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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愛已非[一]

竹露在清冷的空氣中慢慢墜落,一滴一滴打在蒼苔上,在空曠的迷霧中濺起一聲聲清響。

寒林倚在一竿竹子上,仰頭淡淡看著冰涼的雨點,細密地織在面前。

南歌默然看著她,濕發一綹一綹粘在額前,被洇濕的祭衣貼著她的身子,勾出一段美好的側影,腰間還系著潔白的相思佩,散發的溫潤光芒一直穿透迷茫的霧氣,引向遠處。

不得不說,南歌現在一點都看不透她,這個奇怪的女孩子,分明是這樣柔弱的身子,卻比任何人都要倔強。

她能在一念之間引動重華禁法生取命魂,她敢一而再再而三使用靈鳳訣,她親手為自己引產,甚至還能在痛得將要昏迷時啟動封印,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這樣過了很久,久到連周圍的霧氣都被雨水打濕,慢慢沉澱在青苔上。

寒林=.==閉目輕笑,「如今該是隆冬了罷?散霞國只怕又是大雪紛飛,霧靄林卻還是這樣暖和。」

「的確,青靄郡位于珊瑚海附近,氣候本就溫熱,何況此地靈力很盛……」南歌說著,卻見寒林看著散霞國方向,似乎是在回憶什麼,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回答。

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雖然很淡,但能使人感到她的喜悅與懷念,這是南歌從沒見過的,即便在她歷盡痛苦,看到自己的孩子的那一刻,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微笑。

寒林回過頭。見南歌出神地看著她,眨了眨眼,歉然問道︰「我在想從前的一些事情,你剛才說了什麼?」

「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外間下著雨,你還是進屋去吧。」南歌溫和地瞥她一眼,轉身打算離開。

寒林的眼中掠過一絲憂郁,輕輕搖頭,「潮兒睡得很好,我做什麼進去吵他?我現在雖然不能離開這里。卻不會再怕這些風霜雨露……」

「不錯。你現在與靈族很像。」南歌側身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帶著一絲勸慰,還有威脅,「你一直與靈族很像。但記住。你不是。進屋去吧。」

「……我想與你說會兒話。」寒林抿唇,看著他霎眼。

「怎麼了?」南歌看著她的樣子輕笑,「你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是這麼喜歡撒嬌……」

寒林伸手挽著竹稍,任由雨水順著青翠的竹枝流到手上,橫了他一眼,「不說就算了。」

「隨我吧。」南歌無奈搖頭,揮手驅散周圍的霧氣,「你是不是經常與你師兄還有翟川撒嬌?」

寒林一哽,只覺心上被他刺了不只一下,一時又不想隨他去了,站在階前猶豫不決。

南歌回頭見她滿臉傷心,知道自己的話勾起了她的傷心,柔聲安慰,「別難過,那些事情都是變好的。」

「……別騙我了。」寒林緩步走下台階,緩步順著小徑走,青苔上浮現出一個個明亮的足印,不一會兒又消失下去。

「寒林,你想說什麼?」南歌停在了溪邊,看著涓涓的流水,有些出神。

「謝謝你為我照顧潮兒。」寒林側過頭向著他微笑,她知道自己和翟川的性子都太過固執了,這孩子能夠由南歌照顧,或許就能像他一般淡泊平和,這樣也許會更好一些?

南歌淡然點頭,雖然他並不喜歡與人多打交道,但那孩子著實聰慧可愛,「一直想問你,為何喚那孩子‘潮兒’?」

寒林垂首輕笑,伸手撥弄著溪水,「因為他在明鏡海邊告訴我……我不必成為任何人,只要做我自己就好了……」

「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南歌輕輕勾住她一綹長發,藍色的光芒在指間不時浮現著,「你很像淑旻,但你畢竟不是她……至于別人,更不會是。」

「母親過世前,時常在水邊吹奏一支白色的簫管……」寒林的聲音低了下去,看著自己絞著衣帶的手指,「她一直都在想念你……真的非常……想念……」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寒林定定地看著水面,輕輕哼唱著水靈的歌謠,縴手不時攪起一點水花,恰恰打在每一處節拍上。

