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男子一口氣窩在了胸中,內傷難愈,萬分後悔去搶了一只刺蝟!不得已張了張口,嘶啞喊道︰「湯……湯門……無,無,無……」
沒有全部喊出來,他實在羞怒至極,撲通趴在地上,昏迷過去!
「湯門無能!」
「湯門無能!」
「湯門無能!」
縱然昏迷,他的臉也丟盡了,連帶湯門顏面無光,眾鬼修一致喊了三聲,嗷嗷大叫,玄獸魂魄那部分血性暴露無遺。
「丫頭,不錯,老酒鬼喜歡你!」酒鬼看著回到他身邊的金荃,滿意地笑道,面具下的一雙眸子里,除了滿意,還有淡淡的激動和感慨。
「酒鬼,事先說明,我可不是為了信組,也不想做信組的商品哦。」金荃低聲說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件事一定得說明白。
「老酒鬼曉得,你就是你,別想太多啦。」酒鬼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以信組特使的身份保護她,不然也不會放棄信組的名譽搶著和湯門杠上了。
金荃一笑,越來越對這酒鬼好感倍增,心中那莫名難言的親近也越來越濃烈,雖不知這份情感從何而生,但她相信自己感覺的真實性,把這情感權當做一場忘年之交了。
白淨男子至此才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望著那邊的黑衣女子,恨不得上去咬她兩口!突地,眸光一冷,轉向笑的爽朗的凌承霄,細細感應,確定這個是玄聖不假,殺機頓起!
「你!給本將出來!不是說接十招嗎?本將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實力能接十招!」命身後的鬼修抬起散發男子,他站了出來,手一招,一把斬刀赫然在握,直指凌承霄,不可一世地叫囂。
「哈哈哈,本座也想領教鬼將的高招,看看能不能十招之內將之擊敗!」凌承霄暢快地大笑,戰場血腥他是最喜歡的,上次對戰大有空明,因為有諸多玄獸加盟,他戰的不過癮,現在可以放手痛快地干一回了!
笑完,看向金荃,說道︰「我去了。」
「好走。」金荃吐出兩個字。
「走好。」裴祖業附和道。
「你們……」凌承霄一愣,有這麼回話的嗎?不過,自己說的話好像難免讓人有順著這樣接的沖動。
算了,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凌承霄瞪一眼這兩個心里邪惡的人,在他們嘿嘿的笑聲中,肩頭一晃,出現在白淨男子身前。
身法還不錯!白淨男子有了散發男子的前車之鑒,不會傻傻地和人類拼遁氣飛行和身法速度了。
「請。」凌承霄單負一手,大將之風威武凜然。
「亮出你的武器!」白淨男子喝道。
「你確定?本座一亮武器,你恐怕連三招都敵不過。」凌承霄笑看著他,並沒有刻意用嘲諷的口氣,但說出來的話听在對方耳中,卻是無比的刺撓!
周圍鬼修為這狂妄的言語,一片噓聲,不過,有了金荃之前輕松的勝出,他們對凌承霄也很看好,噓聲一落,便都望著白淨男子發笑起來,說不定,他會成為第二個悲催者。
「混蛋!叫你亮武器你就亮!輕視對手,你會死的很慘!」白淨男子勃然大怒,戰刀一劃,黑色冥力布滿整個刀身,十顆冥竅齊齊浮現,冥壓瘋狂襲向那邊的小玄聖。
十劫鬼將!和那昏迷過去的散發男子同等階!
「好吧,如你所願。」凌承霄本身是十二劫玄皇,要在十招之內勝了十劫鬼將不是沒可能,但要費點勁,而且,他對鬼修的路數不是很了解,萬無一失的最好辦法,就是祭出武器。
「弱水劍!」解除塵化,一汪清水般的細長軟劍握在了他手中。
同時,十二顆灰色靈竅在所有鬼修越瞪越大的眼中慢慢流轉在他身周,龐大無匹的靈壓席卷過去,令鬼修們心頭直跳。
他!竟然也不可小覷!
而那白淨男子徹底傻了眼,自己的冥壓完全壓制不住對方,反被對方的靈壓死死封制住!他怎麼這麼點背!心里不禁大罵,去他娘的搞什麼!哪里冒出來的人類,一個兩個都這麼彪悍!彪悍就算了,干嘛隱藏著實力啊!這不是故意讓他湯門踢鐵板嗎?
