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的速度,貌似出奇的慢。
蘇傾也沒了需要立刻問的問題,而各個暈倒的姑娘們的陸續醒來又造成了大片的混亂。倒是讓靈茶道境以來,連續不斷的事端,暫時在混亂中告一段落。
雲佩鈺暫時被請了出去。
不在貴女圈的水馨和莫蘭兩人,雖然彼此沒有什麼交情,卻因為都不願意待在遠處的緣故,干脆結伴走到了另一個院落里。
當然不是為了賞景。
兩人都沒這個心思。
水馨知道莫蘭的性格,可不想和她一路沉默。但又不想和她討論新戲劇的問題她擔心被莫蘭弄明白自己的來路。
「林冬連」這個馬甲還不想丟!
「想想看,那中間還有一個……」水馨主動感嘆出聲。
「林姑娘說那‘缺失的一環’?」莫蘭也不怎麼怕那些姑娘。
所謂「缺失的一環」,自然就是指直接動手攻擊了豐優雲和吳思嫻的人。那可真未必是謝淼做的。謝淼也許制造了幻覺,可是,因為幻覺攻擊,在那之後還表現得毫無異常,更是在潘雪梅面前掩藏了自己的攻擊痕跡的人,也是怎麼想都覺得了不得啊!
心機、城府,還有演技。
「嗯,我傾向于是謝淼發出了第一聲尖叫。所以她才要立刻設法掩飾。但是……還有一種可能是,她動手的對象是吳思嫻,為她制造了幻覺。」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吳思嫻還沒醒?」
「再怎麼慘烈的景象,旁觀和置身其中的差別,一定都是很大的。」水馨點頭道。
「但謝淼沒想到有人同時攻擊了吳思嫻?」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謝淼還在同時構造了另外的幻境呢?再說,總還有一個人攻擊了豐優雲啊。」
豐優雲的元神誓言算是這個事件里最簡單明白的一部分了。直接堵住了好幾個可能被利用的點。
「我都懶得瞎猜。」莫蘭擺擺手,竟然有幾分心灰意冷的樣子。
水馨好奇的看著她。
莫蘭揉揉額頭道,「以前在南方的時候,我覺得萬花門已經夠喪心病狂的了,不停的創造新的低階丹藥那有多大意義呢?煉丹師的數量終究有限度,能掌握的丹方也很有限……我是說,我的本職是一個煉丹師,但我並沒有興趣去掌握無盡的丹方。但我來了北方以後才發現,萬花門的丹方算什麼?這里的靈丹種類倒是不算很多,可‘香’這種類似的東西,香方一萬種都不只!這里的商鋪種類、官職體系什麼的,也繁瑣得驚人。破案什麼的,需要的知識量也實在是太大了。」
水馨也有點感觸。
什麼「有余武館」啊,「百味書屋」啊,還有之前的「專業醫館」,以及「五藏香」什麼的……
要是沒人解說,光是蘇傾的問話,就足以讓人懵逼好多次!
不過,莫蘭這麼說的話……
「莫姑娘是之前編寫新戲劇的時候,體會到這點的吧?」
莫蘭戚戚然的點頭,「那時候已經有所體會,如今體會更深。」
「可惜,今天只怕是看不到莫姑娘你的新戲劇了。」
「這個無所謂。」莫蘭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下,聲音中卻又有種奇妙的釋然,「我之前也沒想到,雲公子的親戚是那一位。」
水馨有點明白莫蘭的想法,或者說明白了莫蘭會積極起來的原因之一。
北方的強者和南方的強者不一樣。
水馨還記得,自己見到的第一個……或者說第一群南方的金丹修士,就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種毫不掩飾的,「視弱者為螻蟻」的氣息。讓低階修士做炮灰、誘餌什麼的,那是天經地義一般。他們的尊重只給與修為而非人格。重視的範圍廣一點,在「修為」上加一個「門派」的條件。
而在北方,哪怕是單純為了名聲都好。
偽君子行善難道就不是行善?
