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楊慕遙和葉陵如何。
姚三郎只當一切正常的坐了下來。他將三顆丹藥倒進了嘴巴里,額頭出現了一只明顯的豎瞳,臉色卻依然迅速的慘白下來。
他的豎瞳,整個瞳仁,已經都化作了淡淡的紫色。而且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淡紫色的瞳仁之中,還有一個玄奧但還極淡的圖案。極淡的紫色光芒以他的豎瞳為核心鋪呈開來,不但將光芒照耀的部分化成了淡紫色,甚至,原本依然保持著黑暗的地方,也被這淡淡的紫色鋪滿了。
這紫色的光芒,鋪滿了幾乎整個正殿。
就留下了他身後的部分。
在這片紫光中,一道有一道更細的線亮了起來。顏色不一,光芒極淡,光華還彼此流轉。若是明亮的光線,想來會是極為絢爛的景象。但光芒太淡了。
而且一道又一道的細線亮起,湊在一起,這會兒反而有模糊不清的感覺。
但任何一個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人,都不會覺得混亂難看。
洞真術第二層鑒真,不但可以看破幻術,起到「鑒定術」這一類的效果,甚至,能將陣法、符之類,外相之下的真實——能量流動的路線,運轉維持的機制,一一顯現!
當然,只是顯現而已。
並沒有攻擊力。
若非如此,這上古傳承下來的完整瞳術,也不可能門庭冷落,無人問津了。
正常情況下,一個儒修將瞳術運用到這樣的地步,剩下的同伴就應該從這些繁復的線條中,找到陣法的破綻之類,以做破解。
想要自己找到弱點並且攻擊什麼的,在洞真術之中,至少要到第三層的「鑒法」後期,才有一定的可能做到。
現在不是正常情況。
別說葉陵和楊慕遙兩人,都不擅長陣法,就是擅長,且這個時候還有時間去觀察,也破解不了。畢竟,山海殿的書山學海印,構建「界中界」以及「傳送門」的方式,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這個層級能夠理解的極限!就是書山學海印,多半也只能說是發揮法寶自帶的天賦。要說多麼了解,同樣不可能。
姚三郎當然有不指望他們做什麼。
施展洞真術,將山海殿的一部分「運轉法則」具現,他就和書山印有了一定的、淡薄的交集,通過這種交情,請書山印做出變動,才是他的目的!
只不過,書山印還沒有做出反應,葉陵的畫面屏障,倒是已經搖搖欲墜了。
而正殿大門的屏障恢復到了什麼程度,還真不好說!
「能畫這樣的畫,你帶的應該是筆了,所以你現在有紙沒有?」楊慕遙打量了一下葉陵,雖然是問句,表情卻很篤定。
葉陵的背後,背著一個大包。這個大包幾乎有他半個上身大小了。看得出原本裝得要多得多,現在已經干癟下來。
看材質,是村落產品。事實上他自己也差不多是這個形象。不準帶儲物器具又怎麼辦?他們倒是都會一點袖里乾坤,但能夠收納的東西也很有限。灰狼留下的琉璃球是最好的補品,他們又不是近戰需要輕身上陣。總得背著一點補給吧?