酒鬼樂了,大手摩挲著酒葫蘆,沒喝也心醉,金荃身邊的朋友實力不凡,他這個做……他就放心了。
桐燦一陣凌亂,看他撿到了什麼怪物!一個高深莫測的女子,一個十二劫玄皇的男子,那旁邊那個穿著華麗的另一個男子是什麼等階呢?不會也隱藏了實力吧?
他可猜錯了,金荃三人唯一沒隱藏實力的就是裴祖業,他有先見之明,實力高點不會被人找麻煩,看看金荃和凌承霄,這不,麻煩來了。
「哼!記住本將的名字,湯無延,小子,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白淨男子一收氣勢和斬刀,竟是怯戰了。
四周喝起倒彩,鬼修們鄙視地對著他指指點點,湯門真的無能了!一個輸不起,一個不敢戰,就憑這樣的家伙,還想跟信組搶人,快早點歇菜吧,別再丟人現眼了!
「湯無鹽?不就是白湯?本座喜歡咸湯,你改個名字報上來。」凌承霄頂著正氣的一張俊臉,說出這麼一句挑釁的話來,連金荃都有點拜服了!
「不是油鹽醬醋的鹽,是松鶴延年的延!」湯無延怒道,一生氣,差點撲上去,眼珠子一轉,猜想對方是在故意激他,冷笑一聲,和身後一群鬼修以及昏迷的散發男子化成黑煙,飄走了。
臨走撂下的話,竟是對自己名字的解釋,這個湯無延挺有意思的。
「厲害,承霄,你把無鹽的白湯嚇跑了。」金荃悶笑道。
「無聊死了!我可不可以上去追殺?」凌承霄收回靈竅,塵化弱水劍,想要大干一場沒干成,體內的嗜血因子癢癢的難受。
說什麼十招、三招,結果一招都沒用,湯無延也太慫了,他是十劫鬼將啊,和十二劫玄皇不過差了兩劫而已,還是有一戰的可能的,沒想到,他卻臨陣退縮了,虧他方才還那麼大小聲,以為有多能耐。
「可以去追殺,引出大批鬼修反追殺你的時候,記得別往我們這邊跑。」裴祖業看著他欲求不滿的樣子,調笑道。
「你有點患難與共的同道精神行不行?」凌承霄抬腳踹向他。
「戰斗不是我的強項,算賬我比較在行。」裴祖業敏捷地躲過。
「行了,湯門接下來會向我們討債的,這筆賬你先算一算吧,別虧本了。」金荃望著湯無延離去的方向,聲音一沉,必須盡快離開這里,不然禍端將臨。
湯門能和信組齊名,勢力的鋪蓋面積不是初入鬼界還未到達地獄探查的金荃三人所能想象的,如今抹了這麼大的一臉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酒鬼很喜歡三人,拍胸脯保證道︰「沒事,沒事,有誰敢惹你們,到信組來,老酒鬼罩著你們。」
說這話時,他的眸光掃向了遠處的丹圖,聲音刻意提高,讓在場所有鬼修听個清清楚楚,大家心里一驚,認定了金荃三人歸屬于信組,再看下去也沒意思,默默退走了。
最後,只余丹圖一個人站在那里。
金荃隨意地望了望他,沒有理會,只對著酒鬼說道︰「謝了,酒鬼,我不想和信組扯上關系,其實,我們是要去地獄的,無意中到了眠川村,遇上村長桐燦,又遇上了湯門的特使搶人,才鬧出這檔子事,應該不會有誰再惹我們,因為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她一說,桐燦明了,原來是自己誤會了,這三人根本不是誰帶來的,而是擅闖進來的,不過,他們居然要去地獄,太亂來了,不怕去了之後,被更多鬼修搶啊?
酒鬼一听她言,沉道︰「你們不能去地獄,尤其是在這時候。」
「什麼意思?」金荃微驚,這時候?何解?
「實不相瞞,老酒鬼我這次出面,是為了接信組的其他特使,保護扈從鬼修順利回到信組總壇,之所以這麼小心,是因為地獄六城之一的碎峰城在兩個時辰前用傳音石發布了一則通殺令,化凡鬼修和噬魂鬼修以上等階都能收到傳音,老酒鬼擔心風雨滿樓殃及無辜,就來接人了。」酒鬼邊說著,又望向了丹圖。
碎峰城發出通殺令,以及丹圖在這里出現,不知在圖謀什麼!
「兩個時辰前?酒鬼,別告訴我地獄還不如這個村子大,你怎麼來的這麼快?」金荃怪味地問道,鬼修遁氣飛行再快,可還是有速度極限的,她的浮沙影閃就能攔住方才那個十劫鬼將的遁氣飛行,怎麼酒鬼能在兩個時辰內從地獄里的信組總壇現身在這里呢?
