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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南衡听了南蔚的話,一臉的不在意。他只替南蔚擦了擦嘴角的飯粒︰「在南叔叔面前提到了我?是要借我的名頭嗎?沒關系,蔚弟弟若是需要盡管借便是。」

南蔚又道︰「言嬤嬤還說你跟我要好,然後爹便再沒問什麼就走了。」

南衡道︰「蔚弟弟本就同我要好,言嬤嬤這樣說有哪里不對,叫南叔叔知道也不妨事。」

「真的不妨事麼?」南蔚眨眨眼,略抬了抬下巴,以便讓南衡更好擦,「但言嬤嬤說——這是!」

南衡一愣,繼而樂了,敲了一下他的腦門︰「你這腦瓜里都在想什麼!什麼不的!哪有這麼嚴重……我知道了,你是說這不是什麼好詞,對吧?沒這回事,蔚弟弟但凡有什麼需要,我都願意出面!」

這一瞬間,他似乎不再是方才硬是要拎著食盒跳窗子的執拗男孩,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渾身都悄無聲息地漫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

只是下一刻,他又替南蔚拈了一筷子的青芝炖野雉,還替南蔚擦了把唇邊沾著的湯汁。

南蔚心下狐疑︰剛剛是本尊的錯覺麼?

咬下那塊野雉,只覺得入口鮮香,青芝與雉肉混雜在一處,少許的湯汁順著舌尖四處亂竄,直奔喉管。

南蔚滿意地又抬了抬下巴,南衡恰在此時送上又一筷雉肉。

于是過了一會,南蔚才想起自己本來想要說什麼︰「南衡,若是以後我當真你啦,你也不生氣麼?」

南衡失笑︰「為何要生氣?我不是說了嗎,只要蔚弟弟需要,盡管便是。」

南蔚歪頭看他︰「這可是你說的!」

南衡微微一笑︰「嗯,我說的,我向來算話。」

南蔚更加滿意︰知情識趣,本尊沒看錯人!

因為同南衡的關系在南秉禮那兒過了明路,南蔚近來使喚起府里的其他人,更是底氣十足。這些人竟也都听他的話,他說往東,誰也不敢往西。

便是言嬤嬤外出購置藥材,都有二管家屁顛屁顛地上前服務,問要不要派車。

南蔚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生出幾分明悟。

光只是托帝都南氏將其捎來,借住在南府,便能讓南府的主事人如此翼翼,甚至于投鼠忌器——南衡只怕不僅僅是身份不凡,而且是極其不凡。

除夕那日,豐城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先前便零零散散地下了幾場雪,但都小得連地面都遮不住就全化干淨了,只叫天氣更冷了些,伸手都仿佛要凍成冰。

如今飄起大雪,不一會兒到處銀裝素裹,跟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色毯子一般,加上廊檐下掛著盞盞紅燈籠,反倒顯得暖和起來。

按照前身記憶里的慣例,整座府邸要在晌午時一塊用年飯。

南蔚本來覺得這具身體已然痊愈,自個走也無妨。誰知才踏出一步,整個人又騰空了,卻是被言嬤嬤再一次給抱了起來。

他壓根就沒掙扎,索性縮在言嬤嬤懷里——能省點力氣,求之不得。

走到半道上,南蔚沒睜眼,魂識先一步注意到那邊南衡和唐嬤嬤走了過來。

「蔚弟弟!」南衡也看到了他,當即掙月兌了唐嬤嬤的手,直奔過來。

南蔚道︰「嬤嬤,放我下來吧。」

南蔚有點嫌棄︰瞧這狗腿的模樣!

又有點自得︰本尊魅力依然是無遠弗屆。

思忖間,南蔚往前邊睨了一眼。

然後他忍不住又睨一眼。

這還是他第一回正面看到唐嬤嬤。

這位南衡的女乃嬤嬤比言嬤嬤年紀可輕多了,瞧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身姿豐腴,膚色雪白,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未語先笑,看起來再和氣不過。

不過南蔚卻知曉唐嬤嬤可是實打實的金丹修士,而且他的魂識還曾親見唐嬤嬤殺死一個不知因何栽在她手里的黑衣人。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嬤嬤很美貌。

親眼瞧著,果然要比用魂識瞧著更令人舒坦,南蔚想。

南衡三步並作兩步地到了他跟前,上下一看,忍不住笑︰「蔚弟弟,你今兒的打扮真有趣,跟年畫女圭女圭似的。」

南蔚︰「……」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

小孩子被丹桂給裹在一身紅彤彤的斗篷里,里邊也是一身紅提花緞面的袍子。因為個頭尚矮,衣服穿得又厚,益發顯得圓滾滾的。配上從風帽里露出的粉女敕女敕的小圓臉和黑漆漆的大眼楮,的確同年畫上的女圭女圭有幾分相似。

南蔚不高興地板起了小臉︰拿本尊跟年畫女圭女圭比,成何體統!