總之,北方的高層對待小修士的態度明顯更好不說,也不會那麼輕視小修士的命。這讓莫蘭有了一定的安全感,這才敢慢慢露頭可一下子露到大儒夫人的面前,顯然她還是不那麼安穩的。
「嗯……」水馨雖然不打算和莫蘭兩個人討論新戲劇,但是看莫蘭對抱周夫人或者蘇夫人的大腿都還有那麼幾分猶豫的樣子,就還是說了出來,「我前兩天去查佛門的一些經書,君家的九公子君九韶幫了我的忙。從他那里我知道,他和南邊來的那個修士,叫做寧朔的,正在籌備一出新戲劇,就是暫時找不到戲班子,自己也沒有做戲劇的經驗,正要找人幫忙。我對這方面是沒興趣的,莫姑娘你有興趣麼?」
莫蘭肯定是有興趣的。
畢竟煉丹、煉香什麼的,在北方是「料少人多」,她頂多就是靠家族秘境的靈藥給自己煉制修煉的丹藥,連自給自足都不容易。想要換到更多的資源,總得有些其他法子。還有什麼能比「新戲劇」更輕松的麼?
之前改進晶幕、留影石,發展直播,得到的官方獎勵就不少了。
她本來還擔心自己的功勞會被無視,或者被什麼權二代侵佔呢。
現在有個好的開頭,自然就該繼續。
只不過……莫蘭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為了「寧朔」這個名字。「寧朔」是那兩個人的「手下」,莫蘭對此也是清楚的。而君九韶,看起來像是君氏這個大家族,對「天眷者」的投資者……
「林姑娘就不擔心我眼高手低,剛才都是泛泛而談?」莫蘭一轉念,如此說道。
「這沒什麼好擔心的啊。」水馨卻是完全不在意,「我覺得莫姑娘已經證明自己了。至少有足夠新奇的點子……嗯?好像大儒們來了。」
水馨說著松了口氣,「我還擔心謝家會先有太太夫人之類的人過來呢。」要是來個「後宅撕逼」,簡直連圍觀都沒法愉快的圍觀了。
「……不過,」水馨想想看,又自言自語,「既然是蘇夫人坐鎮的話,這也很正常吧。」
莫蘭有些無語的看著面前的姑娘一副貌似迷妹的樣子不過隔了一段時間不見,怎麼變成這樣了?而且,「你怎麼知道‘大儒們’來了?」
「我的血脈天賦,不對,修煉資質就是溝通植物啊。植物其實很敏感的,就是反應比較慢點,一般看不出來。」
水馨一邊回答,已經一邊往之前的院子走去。看她的模樣,莫蘭竟有些羨慕這就是出身北方的好處吧?能見到大儒,都會覺得是天大的榮幸。像南方的修士,除非是那些強者的直系後代,否則誰願意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啊?巴不得能遇見的全都是在能反殺的範圍之內的。
不過,雖然躊躇了一下,莫蘭還是跟著去了。畢竟她剛才也在現場。這時候要是特意避開,反而會從醬油黨變成「貌似行跡詭異的人」。
「我們剛才實驗了一下那個靈茶道境。」明明是亡者的先祖,謝昭來了現場之後,卻不過是淡淡的睨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就先解釋了一下晚到的原因。
反正他們也已經晚了。
蘇傾也是同樣的想法,立刻就好奇的追問,「我來不及試第二次,你們看到的是什麼樣的?」
「無法想象會有那樣的事發生。」張煜道。
謝昭則說,「可惜不能讓我仔細觀察‘我自己’,不過我覺得那里面的我好像老了點。」
「結果呢?靈茶道境的結果是什麼樣的?」蘇傾不意外靈茶道境「被固定」的事情,她在意的是,之前被打斷的結局。
「就在你看到的結局那里,一株靈茶樹從‘大陸中央’長了起來,是原始茶種的樣子,茶樹邊上龍鳳環繞,還有數十種已經消失的神獸幻影相伴,直沖雲霄,然後就天地茫茫,幻境消失了。」謝昭一臉無語的回答。
「龍鳳麼……總不會是黑龍青鸞吧?」蘇傾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試探。
既然謝昭說到這地步了,當然也不至于隱瞞這一點,「那倒不是,是青龍金鳳。」