酒鬼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用只有金荃能听到的聲音道︰「別嚷嚷啊,老酒鬼現在的樣子不是本體,而是元嬰出竅,到了時限,必須回到本體,所以,丫頭,老酒鬼要和你說再見了。」
「你……」金荃大驚,同樣壓低聲音道︰「你不是鬼修?」
元嬰,是人類玄神境界修煉出來的產物,元嬰不滅,肉身不毀,這老酒鬼一身陰氣,怎會有元嬰這種東西?
「鬼修的叫冥嬰,嘿嘿,老酒鬼這點小秘密,你可得幫著守住哦。」這話等于承認了自己不是鬼修,而是人類,酒鬼並沒有介意告知金荃這件事,話語一轉,接道︰「老酒鬼沒有多少時間,要顧著信組的事去了,丫頭,听老酒鬼一言,先別去地獄。」
時值非常,金荃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只得點頭道︰「我也不是急著要去,去了也不是做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以放棄此行,這就回去。」
酒鬼放心地點著頭,突然加了一句,把金荃劈了個半死!
「如此最好,不然被誤認成通殺令的目標金風和金雁子,你就冤大了。」
什麼!
凌承霄和裴祖業也是不禁一愣,金風和金雁子不是金荃的屬下嗎?什麼時候進入陰縛之地來到鬼界了?甚至還被地獄里的碎峰城發布了通殺令,懸賞狙殺!
「等等,酒鬼,你說碎峰城的目標是金風和金雁子?不會弄錯吧?」金荃猛地拉住酒鬼的大紅衣袖,盡量保持著鎮定問道。
「不會啊,老酒鬼我還沒醉到幻听的地步,傳音石是地獄一種特殊的傳訊工具,就像……人類的六道傳音陣一樣,不過比六道傳音陣好用,只要是化凡鬼修和噬魂鬼修以上的,無一例外都能接收到傳音,老酒鬼一個人弄錯了,總不能所有人都弄錯吧?怎麼,你認識那兩個人?」酒鬼看看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能夠感覺出她的緊張,略帶不解地道。
金荃苦笑,老酒鬼當然不會醉到幻听,因為他根本就沒醉!這麼說來,金風和金雁子真的到這里來了,只是,這兩姐弟不是去追殺玉露和雷闕了嗎?跑這里來做什麼?
心中一動,金荃眸光落在了遠處的丹圖的身上,他是碎峰城第一扈從鬼修,應該知道自己城中發布了通殺令吧?現身在眠川村,難道本意不是沖著她,而是金風和金雁子?
「認識,還很熟。」金荃點頭道。
「是嗎?那老酒鬼再告訴你一條消息,叫做金風和金雁子的這兩人應該在鬼界,因為有很多強者從地獄里出來,往那邊搜尋。」酒鬼手指一抬,指往一個方向。
金荃雖不知道什麼原因致使金風和金雁子成了碎峰城通殺令的目標,但他們有難,她不能不幫,酒鬼也有信組的事要做,便和他道別,與凌承霄和裴祖業向著酒鬼指去的那個方向掠去。
他們一走,丹圖的腳步也動了。
「丹圖!你跟著他們做什麼?」酒鬼示意桐燦離開,喝住丹圖,問道。
「你管不著。」丹圖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老子警告你,別對人類動手!」酒鬼一掃身上懶散,厲聲沉道。
「你為什麼護著人類?不,護著她。」丹圖依舊沒有回頭。
「信組從不對人類見死不救,也從不強迫人類變成扈從,不單單是她。」酒鬼回道,接著殺氣一現,「你敢出手傷人,老子就殺了你!」
「本將已是死人,你想殺便殺。」丹圖向後隨意望了一眼,追往金荃掠去的方向。
酒鬼眸光布滿寒冰,手掌握緊,指節發白,過了一會兒,卻又慢慢松開,模向腰間的酒葫蘆,輕嘆一聲。
隨著這聲輕嘆,在他身旁驀地閃出一道人影。
「主人,那就是金荃,你不和她相認?」滿臉胡茬子的大叔模樣的男人不解地問道。
「還不是時候。」酒鬼微微閉眼,輕道︰「勝遇,我元嬰出竅不能太長時間,你跟去看看,小心丹圖對她出手,順便送她離開鬼界。」
「是,主人。」
出了眠川村,沒有家家戶戶的靈石招搖,四周又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金荃模出一塊靈石,直線往前模索。
漸漸的,前方有靈石的光點可見,金荃收起靈石,三人身形展開,悄無聲息地向前靠近。
