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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可造之材再義正詞嚴些,不帶上這麼多的個人情緒……南蔚想,自己一定會更欣賞此人。

南蔚揚起下巴,不慌不忙︰「我就是主子,何須對自己的飯食動手腳?」

那婆子一愣,似乎沒想到這位闔府嫌棄又懦弱可欺的少爺,竟然會道出這麼一句有理有據的反駁。

只是還未等她來得及再說點什麼,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南蔚。

其中一名穿戴上看著頗有些身份、發髻上還插了支赤金簪子的婆子喝住了她。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南蔚身上——大都不懷好意,但亦有幾道視線滿是憐憫,大抵是覺得他這個嫡支嫡子處境堪憂,身邊的丫鬟和嬤嬤竟是如此不上心,以至于他會獨個溜到廚房這腌地方來。

南蔚甚至用不著動用魂識,就心知肚明。

他丁點也不&lt在意這些,不過都是些凡人罷了,只要這些人不礙他的事,他才懶得動她們。

在她們看著自己的時候,南蔚也大大方方地「看」了她們一個來回,順便也「看」了一遍廚房里的每一樣東西。

不一樣的是她們用眼楮,而他用魂識。

沒有。

南蔚有些失望,看來即便是這萬年前天地間靈橋尚在、元氣充足的時候,有些東西也不那麼好尋。

這時又一個婆子攏到跟前,頗有幾分殷勤地道︰「大少爺,讓老奴送您回去吧,您是金貴人兒,老是待在這里要不得。」

南蔚並不吭聲,只不緊不慢地打量起她來。

這婆子看上去在廚房里應當也有點身份,從她的打扮上看與那赤金簪子婆子約莫是一個級別的婆子。

那麼這事就顯出幾分怪異來——這南氏的府邸里,幾乎所有下人都掌握在吳氏這位主母手中,即便是對他心存憐憫,也決計不可能上趕著對他示好。

那婆子被看得眸光飄忽了一下,心里忽的有些打鼓,這位少爺不過只是看著自己,怎麼就像是全身都被看透了一樣?

但在她想來這鐵定是錯覺。

且不說南蔚毫無靈根百無一用,眼下他分明只是個幼齡孩童,只怕還未曉事!

她定了定神,也沒打算等南蔚回應,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一把抱起了南蔚。

南蔚︰「……」

混賬,本尊的尊體豈是你這雙髒手能觸踫的!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南蔚很無奈,他擔心這婆子假作沒抱穩故意撒手,還不得不勉為其難地用手指牢牢扣住了這婆子的胳膊。

「劉婆子……」起先給南蔚解圍的那名婆子有些遲疑地叫了她一聲。

劉婆子只當沒听見,抱著南蔚就出了廚房。

沒過多久,南蔚就知道自己到底是猜中了。

因為劉婆子抱著自己走的路,分明就不是往他住的小院的路,而是徑直奔府里最大的那座園子去了。

迄今為止,南蔚還沒真正見識過這座園子,但前身的記憶里卻有一段跟這座園子關系匪淺。那大約正是南蔚來到這具身體之前不久的事情,前身被南斐給騙到了園子里,沒能被言嬤嬤找到,待了整整一夜。

什麼跟魔怪一般無二的影子啦,什麼跟哭喪一般無二的怪音啦,什麼跟妖獸一般無二的眼瞳啦……南蔚十分不屑,不過是小孩子玩的把戲罷了。

但他也意識到,南斐的心思著實惡毒,硬是讓前身身體病了不說,心里頭恐怕也生了重病。

如若不然,前身也不會身體愈加衰弱,最終死得無聲無息,將身體讓給了他這個萬年之後的天命魔宗尊者。

你且放心,南蔚在心中暗道,本尊總會替你要一個公道。

由于前身的記憶,南蔚對這座園子也隱隱生出點熟悉感——他知道這座園子極大,除了守門的粗使婆子,便是下人都難得瞧見。里面有各色植株,引了活水進來,使得園子里處處有湖光,還養了些飛禽走獸,對真正的孩童南蔚來說自然可怕得無以復加。

這劉婆子,是想把他丟進水里呢,還是想把他丟給園子里的猛獸呢?

南蔚正琢磨的時候,劉婆子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的臉色微微有點發白,但眼楮里又閃爍著貪婪的神色,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大少爺,你莫怪我。」劉婆子嘴里喃喃地念叨著,將南蔚又舉高了一些。

他們正站在一座拱橋上,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池水。

看來劉婆子是打算淹死他,南蔚邊想著,邊略有些不耐地瞅了眼另一邊。

劉婆子終于下定了決心,雙臂一張,雙手松開。

只是南蔚卻牢牢地抓著她。

劉婆子咬了咬牙,使勁將南蔚的手指給掰開,用力將小孩子往下扔去。

說時遲、那時快!