謝昭隨即主動轉移話題,「然後呢?這靈茶對師妹你的根基有沒有作用?」
蘇傾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你沒喝?」
「喝了點,但是太少了。沒什麼感覺。」
「靈茶對我作用也微乎其微,但我的根基確實是得到了一些彌補,這種彌補並非來自于靈茶,而是……」蘇傾指了指頭頂,「當然,這還不夠。估模著還得做點兒類似的事情。」
謝昭沒問「類似的事情」是什麼,而是總算,終于將目光放在了地面上軟倒的尸體上。看他的表情,顯然是看不出什麼悲慟之色的。
「所以她怎麼死的?」謝昭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問道。
在這兩位大儒到來之前,蘇傾召喚的其他醫修也到了,而且是直接從刑部找來的,有個專門的名字叫「刑醫」,專門檢查死人,確認死因的。
就在水馨喝莫蘭兩個人離席去其他地方的時候,兩個刑醫和潘雪梅以及另一個被喊來的男性醫修,已經對某人的尸體進行了「會診」。
除了潘雪梅,剩下的刑醫也好醫修也罷,都是男子。
此時這幾個人對望了一眼,看著人已中年,年紀最長的刑醫站了出來,「謝淼姑娘死于中毒。」
謝昭幾乎翻個白眼這不廢話?全身沒有外傷,但皮膚上,正常死人不會有的青紫色筋絡浮出。這不是中毒是別的什麼死法不成?
「但我等確實從未見過這種毒素它似乎早已經潛伏在謝淼姑娘的血管之中,隨著血液流遍全身,然後忽然在同一刻,同時爆發……而在爆發之前,又沒有任何端倪。當然,這最後一點,是這位潘醫修所言。她曾在死者死前,為死者把脈,發現死者動用了先天天目,且天目可能受到一定沖擊,導致氣息不順。但並非在死者生前,發現毒素。」
說到後面,就直接將鍋甩到了潘雪梅的身上。
謝昭也不覺得意外,卻並不去問潘雪梅,只是道,「血液之中分散潛伏的毒素在同一時間爆發,導致死亡。這一點可能確定?」
「自然可以。」
「那麼,不管在爆發之前是否容易找到端倪,只說這種忽然全身爆發導致死亡的毒素,你們可有經驗?」
刑醫皺起臉。
不管潘雪梅是否學藝不精……謝淼在忽然死亡之前,看起來都是很健康的,外表並無端倪。這一點滿院子的人可以作證。
所以……
這個中年刑醫嘆息一聲,「下官無能,下官能想到的,只有‘誓約之毒’。」
水馨和莫蘭兩個,已經悄咪咪的回到了院子里,在角落里坐下了。兩位大儒到來之後沒有說要見什麼人,自然也不會有人不長眼的自己跑上去拜見。
听到這兒,水馨和莫蘭兩人,都有種松口氣的想法難得不需要別人解說!
確實,如果是「誓約之毒」的話,不管怎樣都很合理呢。
所謂的「誓約之毒」,就是在立下元神誓言的時候,作為元神誓言必然存在的「若違背誓言……」的那一部分。
不過一般來說,都是「神魂遭到反噬」比如說之前豐優雲的誓言,若是她說了假話,那麼「根基損毀」的方式,就應該是神魂遭到誓言反噬而受創。因為她沒有額外規定什麼,「神魂受創」,也是足以損毀任何修煉根基的傷勢。
但也有一種方式,就是吞下一種毒藥,立誓說「若違背誓言則毒藥發作,不違背誓言則毒藥潛伏于身」。
這就是「誓約之毒」。
但一般來說,很少人會選擇這一種。
畢竟這就是吞下了一種毒藥,不違背誓言,也許不會有事,但也保不準就有什麼別的法子可以引動毒藥啊!
元神誓言也是完全可能導致「誓約之毒」變異的!
至于這「誓約之毒」發作之前是不是好查探……顯然那刑醫自己,也並沒有概念。
一是因為用得少,二是誓約之毒發作前都沒什麼征兆……
「所以‘誓約之毒’這玩意的優越性在哪里?」謝昭忽然扭頭問坐旁邊的張煜。
「將背誓後的懲罰交給外物,自身留下的誓言印記就會更難察覺。」張煜規規矩矩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