「荃兒妹妹,後面的丹圖怎麼處理?總不能讓他一直跟著吧?」凌承霄再度把實力壓在了先天玄聖,皺眉問道。
「不如我去和他談談?」裴祖業輕笑一聲,提議道。
「別,他愛跟就跟,現在不能和他起沖突,這里是鬼界,我們人生地不熟,他又是碎峰城的第一扈從鬼修,萬一打起來,吃虧的是我們。」金荃也把實力壓在了先天玄宗,聲音帶著少許焦躁。
不是為了丹圖,而是為金風和金雁子擔憂,同樣的,他們姐弟倆對這里也是非常陌生,真的發生什麼,後果不堪設想。
「丹圖只是跟著不出手,難道是忌憚我們方才露出的實力?一旦和前面的鬼修踫上,說不定他會聯合起來攻擊我們。」凌承霄分析的在理,丹圖既然知道金荃,理應不會放過金荃,他沒道理和二十年前殺害未遂的人這麼溫和。
「不過,感覺到不出他有殺機。」裴祖業實際地說道,不管丹圖以前怎樣,此時此刻,他的確沒動殺機。
「我去會會他。」凌承霄還是不放心。
「不用,我們別分開,法陣在這里不能用,六道傳音陣失去效力,我們一旦分開,不好聯絡,失散了,就麻煩了。」金荃攔道,冷然一哼,「丹圖敢聯合鬼修攻擊我們,正好新帳舊賬一起算,我叫他為當年之事償債!」
金荃是恨丹圖,卻非恨的要死的那種,如果丹圖對她出手,那她也就不用顧念丹圖救青然逃過一劫而有留手了。
既然她這麼說,凌承霄和裴祖業不再堅持,只顧往前面的靈石光點處靠攏。
正要接近第一個持著靈石的鬼修,丹圖身形一閃,擋住了金荃三人。
因為還在黑暗里,金荃三人全憑感覺辨出丹圖變換了位置,腳步一齊頓住,戒備起來。
「你們身上的靈力會引起他攻擊的。」只是,丹圖沒有做什麼傷害性的動作,反而提醒他們不可靠近上去。
看不清表情的情況下,金荃不知道他的居心,語氣平淡地說道︰「難得,你會這麼好心。」
「不是本將好心,而是你的命必須珍惜,別拿來涉險。」丹圖的語氣更加平淡,淡的從聲音里,也無法讀出他的真實情緒。
「哦?我以為這種話一輩子都不會從你嘴里說出。」金荃話里意思是在告訴丹圖,不止他知道她的一切,她亦然。
「二十年前不會,今天,會。」丹圖淡如白水的語調似乎經過很多年的訓練,完全沒有起伏,微頓,語氣依舊,「你要珍惜你自己,救曲雅殤出來。」
金荃心中一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是金銘欠她的,由你償還!只要你救她出來,本將甘願形神俱滅,為二十年前的事贖罪,不過,不是對金銘,而是對你和金軒。」丹圖的聲音微微變化了一下,似有怨恨,又似有懊悔。
「可否說的再明白一點?」金荃沒想到他肯為青然做到此等地步,形神俱滅,意味著任何地方都將無他容身之地,徹底化成世間飛灰,他,真的很疼愛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愛徒?
丹圖沉默片刻,大概覺得不說明白,金荃難以听他的請求,便道︰「所有一切你都知道了,但你肯定不知道為什麼我後來不喜歡讓曲雅殤和金銘在一起,甚至听……青瑞的命令狙殺金銘。」
「難道不是為了蓬玄洞天下任掌教的繼承問題?」金荃問道。
「我那麼疼愛曲雅殤,悉心培養她,的確是為了讓她繼承蓬玄洞天下任掌教,可是,她選擇嫁人,我也不忍心壞她姻緣,之所以後來改變態度,是因為金銘貪心不足,又喜歡上了曲雅殤的妹妹曲雅霓,暗中往來,授受不清,而且,他外面還有一個塵世間的紅顏知己,叫做連馥,這樣的一個男人,我怎麼能把心愛的徒弟交給他。」丹圖此刻的聲音刻意壓制著,想要保持平淡,卻仍能听出少許激動。
「你!胡說!」金荃和凌承霄同時叫道。
金荃不敢相信老爹是那樣的男人,丹圖想要挑撥她和金銘之間的父女關系!可是,丹圖如今落到成為扈從鬼修的地步,有什麼必要挑撥他人呢?況且,他為了青然,特地用形神俱滅做條件請求她救人,又不是叫她去害人,她懷疑丹圖的話,完全沒道理。
隱隱的,好像青沛也說過金銘不但得享齊人之福,還不知足地在外面勾搭了另一個女子,當時,金荃的注意力沒在青沛後半句話上,如今回頭一想,倒是有些印象。
不是吧?老爹真的這麼花心?金荃苦惱了,不是她要干涉老爹的私生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老爹竟同時和青然的妹妹相好,這不是讓青然委屈嗎?
