,別忘記了,你之後還要娶正妃的,就算再寵這個女人,他也只是你的侍妾,還有,你如今雖得父皇寵信,可還是得小心,大皇兄雖然被圈禁了,可還有三皇兄與四皇兄呢。」
楚慶略顯得意道︰「老三徹底沒戲,老四倒是要多提防著,不過,皇妹,你放心,二哥知道分寸的。」
「我就怕你被那個女人給迷住了,把正事給忘了。」
「怎麼可能,皇妹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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