見到那張圓嘟嘟的小臉氣鼓鼓的,便是唐嬤嬤都有些好笑,跟言嬤嬤走到一邊,讓兩個小孩子手挽手往前走。

待兩人一齊到達前廳並露面時,前一刻還鬧哄哄的廳內倏地一下安靜了下來。

南蔚瞥一眼南衡,小聲道︰「他們都怕你?」

才滿八歲的南衡此時卻著實有了幾分少年般的玉樹臨風,身姿挺拔,面不改色地往里走,只沒忘牽住南蔚︰「說的哪里話,他們怕我作甚,我從來都以德服人。」

南蔚就像第一天認識這人似的多看了他一眼。

南衡微微一笑︰「蔚弟弟,怎麼?」

南蔚搖頭,被他牽到了座位旁邊,理所當然地兩個人坐在一處。

上首正坐在南秉禮身側的吳氏似是想說什麼,卻被南秉禮阻止了。

倒是另外幾位大約是南秉禮的兄弟神色古怪,但終究一動未動。

南秉禮直接發話宣布開席,讓府中一干人等該吃吃該喝喝。

南蔚注意到,那位此時尚未卸下家主重擔的祖父並未出現在宴席中,而其他人好像也一點不覺得奇怪,沒有一個人提起。

他很快就沒有余暇去關注這些,因為年飯的內容竟然不如南衡每日帶給他的飯食!

當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方才進入這具身體的時候,他什麼不能吃!那絲線蕨做的菜粥他還覺得是無上美味狼吞虎咽呢!

瞪著布到自己面前的菜,南蔚心想是不勉強自己呢,還是不勉強自己呢……

揣在袖子里的手卻被另一只暖暖的手給握住了。

南蔚扭頭往南衡看,南衡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做了一個口型。

南蔚看懂了那是「接著」二字。

然後又一只手遞過來一個小紙包——就跟此前南衡每回帶糕點來時一模一樣的紙包。

南蔚的眼楮立馬就亮了。

南衡眼中笑意深了幾分︰小孩子剛才還氣鼓鼓的臉頰一下子就泛出了微微的柔光來,低下頭目不轉楮地看著紙包,手指飛快地把它剝開,在瞧見內里的物事時唇邊立刻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渦都旋了出來。

今日唐嬤嬤似乎在糕點上也有意大顯身手,跟此前吃過的蓮白碎、栗子酥之類相比,此時才掀開紙包,那股子清淡卻誘人的香氣就已經蓋過了宴席上的一切味道,在南蔚的鼻間不懷好意地竄過來又竄。

再不猶豫,南蔚嗷嗚一口就塞進嘴一塊。

入口之後他眼楮又亮了幾分,鼓著腮幫子,朝始終看著自己的南衡點了點頭︰「好吃!」

南衡見他臉頰都被撐成個球了,趕緊道︰「你嚼一嚼,喜歡我下回叫嬤嬤再多做些。」

南蔚哪里用他說,早便咀嚼了起來。

不一會兒,紙包里的糕點全部到了他的肚里,南蔚才稍稍感到了點飽月復感,舒服地往後仰倒,懶洋洋地眯了眯眼。

唔,若是萬年之後的天命魔宗里也能吃到這般味道的食物,南蔚懷疑自己還會不會那麼堅定地選擇渡劫……

宴席之後的第二日,南衡一大早過來,欲言又止。

南蔚看他一眼,他沒吭聲。

再看他一眼,他還是沒吭聲。

南蔚道︰「有什麼事就說。」

南衡湊過來在他肩窩里聞了聞︰「還是好香……」

南蔚翻個白眼︰「到底有什麼事!」

南衡這才道︰「我要跟嬤嬤去祭祖,雖然並不遠,但恐怕要晚上才回得來,今日的中飯就沒法替你送了。」

南蔚哦了一聲。

他見南衡盯著自己,不解道︰「還有事?」

南衡道︰「沒有是沒有,但蔚弟弟,若是我不送中飯,你可不要像昨兒夜間那般,一口都不肯吃啊。」

原來他是因為昨日宴席上的情景,擔心南蔚不肯吃飯。

這大可不必嘛,本尊又不是真的小女圭女圭,肚子餓了再難吃的東西也能咽下!

南蔚正要這麼說,心念一轉,卻生出另一個主意︰「要不然,你帶我一塊去?」

南衡稍一怔忡,就像被提醒了︰「說得對,嬤嬤也沒說不能讓你一道前往!我這就同嬤嬤說去,蔚弟弟,叫丹桂給你換好衣服,我們等等就來!」

見他一陣風似的走了,南蔚知道今日八成是能不被懷疑和跟蹤的出府了。

他不由感慨︰到底是本尊夠機智啊。

唐嬤嬤帶著南衡過來時,跟言嬤嬤又說了幾句話,南蔚一概沒有理會,只想著等出了府,就能查探一番這豐城周遭到底有沒有天生靈火了。

按照他目前所知,豐城方圓之內應當有天生靈火才對,哪怕品階不高,對南蔚偽造靈根而言也盡夠了。

反正他也只需要開個門,至于門里面是雕花的廳堂還是茅草小屋,他自有法子一層層攀爬,爬得比誰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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