凌承霄不止苦惱,簡直想立刻向金銘問個明白,金銘和他的娘親連馥難道不止是結義兄妹的關系嗎?這個念頭甫起,他很想甩自己一嘴巴,他這個不孝兒怎麼能這麼想呢?連馥當年已是有夫之婦,他要懷疑娘親的忠貞嗎?
可是,金銘那時是小有清虛的掌教,御流大陸的絕世之才,而連馥是朝寧國的一個妃子,沒有半點修為的普通女子,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怎麼會成為結義兄妹呢?金銘還贈予連馥一塊血印守護符留念,這不是很奇怪嗎?
開玩笑的吧?凌承霄心里一團亂麻,他和金銘、金軒父子相處了這麼久,居然從來沒問過金銘和自己娘親是怎麼結義的,他根本沒往別處想啊。
裴祖業听得屏住一口氣,差點忘記了呼吸,老天,他听到了什麼?金荃的爹和凌承霄的娘……不不不,金荃的爹和金荃娘的妹妹……這這這,太勁爆了!
不止勁爆!還很浪漫,裴祖業太佩服金銘了,齊人之福,紅顏知己,這可是每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呀,金銘簡直就是男人中男人嘛!
「小有清虛覆滅前,曲雅霓要去小有清虛見金銘,青瑞作為大長老,不許弟子隨意外出,將曲雅霓關在了蓬玄洞天法壇山上,結果,曲雅霓自盡,我就聯系了曲雅殤,讓她回來一趟,在這時,青瑞露出了真面目,接著緊急部署,才發生了之後的一切事情,包括我憎恨金銘害的曲雅殤兩姐妹一個死掉,一個痛苦,而听從青瑞之命狙殺金銘。」丹圖繼續說道。
「曲雅殤逃過一劫,青瑞還是想殺她,我說服青瑞,人類活著會比死了更痛苦,並用自己的生命和變成扈從鬼修給他賣命為條件,保住了曲雅殤性命,如此一過二十年。」
「直到你出現,這個局面打破了,接著,金銘沒死,金軒也沒死的消息傳來,青瑞有多憤怒你知道嗎?不過,他似乎在等什麼,你要在這期間盡快救出曲雅殤,不要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追悔莫及啊,她是你娘!」丹圖話尾一沉,呼吸也沉重起來,過了許久,才平復如初。
金荃無言以對,在這許久的沉默中,她的心里狂濤駭浪,跌宕難平,在連馥說老爹是御流大陸高居巔峰的第一人時,她就知道老爹的強大和尊貴,這麼一個超世絕倫的人,有很多女子仰慕在所難免,只是,她還是不能相信,老爹左擁右抱,用情不專。
「我爹沒死,青瑞從哪知道的消息?」金荃不記得這件事傳出來過。
「你和金軒重現了小有清虛,青瑞自然想到金銘是不是也沒死,敢收容金銘的唯有和他交好的第三大洞天太玄總真,于是,他派我去探了一下,如果金銘確實沒死,就把他帶到地獄來,只是,我沒完成任務,被勝遇帶走了金銘。」丹圖答道。
「原來是你,弄出那麼多陰縛之地阻撓我去太玄總真的,也是你?」金荃沒有忘記和別隕、易匡兩位叔父去太玄總真途中,被諸多陰縛之地困住的事。
「那個不是我,那是典肆。」丹圖澄清。
「典肆沒死!」金荃一驚,語氣卻帶著果真如此的味道,當時沒有找到典肆的金丹,大家的心里都存著陰影,看來,典肆的金丹及時逃走投奔青瑞了。
丹圖听得出她口氣不是疑問,所以,沒有接話,典肆沒死,和他一起執行任務,典肆成功,他失敗,因此,他現在被派到鬼界這邊,而典肆在地獄耀武揚威。
不過,他不在意這個,既然無意中遇到了金荃,一定要請求她救出自己的愛徒。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的承諾也作數,只要你救出曲雅殤,我就甘願形神俱滅,曲雅殤她沒有任何錯,金銘不知滿足,移愛多人,害的曲雅霓為情而死,曲雅殤痛苦非常,金銘罪該萬死,死不足惜!」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沒有用,救曲雅殤,才是最重要的,金荃,你為什麼隔了這麼久還不去救你娘呢?若是你怨她當年沒有和小有清虛一起消亡,那你就怨我吧,是我召她回蓬玄洞天的。」盡管丹圖也是在傳音給徒弟後,才知道青瑞有陰謀的,但他還是願意一力承擔罪責,只為金荃去救他寵愛的徒弟。
金荃無法憎恨眼前這樣的丹圖,一件事情有很多面,站位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就不同,丹圖一心為青然,雖然他做的過于激進,但是能否認丹圖對青然的愛護嗎?
