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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為夫擋著

李承乾苦笑,他這大唐太子是真的做得很累。

最初,他爹也不是皇帝。他小小年紀被祖父賜封中山郡王,跟在母親身邊學習,帶著李泰那臭小子,日子過得舒心愜意。雖然偶爾跟自家兄弟一起少不了被大伯父的那些孩子鄙視,欺負。

但他作為秦王府的長子,從來都是舉止有度,從未讓弟弟們受到什麼欺侮。

誰曉得後來有了玄武門之變,風水輪流轉。大伯父那五個囂張的兒子都被殺了。

他則是直接蒙了。

雖是向來不對付,但他們死了,他還是很久緩不過來氣來。

母親瞧了他許久,緩緩地說︰「承乾,你不能懦弱。在你死我活的時刻,講不得半點仁慈。此番,若非是你父親贏了,身死的就是你們。」

承乾瞧著母親,低聲地問︰「母親,父親成了天下的帝王,如同祖父那樣。那以後,我和青雀也會像父親和伯父那樣嗎?」

母親被問得愣住了,然後忽有所悟地說︰「承乾,不會的。有母親在,不會的。」

「母親。」李承乾心里很怕,撲在母親懷里哭了。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撲在母親懷里哭泣。

幾日後,母親被封為皇後。而他順理成章做了太子。文武百官都在恭喜他,他的舅舅也恭敬地來恭喜他,還說一堆暗示的話。

他雖還年少,但听得懂舅舅的意思是長孫一族才是他的後盾,要听他的話。

他不語,長孫皇後當場斥責︰「無忌,你太放肆了。你是大唐的臣子,說話做事要注意分寸,為陛下分憂,手不要伸得太長。眾皇子的事,你要避嫌。」

長孫無忌很恭敬地說謹記皇後教誨,然後緩緩退了出去。

那是他成為太子所被上的第一課。從那刻開始,他明白成為太子,站在大唐權力的頂端。過去舒坦簡單的日子注定不會再有。而那些從前溫情脈脈的人或者從此就會戴上偽善的面具,或獻媚,或恭順,或包藏禍心。

從此,成為太子,要學習如何做一個天下最孤寂最無情的人。

他每次看到父親站立的身影,就覺得那天子之位真是天下最辛苦最孤寂最無情的位置。

「人不狠,站不穩。」這是一直低調沉默寡言的李恪在他成為太子之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非常訝異地看著他,很疑惑地問︰「其實,我母親沒有成為皇後之前,據聞父皇想立你的母親為後。那樣,你其實是有機會成為太子的。」

李恪很嚴肅地說︰「我母親不成。第一,她性子寡淡,不喜熱鬧;第二,她身份不好,畢竟是前朝公主;第三,她沒有強大外戚與賢德的口碑。」

李承乾苦笑︰「我母親是賢德典範,父皇將她當作大臣,哪里當作了妻?」

李恪默然無語,對于皇後與皇帝夫婦的事,莫說他是庶出的皇子,就算是嫡出的皇子也不能妄加評論。

李承乾也明白這一點,便說︰「可你比我更適合太子之位。」

李恪搖搖頭,道︰「我不適合。我心與志皆不在此。」

「那你的志向是什麼?」李承乾好奇地問。

他一直覺得這個弟弟自從兩歲那一年落水被他救起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很神秘。

落水前的他,愛哭愛鬧,脾氣特別不好。洛水好起來後,他就非常安靜,對他這個兄長也非常和善客氣。每次大伯父的五個兒子要聯手欺負他時,李恪總會站在他身邊。打架什麼的,絕不含糊,一直護著他這個兄長。

李承乾甚至覺得李恪比李泰這個親弟弟對自己更好。但他就是不怎麼說話,也不願與旁人親近。因此,兄弟倆互相守護,很是默契,但在旁人看來,兩人並無交情,並不親厚。

而且,很多時候,李恪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院里,一月兩月不出來,听說是把自己關起來讀書。

他到底要的是什麼?

李承乾也曾與母親談過李恪,覺得他怪怪的。

長孫氏並沒有回答,只是說︰「你是兄長,護著弟弟們就好。」

李承乾應了聲,卻還是很好奇李恪到底要什麼,是個怎樣的人。

今日,他忽然來對他說「人不狠,站不穩」,他便藉由此時,問他的志向。

「志向?」李恪蹙了眉,想了想,說,「仙女的事,你都听說了吧?」

「啊?夢中仙女?」李承乾忙問。對于傳言他夢中遇仙這種事,他是將信將疑的。

「嗯,夢中仙女。」李恪很篤定地點頭,「我這一生的志向就是找到她的轉世,與她共度這一生,兒孫滿堂,白首不離。」

李承乾看到一直不苟言笑的李恪居然面帶笑容。

「這就是你的志向?可你看那麼多兵法。」李承乾不解地問。

「大兄。從前在太原,堂兄弟們欺負咱們,我們若是沒點功夫,不得被欺負死呀。」李恪說。

李承乾想了想,點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大兄,你一定要好好做太子,護著弟弟們,不受歹人挑唆迫害。將來你君臨天下,弟弟們才有好日子過。」李恪緩緩地說。

