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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四方打听(下)

林七許心念一動,喚來在里邊收拾木桶與水漬的婆子,倆婆子是從粗役雜活的外院調來的,林七許與她們接觸不多,平常就干些丫鬟做不來,可也不方便讓小廝做的事、

「多大了?」

一位骨架寬闊、皮膚粗糙的馬臉婆子先應著︰「三十五多了,趕明兒孫子就滿周歲。」說著,她自顧自地笑嘻嘻,瞧著不太得體的模樣。

另一位相比起來要心機深些,樣子更干淨周全,簡單道︰「三十出頭。」

答得真巧妙。

林七許默默點評了一句。

「主子,左邊的是周貴家的,右邊的是王二喜。」燕竹的介紹同樣點明左邊的有人在王府做事,右邊的不是守了寡就是未嫁之身。可林七許觀她行為舉止,加上王府規矩,不可能沒嫁過人。

「你倆都是家生子?」

+.++如出一轍地,周貴家的最積極,連腦子都不帶轉的,回話道︰「老婆子不是。」

燕竹看著幾乎想笑,王府滿打滿算,從建起來也不滿十年,何來的家生子。主子想問的怕是你們是不是一直生活在京城,還是從外地拖家帶口來的。

另一位王二喜,二十來歲拖著一兒二女守了寡,索性婆家還待見,辛苦地拉扯大了,可總過得磕磕絆絆,不太妥善。大兒子娶了媳婦,又生了倆孫子,女兒還未嫁,家里捉襟見肘的,處處要錢,生活如此艱辛,王二喜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

她想得就多些,仔細些,回話很是有趣。

「奴才的丈夫一直在京城里的木匠鋪做活,後來來王府做事,只是不幸去得早。」回話半句沒說自個兒的,王二喜是個明白的,王府里根本沒家生子這一說。她一把年紀的,怎麼可能是呢。

林七許為這王婆子的變通感到欣喜,使了個眼色給燕竹。

燕竹即刻會意,取出幾吊錢打發走了周貴家的,可憐那婆子還美滋滋的,當是主子要責罰王婆子事情做得不好。

錯過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林七許的想法也很粗暴,十三號人力有限,有些事怕不容易打听,可京城豪門僕役間的消息靈通度,不是平常人可以想象的。

王婆子的級別雖然不夠‘高級’,好在肯動腦子。花點心思,還是挺有希望的,不似那周貴家的,不把主子賣了就謝天謝地,怪不得一把年紀又丈夫子女俱在,卻還是個做粗活的婆子。

「你是哪人啊?」

王二喜這回老實道︰「從洛陽那邊過來的,我那早去的男人從人販子里買了我,便在京城住下了。」

「武鄉侯府,知道嗎?」。

林七許淡淡道。

燕竹在旁听得眉心曲攏,依稀她記得下午主子听到武鄉侯府就變了臉色。

這是要去打听了?

林七許不敢隨便說起輔國公府,到底王府還有個要命的輔國公府嫡長女,無血海深仇的前提下,林七許真不打算和她明著干。

王二喜守寡多年,看盡各種臉色,嘗盡辛酸苦辣。尋常連和主子說句話都是妄想的她今兒突然有了機會,即便是她青春不再,本以為就這樣做牛做馬地過一世,沒成想人到中年,居然還有轉機。

她點頭道︰「知道的。」

雖听過些事,可其實不熟。

「我看著你不像個沒城府的。我呢,是叫你去打听件事,二十多年前,武鄉侯府為什麼把興華寺讓出去了?兩者之間關系如何?」與輔國公府的牽連,林七許不打算說出來。

到底,那麼多下人豎著耳朵听呢。

王婆子一時三刻模不準上頭的意,但還是沉穩地應下︰「知道了。」

「這事情很重要,你要是能拿回確切的消息給我,直接升等。」林七許毫不客氣地將事成後的待遇道出。

升等听著是一般,可實際好處遠遠多著呢。

重中之重是,以後攀上了主子,兒女的前程就不愁,各種機遇的大門都會敞開。

王二喜內心給自己鼓了鼓勁,掩飾住澎湃的激動,道︰「奴婢明早就先去興華寺轉一圈。」她被賣來京城數十年,不曾出過很遠的地方,現在的別莊算是她離得最遠的了,興華寺一向只聞其名,不曾踏進去過。

「嗯,你下去吧。燕竹,你送送她。」

林七許不欲多說什麼,做事總得出點成績來,才有後續的一切。

前頭說的再多,都是無用的。

燕竹心領神會地從房中取了個繡工精湛的香囊,王婆子一邊畏縮地跟著,一邊余光溜了眼,心里歡喜地直發燙,光這香囊拿出去賣,就夠家中三個月的花銷呢。

燕竹行事自有氣度,即便有些看不上王二喜的眼皮子淺,依舊和氣地笑道︰「王婆子,這里邊是十兩碎銀,明兒你去趟興華寺,然後叫輛驢車回城,有了消息再過來。」至于沒有消息,這些錢就是變相的遣散費了。

林七許真的算是很大方了。

王二喜听得懂燕竹話里話外的意思,一時間接過的香囊有點令她不知所措。

府內活計雖重,可待遇不錯。她是最下等的粗使婆子,尚且有白米飯吃,衣裙分四季各有一套,每月發下來的幾錢月例能存下來,沒有多余的開銷。因此,她沒法孝敬上頭的管事,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下頭苦苦掙扎。

幾錢銀子雖然不多,可積年累月也是好大一筆錢,加上王府時不時地有喜事,發雙倍月例和吃食是常有的事。且她在王府做事,地皮無賴的不會找上她家的門。

萬一丟了這份活計……她一沒靠山,二沒本事,林側妃說攆她,沒人會收留她的。

王婆子的內心一下子冰火兩重天,思想斗爭激烈、兩邊你來我往。

可燕竹不會給她那麼多的功夫考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就往主屋里走了。

月色疏影,枝葉隨風搖擺,落下一地的斑駁,攏在一個無依無靠、負重累累的下等婆子身上。王二喜捧著這袋香囊,不停地簌簌發抖,最後不爭氣地掉下淚來。

多少年了,生活如輪軸般轆轆地滾過去,壓下一地的艱辛與委屈。

守著兒子長大,可成人後的兒子不爭氣,雖不敗家可進項不及開銷,小的嗷嗷待哺,媳婦上個月又有了,懂事的女兒們因為家貧,生生錯過了韶華,蹉跎到了雙十年紀,幾乎要留成了老姑娘…她的背已駝,腰發酸,腿腳開始不好使喚了,可這一家的重擔卻日漸發沉,要命地壓在她身上……

王二喜有時真想一覺呼呼地睡過去,睡去所有煩惱,去地下找那死鬼,問問他為何要留她一個人在世上苦苦掙扎。

燕竹在廊下盯了半晌,目送王婆子日漸佝僂的身影踱步離去。

她轉身踏入了屋子,去服侍林七許就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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