她本是打算在小有清虛重現的塵埃落定後,就去找青然的,卻被老爹和老哥攔住,甚至不同意她去參加蓬玄洞天的聚靈大會,她以為老爹和老哥另有打算,一直這麼認定著。
此刻面對丹圖的一句質問,你為什麼隔這麼久不去救母?金荃啞口無言,她沒想到青然身為一門掌教的境況是那麼危險,青瑞為什麼在曲雅霓死後突然發動對小有清虛的顛覆呢?甚至事後,也不放過青然,若非丹圖,青然終也難逃一死吧?
時隔二十載,因為小有清虛重現,金銘、金軒、金荃都冒了出來,使得青然的生命岌岌可危,青瑞如想再對小有清虛做什麼,青然無疑是他手中最好的王牌,只要掌控了青然,一切將又回到二十年前!
救青然,必須!
黑暗里,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只听到金荃的手指在 作響,蓬玄洞天聚靈大會,她知道青瑞在這個點上等待什麼,雙方命運如何,也將在這個點上發生重大轉折,那麼,她就在這個點上,和青瑞一較高低!
靜默,黑暗的靜默,令人因模不著自己的定位,而感到惶惶不安。
凌承霄和裴祖業從金荃身上捕捉到淡淡殺氣,那是深埋在幽暗絕域的殺氣溢了出來!她壓制著的情緒,雖然只是溢出淡淡一縷,卻是比這鬼界里的陰氣還要叫人毛骨悚然,心驚肉跳。
一直不知道,平素輕松愜意的她,心底里壓抑著這麼鋒銳的殺機,她的笑,得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顯得那麼自然?滅門之仇,又怎能一笑置之呢?
「實在听不下去了!丹圖,你滿嘴放屁!」
突然,一道聲音在這寂靜中斜插進來,伴隨著,一股凌厲罡風掃向丹圖!
丹圖身形一閃,化成一縷黑煙,就此消散,只留下一句話︰「我以我的魂魄發誓,我說的句句屬實,金荃,救曲雅殤,救她!」
語音淡去,丹圖不知去了哪里,金荃的耳中滿是他最後這句話,濃濃的懇求之意,真情流露,無論怎樣,他對青然的愛護顯而易見,縱使他變成了扈從鬼修,也在時時刻刻記掛著青然的安危。
不用他發誓,金荃也不懷疑他的話,因為,他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唯有對青然的愛護不假!他做的一切也都可以是罪大惡極的,唯有對青然所做的不容他人褻瀆。
「勝遇大叔。」金荃低低喊了一句,那是勝遇的聲音,她不會听錯。
「丫頭,別听他胡扯,救曲雅殤是一定要救的,但他不能對金銘那般誹謗。」勝遇毫不意外金荃認出他,一只手按上金荃腦袋,輕揉了一下。
「勝遇大叔,你把我爹帶哪去了?我想見他。」金荃問道,事情到底怎樣,只有當事人金銘最清楚,別人的話,都是別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看法。
「你不能見他,他沒有修為,被青瑞發現行蹤會非常危險,你去見他,會暴露他的位置,青瑞可是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你,丫頭,你放心,大叔跟你保證,爹絕不是丹圖所說的那種人。」勝遇溫和地說道,試圖安撫金荃。
金荃無奈,想到什麼,問道︰「听我老哥說,二十年前丹圖派人狙殺我們,是你救了我們,為什麼你那時會出手相救?」
「受人所托。」勝遇答道,「別問是誰,你知道了後對救出曲雅殤沒有好處,他要暗中相救曲雅殤,不易暴露,相信我,丫頭,金銘是最想救曲雅殤的人,但曲雅殤已閉關許久,或許是青瑞把她關在了什麼地方,至今沒有出關露面的消息,貿貿然去強救,只會讓事情更加棘手,萬一惹怒青瑞,先殺了曲雅殤,金銘會崩潰的。」