李承乾一時之間沒有明白。李恪繼續說︰「我母親說過,權力的紛爭是最無情最寒心的。權力本身有著致命的誘惑。如今,你貴為太子,各方都會蠢蠢欲動。」

「那你呢?會站在我這邊嗎?」李承乾徑直問。

在這麼多年與堂兄弟們的對抗中,兩人已有了一致的默契。

「當然,只有你登上帝位,弟弟們才有好日子過。」李恪輕笑。

李承乾一時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忽然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許多,心里也暗暗發誓︰一定要成為一個好太子。

只不過,這做太子兩年多來,他逐漸發現做太子真的很累,他看清楚了,做太子是被架在火上烤,火架下還有一堆的惡狼虎視眈眈。而這些惡狼,有昔年對自己諄諄教誨的人變幻而成的。

他疲于應付,覺得真的很累。

不過,他是太子,是兄長。即便累,他也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可是,不知為何,在這樣的地方,竟然對楊氏阿芝了。

可是楊氏阿芝神情非常嚴肅,板著臉說︰「太子殿下,我認為這普天之下沒有誰比你更適合做太子了,你切記。」

「是麼?」李承乾不知為何,听她這樣篤定的語氣,心里很是舒坦。

「是。」江承紫篤定地點頭,然後就個李承乾砸高帽,「首先,你名正言順,是嫡長子;其次,太子聰敏勤奮,愛護百姓;第三,你能頂住長孫無忌的挑撥,與蜀王聯手,這足見你的遠見、魄力,同時清楚朝堂局勢;第四,你有一位堪比賢臣的母親,這是你的良師益友;第五,你有一位卓越非凡的父親,堪可作為你的榜樣。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也唯有太子你而已。至于蜀王,他做不來,也做不得。」

李承乾瞧著這女娃,心里有些苦澀,又有些羨慕,最後便笑了,說︰「我懂李恪的心思。」

「那太子要好好做太子,將來做個明君,將大唐帶上更輝煌的頂峰。」江承紫笑著說。

李承乾瞧著她那認真的表情,明亮的大眼楮,鄭重其事地點頭,道︰「我會。」

「我楊氏六房與蜀王一脈,定會竭盡所能,為殿下盡力。」江承紫在此表了決心。她深諳心理學,明白這種話多說,說得越發誠懇,對方越信任。

如今,李承乾就是扭轉命數的最好一張牌。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保全李承乾這個太子。

「好。」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很篤定地說好。

爾後,王景天匆匆而來,對江承紫說︰「九姑娘,有件事我得要與你說一說。」

李承乾見王景天看了看他,他便自覺地說要去找楊侍郎說一說格物院的籌備問題,畢竟他是格物院的總負責人。

待李承乾走了,王景天才低聲說︰「九姑娘,六夫人有喜了。」

「啊?」江承紫一愣,王景天笑著說,「夫人覺得不太舒坦,我為她診脈,方才發現。」

「呀,這樣啊。那這房子要選好,各種物什擺件吃食什麼的,就要麻煩王先生幫忙了。」

「這是自然。」王景天眉開眼笑。

這是一件大喜事,江承紫也很是高興,當即就要去找自己的母親。

她一路小跑,像是一只歡騰的鹿。剛轉過一處廊檐,便瞧見李恪坐在一棵樟樹上,樟樹茂盛,他一身淡青衣衫,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你來了?」江承紫站在樹下。

他跳下來,笑著說︰「我來了。」

「也不知送拜貼,沒禮數。」江承紫撇撇嘴。

李恪不予計較,只解釋說下了早朝就趕去找她,沒想到她已來接六房了。方才投了拜帖,已拜見了她的父母兄長,這才來尋她。

「哼,卻沒想到有人跟太子相談甚歡。」李恪說到此處,語氣不免酸溜溜。

「太子是我兄長又是我姐夫,如今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呢。說一說當前形勢而已。」江承紫解釋。反正她也沒覺得李恪會拈酸吃醋。

「不管,以後,不許跟別的男人靠那麼近,太子也不行。」李恪鄭重其事地說。

江承紫這才覺出這人是真在吃醋,她好笑地問︰「你吃醋了呀?」

「是。」李恪大方承認,低頭對她說,「我不想旁人瞧出你的好,對你有非分之想。」

江承紫默然,雖然李恪這話說得好像不太對,但若是讓旁人生出非分之想,有可能會給李恪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她默然片刻,就很認真地點頭,說︰「我以後會注意避嫌,注意分寸。有些話,有些事,能讓夫君來做的,我絕不動手。」

「嗯。什麼事,都放著我來。我做不了,你再幫我。」李恪認真地說。

「那我平時是不是就是為所欲為?」江承紫開玩笑。

「對。想干嘛干嘛,反正天塌下來,有為夫擋著。」李恪非常開心地說。他是真開心呀,自己看中的女人覺悟真不是一般的高。

不過,這對她有非分之想的人是不是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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