哪怕一點也不瀟灑,和衣服一點也不配。
光看這背著大包裹的形象,楊慕遙是很慶幸沒有直播的傀儡鳥跟著他們的——明明之前的時候還有,但是,當他們確認了要北上之後,似乎就沒見過了。
但是,總之,楊慕遙看看葉陵身上那個超乎尋常的大包,一點也不相信這家伙只帶了補給。
平日里的九分氣度都已經被削弱到三分不到了好麼,怎麼可能只帶那種琉璃球。
「有,那又怎麼樣?」葉陵一臉牙痛的表情,「從北上開始,我就收集不到紅塵念火了。我覺得我對‘專精與通才之辯’已經有了別的看法!」
楊慕遙可以理解。
以前他們都是「專精才能登峰造極」這種言論的信奉者。所以撇開學業,他只會雕刻,而葉陵只會制紙。
「沒關系,我也不知道這是誰提醒我的但是……」
楊慕遙一臉不自信的拿出了自己的硯台。
硯台上那「為往聖繼絕學」幾字,已經沒有了半點光芒,卻依然淺淡的留在遠處。楊慕遙跑到了他雕刻刀的地方,忍著惡心,伸出手去,將自己的雕刻刀掏了出來。
這蟲子已經失去了蟲子的形狀,變成了一個青綠色的圓球,體積大概只有頭顱大小。但雕刻刀留下來的那個洞,倒是保留了下來。
楊慕遙用雕刻刀在圓球上切了一塊,放進了自己的硯台里。
葉陵懂他要干什麼了,頓時一臉嫌棄,「這玩意能做墨?」
「試試有什麼關系?」
「不,你能踐踏你的硯台,我不能侮辱我的筆!」葉陵義正言辭的道。
楊慕遙呵呵的笑了兩聲,將硯台遞過去,「你先看看再說!」
硯台之內,圓球狀的物質,竟然已經變成了墨綠色。而且,本來應該是固體的——被切下來一塊之後,那圓球狀物體的切面,和表面也沒什麼差別——這會兒在硯台之中,卻當真已經變成了液體!
葉陵的目光嫌棄的看著這另類的「墨汁」,正要說什麼,卻被硯台邊的那句話吸引了。
「為往聖繼絕學?你這心真是夠大的……等下,這硯台。」
「你知道這硯台的來歷。」楊慕遙道,「廢話不多說。就我們現在身上的儲備,不用點外力的話,你打算扔了身份牌傳送?還是扔下姚清源找個地方鑽進去?」
葉陵一滯。
「半路退縮比開頭就慫可要可恥多了!」楊慕遙直白的道。
葉陵一閉眼,迅速從自己的包裹里抽出了一張簡陋的卷軸,鋪在地上,「要是沒效果,出去了我有你的好看!」
他一咬牙,到底將自己手中的文寶筆,按到了墨綠色的汁液中!
另一邊。
「這確定是為我們劍修準備的?」
看著雲東旭將又一個謎題解開,眼前的大門洞開,幾個劍修都是一臉的懵逼加憂傷。裴曜忍不住就吐了槽,「你們自己說,雲東旭這種另類的劍修能有幾個?」
趙楚和那個叫做劉顯的劍修沒有搭理他,都已經將目光放到兩邊的牆壁上去了。牆壁上,畫著一些圖案,正是一套十分精妙的劍法。偏偏和雲東旭的「儒劍」全不相干。
「本來就不是為了讓人通過的吧。」雲東旭也挺無奈的。
這個傳承並沒有將他們分開。
但問題是,他們全都是引劍後期而已。完全沒有破開那些大門的實力。想要打開前面的大門往里面走,就必須要回答上大門上刻下的問題。
而那些問題,無疑,大半和儒修經典有關。
只有極少數,和道儒大戰的歷史以及上古妖魔戰爭有關。沒有一劍破關的實力,再困難也只好努力答題了。
無疑,這個重任就落到了雲東旭的身上。
足足五個人進來,加上這里的「傳承」十分完好的樣子,雲東旭基本可以肯定是沒有別人了。那麼,盡快離開就成了最重要的事。
他沒有多關注兩側牆壁上的劍法,走到了下一扇大門前。
「好吧。」裴曜嘆口氣,「至少這些劍法是真的,挺有意思。」說著,就到兩邊看劍法去了。
唯有一個唐鈺站在中間,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不去看劍法,可跟在雲東旭後頭不遠處,能看到題目的地方,又是一臉糾結。
趙楚匆匆看過劍法,走過來,看著唐鈺,肯定的道,「後悔了。」
「呃?」
「後悔了。」趙楚重復。
「也不是。」唐鈺道,「就是一開始被‘找冒牌貨’這件事給吸引了,沒有多想,進來了才發現,在正殿等著也是一樣的啊!那些家伙總要回去的吧?」
「我們不知道書山印的極限。」唐鈺搖頭。