金荃一听,不再追問勝遇是受何人所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道︰「看來,青瑞不到蓬玄洞天聚靈大會,是不會讓我娘出現了。」
「金銘也是這麼想,所以,他跟我走了,在救出曲雅殤之前,他必須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勝遇見金荃調整情緒的速度這麼快,總算安心了。
金荃听到老爹很安全,也放心了。
「勝遇尊王,你方才說丹圖胡扯,是指?」凌承霄開口問道。
「哦,這是外人對金銘的誤會,其實,金銘和曲雅殤夫妻恩愛,鶼鰈情深,彼此心里根本容不下別人,金銘之所以和曲雅霓親近,是有不能說的原因的,本尊深知,卻也不能說,但本尊可以用尊王的名譽保證,金銘和曲雅霓是清白的,曲雅霓的死也不是因為金銘。」勝遇言之鑿鑿地說道。
「那他……」凌承霄又開口,沒說完,就被勝遇一掌重重地按在肩膀上。
「你小子,腦子里想什麼呢?實話告訴你吧,連馥是本尊親妹,縈魂礁尊貴的半神獸,可惜啊,她外出時,愛上朝寧國皇上,也就是你父皇,怕你父皇懼怕高階玄獸,也怕成為你父皇的玄獸不好解釋聖獸、神獸認主是在擇偶,就自作主張封印實力,結果差點死掉,本尊只好求金銘賜予她一枚血印守護符,才撿回她一條命,並幫忙封制住她的氣息和修為,連馥感恩,想報答金銘,金銘品格高尚,只收她做義妹,就是這樣,你可別瞎想,若是懷疑本尊親妹與他人有染,本尊絕不饒你。」勝遇說罷,使勁一拍凌承霄肩頭。
他的勁道並不是很大,但已經完全听傻了的凌承霄,撲通一聲跪在了勝遇腳下,直到雙膝落地,凌承霄才回過神來,木然低叫︰「你……舅……舅舅?」
「哎——哈哈,好孩子,起來吧。」勝遇拖長語調應了一聲,笑著把他扶起來。
何止凌承霄傻了,金荃和裴祖業也驚呆了,這才多大會兒,爆出這麼多陳年猛料,人類脆弱的心髒怎麼受得了?平常都是金荃嚇人,這回金荃也被別人嚇到了!
怪不得金銘會和看起來毫無修為的連馥是結義兄妹,原來如此!
只是,連馥的真實身份也太不可思議了吧?縈魂礁的半神獸?還是勝遇尊王的親妹!
「這……」凌承霄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舅,徹底驚醒,不敢置信地紊亂了呼吸,他只是想問問金銘和連馥的結義兄妹是怎麼回事,不料竟听到這麼天崩地裂的消息!
勝遇沒必要欺騙他來說明金銘和連馥是怎麼結義為兄妹的,更沒必要為證實此事,而把連馥從人類變成半神獸,甚至還抖出勝遇和連馥是親兄妹的事實,正因如此,凌承霄才愈發震駭,這麼一來,他,不是完整的人類?
金荃和裴祖業也想到了這點,沒有良心地居然笑出聲來。
「承霄,恭喜你,有玄獸血統啊。」裴祖業笑道。
「啊呀,可惜看不到,不然我一定好好看看,有玄獸血統的人類有何不同?」金荃附和著調侃道。
「拿出靈石來,我也要仔細看一番。」裴祖業接著說道。
「他的臉色現在肯定很精彩,免得他稍後惱羞成怒,殺了我們,還是晚點再看吧。」金荃笑歸笑,說歸說,卻沒拿出靈石來,這樣的黑暗,凌承霄更能理清自己的情緒。
「真遺憾。」裴祖業嘴里叫遺憾,手卻輕輕拍了凌承霄一下,帶著安慰和鼓勵,別在意,這有什麼啊,大家還是朋友。
凌承霄身軀威震,再次跪倒,對著勝遇說道︰「承霄拜見舅舅。」
進入太玄總真為徒,他見過勝遇不止一面兩面,若非現在勝遇表明一切,他還不知勝遇是他親舅,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好顧慮的,連馥是人類也好,是半神獸也罷,他只認她是娘,不管勝遇是不是縈魂礁的尊王,是不是高貴的神獸,他也認他是舅。
如此坦率,如此果斷,凌承霄是個真爺們!
