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蘇義忽然狂奔過來,露出身後一直護著的人兒,甄月瞬間 吸一滯,恐懼像惡鬼張著血盆大口直將她吞沒。
「小離!」
甄月痛叫一聲,跑出一步的蘇義听到甄月悲愴的吼叫,立馬想到為他擋劍的小離,就見小離想要起身,卻 地摔倒下去。
蘇義疾步返回,電光火石間將倒下的小離抱在懷中,看著少女胸口汨汨流淌的鮮血,眼眸泛起淚花。
進入混戰後,都在拼命御敵,根本就沒有瞧見躺在樹邊的小離,眾人此刻見到奄奄一息的少女,無不悲傷落淚。
「楚仲!」一股恨意竄進她每一寸神經,架在楚仲脖子上的短劍更是因為憤怒而顫抖,「當年你殺襄之時,我蒙蔽自己的雙眼,今日,我就要用你的血來祭奠他們!」
楚仲一笑,細紋爬滿眼角,像是殺累了,閉目道︰「今日能死在你手里也好。」
「楚仲。」淚終于落下,她痛心道︰「你我都是這權勢的劊子手,王將軍對你有知遇之恩,淮南王對你有提攜之恩,這些年,你可有睡的安穩?我們奮勇這麼多年,冠冕堂皇的說著為國家,為百姓,可我們又做了些什麼?不過是一個火坑接著一個火坑,你不顧念淮南王的恩情,為了所謂的王命,來殘忍追殺,殺了你,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楚仲身子 地打顫,這些年他為了郯國一統,麻木的執行一個個任務,完全忘記了他是一個軍人,他想起了與王爺與王平在戰場時的磊落,他們都死了,活著真的很累。
他忽然伸出手,顫抖的握住脖子上的短劍,在眾人沒有反應之時,手腕輕輕帶力,果敢凌厲,茲的一聲,染血的劍鋒劃破咽喉,自刎劍下,抽搐幾下便沒了氣息。
當年的人死的死,亡的亡,剩下人都在殘喘。
甄月看著楚仲不閉幕的血眼,含了一抹淚花,就快速朝小離奔去。
少女的粉色已經染成艷麗的火紅,面色蒼白,無力的靠在蘇義肩膀上,她看了看甄月,卻溫柔的笑著。
「小離,我帶你去看大夫。」甄月下意識的用手去堵住小離胸口的血洞,血那般燙,又那般冷,怎麼流這麼多?要喝多少雞湯才能補回來。
她想要去背小離,卻發覺小離氣息漸無,忽然她大哭起來,一把推開蘇義,將小離緊緊抱在懷中,才發覺自己比小離抖的還要厲害。
季簡玄與懷山不忍再看,紛紛背過身去,用袖子堵住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蘇義紅著眼懊悔。「小離都是為了救我,才會變成這樣……。」
「姑娘……別……別怪他……。」
「我不怪他,不怪他,我帶你去找我哥,你知道的,他醫術高明,用不幾天,你就活蹦亂跳了,然後我再送你去邑芒山。」強顏歡笑。
小離無力的拉住甄月的袖子,制止甄月想要背她的沖動,陽光落在奄奄一息的臉頰上,像是沉落凡間的仙子,「我知道……我……等不了……讓我把……把話說完。」
甄月哽咽,「你說。」
「我……想叫……叫你一聲姐。」
「傻丫頭,我一直都是你的姐姐,你總是顧忌身份,不願喚我一聲姐姐。」甄月再也忍不住抱著小離痛哭起來。
一滴滴淚水落在小離蒼白的臉頰上,小離黯淡無生氣的眼眸也落下淚水,氣若游絲道︰「姐姐。」
一聲姐姐叫的甄月肝腸寸斷。
「姐姐……你這輩子太辛苦……總是不替自己想想……不要這麼累了……妹妹……沒……沒福氣……不能看著你出嫁……不能……不能給你縫制嫁衣……。」
「不會的,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同一天出嫁,你為我描妝,我為你挽發……」甄月泣不成聲。
「好美的……未來。」小離轉了轉眼珠子,眼神迷離,像是在尋找什麼。
甄月一慌,一把將偷偷抹淚的蘇義拽過來,生怕小離看不見,聲音顫抖道︰「小離,蘇義在這,他在這。」
小離的眼楮定格在少年悲傷的面孔上,像是找到所歸之處,柔情的眼眸依依不舍,「今生……不能……給你做你愛吃的……酥糕了,來生……給你做好嗎?」
蘇義身子一顫,伏在小離的肩膀上無措的哽咽。
「你倒是說話啊!」甄月哭著厲吼。
蘇義抬起頭,注視著小離滿眼的期盼,落淚頷首︰「好,我最喜歡吃你做的酥糕了,來生,一定要接著做給我吃,我們約好了。」
陽光般的笑容洋溢在臉頰上,小離雙手月兌落,慢慢閉上眼楮,神色安詳。
「小離!」
「小離!」
「小離!」
若當年她沒有脅迫小離,那小離永遠都是凌王府盡職盡責的侍女,過著平凡的日子,結婚育兒。
她陪著她走過了多少難捱的夜晚,伺候她多少次疲憊的歲月,她耗盡全力想要掌握未來,卻讓多少人葬送?
初三的臉,初一念夏的臉,襄的臉,王平的臉,淮南王的臉,揮之不去。
恨意就這麼涌了上來,萬箭穿心都消弭不了這股痛。
懷中的身體已經冰冷,冷風卷著薄薄的雪花飄來,落在血泊中,滲進去,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純淨。
寒冬來了,帶來了第一場薄雪。
她動了動身子,看著抹眼楮的蘇義,說道︰「蘇義,帶她走吧,這是她的心願。」
蘇義抬起頭,一瞬間像是老了不少,下巴多出了幾處青渣。
「你應該不知道吧,她心里有你,帶她走吧,邑芒山也別去了,去關外,那里比這里要安全。」甄月看著他忽然爆出的青筋,說道︰「不要恨,多少人為了你心甘情願的犧牲,帶著他們的愛好好活著,活著就是對死去的人的回報。」
蘇義接過小離的尸體,手指緊緊擁著,他仿佛听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總是喜歡與他拌嘴,默默支持著他,一個個愛他的人都走了,獨剩下他一人。
終于他含著淚頷首。
僅剩的十幾人軍隊整頓好,將淮南王的木棺重新扣好,蘇義將小離放在馬背上,看一眼滿地的尸體,看一眼傷痛的甄月。
輕踢馬月復,帶隊離去,薄雪紛落,濕了多少人的眉尖,涼了多少人的心。
這處傷心地,這一生都不想再回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