「劉氏爾敢!」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震耳欲聾般傳來,讓劉婆子跟篩糠一樣哆嗦著,爛泥也似的軟在了地上。

卻見一道人影迅疾而來,猶如浮光掠影一般,輕輕松松就撈住了南蔚,微一使力,又將他抱在懷里,接著言嬤嬤才站穩在拱橋上,居高臨下瞧著劉婆子。

「言嬤嬤……言嬤嬤饒命……」劉婆子忙不迭地叩頭求饒,一股異味散發開來。

南蔚嫌惡地捂住鼻子,這婆子敢殺人卻怕死,才見到言嬤嬤竟然就拉了一褲子的屎尿。

言嬤嬤冷笑了一聲︰「你意圖謀害主子,還想活命?」

劉婆子仍是跟搗蒜似的叩頭︰「饒命啊……饒命……」

言嬤嬤手掌一翻,拐棍朝劉婆子橫了,杖頭綠意森然。

劉婆子渾身抖得更厲害了些,異味也又重了幾分。

眼看著那一團青綠色的霧氣將要將劉婆子劈頭蓋臉地籠住,南蔚道︰「慢著。」

言嬤嬤略一遲疑,還是停住了動作。

劉婆子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時不時還抽搐一下。

南蔚從言嬤嬤懷里下了地,蹲在劉婆子身旁︰「喂。」

劉婆子一聲不吭。

言嬤嬤冷冷道︰「大哥兒叫你,你該當應聲!」

劉婆子連忙道︰「是,是!」

南蔚道︰「那個讓你殺了我的人,給了你多少好處?」

此話一出,不提已經知道「真相」的言嬤嬤看了他一眼,劉婆子瞅住南蔚的目光就別提有多怪異了。

劉婆子打著哆嗦︰「我……」

言嬤嬤道︰「說!」

劉婆子連氣都不敢再喘︰「倒沒有人要我殺了……大少爺,只是我揣測著太太想叫大少爺死,才自作主張……」

南蔚已經站了起來︰「那你沒用了,言嬤嬤,處……」

一個理字沒說完,劉婆子飛快道︰「不是不是,太太曾給了我暗示,又輾轉著叫大管家給了我家那口子不少好處!」

南蔚笑眯眯地道︰「多少?」

劉婆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南蔚道︰「言嬤嬤。」

劉婆子忙不迭地道︰「一百兩!」

南蔚道︰「言……」

劉婆子道︰「二百兩!」

南蔚道︰「嬤……」

劉婆子幾乎尖叫出聲︰「三百兩!」

南蔚沖言嬤嬤露出一個微笑︰「嬤嬤,東西給我吧。」

言嬤嬤還不明所以,卻見南蔚飛快地伸手過來從自己身邊晃了一下,接著就將一個烏漆抹黑的丸子塞進了劉婆子嘴里,又十分熟練地將她下頜一掐,讓那丸子順著喉管骨碌碌一下子滾了進去。

言嬤嬤︰「……」

南蔚道︰「這是言嬤嬤煉制的七蟲七花丸,效果嘛,你現在就能感受一下——是否肋下隱隱酸痛,是否欲要嘔吐?這便是有效了。等你把銀子拿給嬤嬤,若是你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嬤嬤自然會定期給解藥你,如若不然……你懂的。」

劉婆子淚如雨下︰「我懂,我懂!」

她已然感到肋下的確隱隱酸痛,肚里也在翻江倒海,跟平日里決計不一樣!

更叫她難受的是滿心的後悔,今日為何要想著去巴結太太,對南蔚下毒手,卻反將自己折了進去!

待劉婆子被哄地滿心信服依依不舍地遠去,南蔚又道︰「下回拿解藥去給她時讓她吃上一丸,也免得好象今日我們騙了她。」

言嬤嬤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大哥兒,我哪有什麼七蟲七花丸?」

南蔚笑眯眯︰「只須用那日我跟你說的幾味藥,便能配出來,娘親說十分簡單。」

听他提及先,言嬤嬤沉默了一下,有些感慨地道︰「大哥兒經此一遭,到底是長大了,變得嬤嬤我都快要不認識了。但也該要如此,不然哪里放心得下……不過今日大哥兒偷偷溜出來,實在是危險了些。府里面的下人雖說少有修士,卻總有幾個煉氣期的,誰也不知何時會撞上。在沒有解毒以前,大哥兒可莫要再頑皮了。」

南蔚心道若不是有魂識傍身,知曉言嬤嬤馬上就趕來,他也不會以身犯險,早就想法子解決劉婆子了。

不過現在這樣更是不錯,他的月例總是被克扣得厲害,如今有了這三百兩銀子,不管是解毒或是南蔚計劃內的下一步,都要寬裕許多——唔,沒想到這區區南氏家族,一個下人也能挖出這許多銀錢,倒是一條生財之道啊。

言嬤嬤還在說︰「……今日是我來得及時,那劉婆子又是個普通人,沒有丁點修為。試想想,若她有修為,若她心思再通透些,哪里能被唬得住,大哥兒也莫要隨意顯露出你的特異之處,就是要一鳴驚人,也得在你解了毒,處境再安全些……」

南蔚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注意力卻被旁的東西吸引了。

他一直在用魂識探索著這座園子,此時終于有了收獲,且是目前他最最急需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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