金荃不禁想到歸靈神光陣里的青沛,她一直叫他青沛,忽略他的本名是曲雅城,心里也一直用青然這兩個字代替曲雅殤,現在見到凌承霄毅然決然地接受自身存在,她汗顏不如。
這一幕等于一個響亮的吶喊,給金荃提了個醒,承認自己是誰吧!
失笑,沒有笑意,金荃卻挺直了腰身,娘,我一定要救你出來!你不是青然,你是曲雅殤,是我金荃的親娘!
「別跪了,本尊可沒有見面禮給你。」勝遇拉起凌承霄,他知道凌承霄和凌承懿,也知道連馥的境況如何,然而,從未干涉其中,就是不想破壞連馥選擇的生活,只要不是危及性命,他絕不會橫插一腳。
此刻是听丹圖誤會金銘,又听凌承霄提及連馥和金銘過往,他有些怒氣,才表明了一切。
「與親人相認,已是最大的禮物。」凌承霄真摯說道。
「親人相認……我那主人什麼時候能和……」勝遇重復道,語氣瞬間落寞,略帶傷感。
「主人?勝遇大叔,你認主了?」金荃吃驚地問道。
勝遇失言,急忙干咳兩聲,「好了,好了,都是丹圖胡言亂語,害本尊解釋了這麼多,不過,丹圖對曲雅殤倒是沒有二話,不然,就算他淪落地獄成為扈從鬼修,也必得魂飛魄散。」
「勝遇尊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裴祖業終于能插上話了。
「呃……不是要幫這丫頭奪回飛煙劍嗎?本尊就一直在找機會嘛。」勝遇這般回道,還好,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無人看到他眼神閃爍。
「青瑞躲的這麼嚴實?不是……」凌承霄不知金荃憑著和飛煙劍的感應已確定青瑞在人類世界,一開口提到青瑞,腦中瞬間劃過一道霹靂,接道︰「他躲的不是嚴實,而是別人無法靠近,碎峰城!」
「嗯,我也這麼覺得,丹圖听命青瑞,又是碎峰城第一扈從鬼修,那麼青瑞應該就是碎峰城城主了。」裴祖業同意凌承霄的話。
「別青瑞青瑞的叫啦,他的確是碎峰城城主,姓張,叫張碎峰。」勝遇在絕壁外和青瑞打了一場,就說過「現在叫青瑞的家伙」,金荃還懷疑這句話是不是語病,現在得到證實了,青瑞既不是人類,也不叫青瑞,而是碎峰城的城主張碎峰!
「真奇怪,他干嘛潛伏在蓬玄洞天啊?」金荃疑道。
「這個問題除了他自己,恐怕誰也不知道。」勝遇無法回答。
地獄六城之一的碎峰城城主張碎峰,為什麼化作青瑞在蓬玄洞天做首席長老,這件事,勝遇的主人查了許久,也沒有結果,恐怕連丟掉性命成為扈從鬼修的丹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金荃沒有繼續糾結,暫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多想無用,望著遠處零散的幾處靈石亮光,心思沉澱下來。
「勝遇大叔,通殺令,每個人都有權力發布嗎?」金荃話里有著弦外之音。
勝遇知道她在意那兩個人類,毫無保留地說道︰「發布通殺令必須是地獄六城的城主,另有兩個有權力發布通殺令的人,一是信組的老大信爺,一是湯門的門主湯霸強,其他鬼修因為種種原因,也可以發布懸賞捕殺,不過,那不叫通殺令,而叫通殺牌,通殺牌是自願領取的,但通殺令比較霸道,但凡鬼修都要執行,六城里的鬼修和信組、湯門的鬼修如有必要,也可出動人馬搶奪懸賞。」
金荃听罷,哼笑一聲,既然如此,碎峰城里可不太安穩吶!
因為她知道青瑞,也就是張碎峰根本不在碎峰城,他已經帶著她的飛煙劍回到蓬玄洞天籌備聚靈大會的事去了,既然發布通殺令必須是城主,那現在對金風和金雁子的通殺令是誰發布的呢?
正想著,遙遠的左前方傳來一陣陰氣波動。
「動上手了!去看看!」金荃話音甫起,朝波動點飄去。
「走!」凌承霄和裴祖業緊跟而上。
「哎,主人要本尊送你們走,不跟著不行啊。」勝遇嘀咕一聲,也追上去。
沒多會兒,前方出現大片光亮區域!
幾百個靈石放出刺眼的太陽光芒,不斷變換著位置,圍住兩個人類!
那兩人俱是穿著簡單的白色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