在她看來,進入各種「傳承」卻是必然的。這是最容易接近書山印的方法,「傳承走到底,該有變化。」
唐鈺笑了笑,「也是吧。本來還想著,如果是劍修的傳承,要一路打下去呢。」
「後悔了。」趙楚再再次的重復道。
唐鈺嘴角一抽,不說話了。
「後悔無濟于事。」趙楚補刀。
「所以你們在說後悔什麼?」裴曜湊過來,畢竟那劍法的劍意和他不合,他是六品先天兵魂,自我領悟很重要。對他來說頂多就是一個參考。
「唐鈺好像情緒確實不高啊!」
「擔心闕庭香。」
趙楚直白了當的說出來了。
唐鈺的臉僵了。
裴曜卻是直接嚇了一跳,「開玩笑的吧?」
「不開玩笑。」趙楚道,「挺好的。」
「哪里好?」裴曜連連搖頭,「那可是個先天天目!我看她是和一般的女天目不大一樣,不像是要嫁去做官太太的,應該是自己想做官吧?但別忘了,儒修要結婚的話,不管男女都是要有婚契的。壽元分擔!就算自己做官也不會選擇一個劍修吧?我們這可是危險職業。」
「……拜托,我們只是自小認識。」唐鈺不得不出聲了,「你這延展得太快了點吧?」
裴曜頓時覺得自己嘴快,有些尷尬的一笑,「這個嘛,也是之前見過,有感而發,有感而發……也是,我們這邊進來五個人,他們那邊多半是挺危險的。還只有兩個儒修……」
裴曜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沒了劍修輔助,兩個儒修在戰場上能干些什麼啊!
又一邊。
被擔心的闕庭香,倒是並沒有「什麼也做不了」的想法。
不過,到底要怎麼做,也確實是成問題。
對于水馨的質問,也確實是無言以對。
他們只是兩個正氣期的儒修,對面卻是一個封印了實力的文膽,外加控制了一大堆的蠱蟲。實力相差太懸殊了。除非林水馨願意暴露身份出手,否則,他們就算是明知道這個相貌也經過了隱藏的男子在有意的拖延時間,又能怎麼辦呢?
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拖延時間?
「小姑娘倒是心急啊!」普通男子好整以暇的道,「倒是沒想到,這里並不完整,而不完整的那一部分,又居然有人能自己送上門來!真是上天都在幫忙!」
水馨的臉色古怪。
第一次听見敵人說老天爺在幫他……
隨著普通男子的話,那些有著類似于螞蟻的蟲子,竟然紛紛退開了。原本長著類似于「陰華」,被小白掃蕩了的山谷之中,卻從地下,爬出了一只又一只的蟲子。
這些蟲子都是半個成人手臂長短,卻是類似于螳螂,有著巨大的刀足和有力的後腿。那狹長的刀足、鮮艷的顏色,還真的和「陰華」的花瓣,也有些相似!
埋伏在地下的這些家伙,在鑽出了地面之後,卻沒有參與到對水馨等人的包圍之中,而是紛紛的向山谷另一邊的男子聚攏了過去,圍繞在了他的身周。
其中有一只,體型更為碩大,足足其他蟲子的兩倍大,頭部和復眼也同樣碩大。
男子彎腰,模了模這只蟲子的腦袋,眼中滿是愉悅之情,「想要阻止我們,書山印倒也是煞費苦心了。確實,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我卻是不想破壞呢。」
「……這貨真是儒修?」水馨再次問道。
「……沒人說儒修不能喜歡蟲子吧?」夏曦無語,「不過這樣子,倒確實是不像在養蠱。」
沒听說過養蠱養成蟲群的!除非個體都很弱小,也很平均。
現在這種,卻是要養有「王」的蟲群,這就奇怪了。
闕庭香听見夏曦的話,卻是眼神一厲。
她什麼話都沒有說。
但是……
手中的朝笏,卻是月兌手而出。
射向了另一邊的蟲群,朝笏上的光芒暴漲!
剛剛直起身的那儒修頓時震驚。
一來,真沒想到闕庭香一言不合,就敢以微弱修為直接出手。二來……就算要出手,難道不該沖著他面前這群蟲子過來嗎?
他實力封印,文力到底運轉不暢。本命的文寶也沒能帶進來。
一時料差,就是出手也來不及。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朝笏落到了蟲群之中,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