南歌深深嘆口氣,側頭看著她,「為什麼說起這些?」

「我……我想回京,你會放我走嗎?」。寒林微微仰起頭,眨了眨眼,柔和的聲音很能讓人心軟。

「不會。」南歌對她的懇求不為所動,「我說過了,除非看到界靈出世,否則不會放你走。」

「可那孩子……我已經放棄了一個了,你還想怎麼樣?」寒林斂眉,伏在膝上不再理他,她已經退讓了,她真的只想回京去。

南歌淡淡看著她,勾起一絲微冷的笑意,「你下封印前,那孩子也還不是界靈,難道你真覺得封印一解,她便是了?」

「……你知道?」寒林微微抬首,露出兩只驚訝的眸子,委屈地看著他,「我本想等錯開幾年,再為那孩子續上靈力,可……可我現在得先回京……」

「為什麼?」南歌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寒林,告訴我為什麼急著回京?你不是任性的女孩子,這一次是怎麼了?」

寒林斂眉,伏在膝上閉目不答。

「你想他了?」南歌靜靜看著她,總覺得也只有這個原因能說得。

寒林睜開眼,長睫已被淚水洇濕,緩緩點頭,「我給他寫過信,希望他親自來帶潮兒,我們也可以見上一面,把界靈的事情說清——我要告訴他,我得在這里待上幾年……可這麼久了,卻再沒有回信……」

「所以……你在擔心?」南歌只覺頭大,這丫頭是不是想的太多了,難道她一心以為翟川會負她?

「西北戰事正緊,抽不出空回你信也是常事,別擔心……」

「為什麼不擔心?」寒林定定看著他,兩行淚奪眶而出,聲音淒楚不已,「我的夫君娶了旁人,我為什麼不擔心……?就算我知道……」

南歌不知怎麼安慰她,只得小心地將她攬進懷里,低聲勸慰,「別難過……寒林,別哭了……」

攬著她輕顫的身子,南歌這才明白她到底有多難過,她的痛苦和無助平日都被牢牢地壓制住,直到此時才能讓人看清她到底是多柔弱的一個女孩子。亦或者說,被匆匆帶離京城又被倉促留在此地,獨自一人做出生死的決擇,承受巨大的痛苦,換做誰,誰會不委屈?

只是她藏得太深了,幾乎把自己都騙了……

寒林本就精神短少,這一哭去了大半精神,感到南歌身上靈族的氣息,只覺安心,便沉沉地睡了。

醒來的時候行雨已停,夜色在林中漫開,染得周圍一片靜謐。

「……南歌?你……你放手……」寒林有些不知所措,她竟然會累得在南歌懷里睡……

「可算清醒了?」南歌並未放開她,低頭對上她有些驚慌的眸子,勾起一絲疲憊的笑,「你時時睡在旁人懷里?」

「我……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寒林略窘,若不是如今身體虛弱,她怎麼也不會在不信任的人懷里睡去……還是說,她潛意識里覺得南歌是可信的?

南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笑意更甚,「我真不知道翟川為什麼會喜歡你……你一會兒喚著你師兄,一會兒又喚他……我若是他,真想掐死你這個丫頭。」

寒林一噎,看著他霎眼,低低自語,「難道我平日也是……?」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能容忍自己身邊的夜夜喚著旁人的名字,也真不愧是玉靈的後人。」南歌這才緩緩放開她,坐在她身旁輕笑,「你該慶幸你現在又變回了冰涼的體溫,讓我將你當作了淑旻。」

「我……?」寒林不會刻意去在意自己的體溫,被他一說,才發覺的確如此,「為什麼會這樣?」

「你們都大半年沒見了,自然會這樣。」南歌看著她意味深長地一笑。

寒林驀地紅了臉,起身就要走,卻被南歌笑著喚住,「你且別,方才潮兒來過……」

「你說什麼?!」寒林死死咬著唇,無奈地扶住額頭,「潮兒才多大……他……他問你什麼?」

「我只是告訴他,你累了,需要歇一會兒。」南歌淡淡看著她,毫不在意,「那孩子不會再問起的。」

寒林剛松了口氣,想著那孩子也不懂什麼,大約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想法,這才重又坐了下來,出了會兒神,忽然問起巫毒之事,「那天的事情,你是故意的?你那個時候知道我們身上有巫毒,是不是?」

「可以算作是這樣。」南歌點頭,「我後來去過水靈灣,淑蓁提起玉琰曾寫信與她,說的也是此事。」

「玉琰?」久遠的記憶被勾起了一點,「他們果然也知道,是不是?」

「寒林,你錯怪了玉琰。」南歌听出她的一點埋怨,耐心解釋,「玉琰在信中提起,那日你想要定下靈契,他發覺你體內似乎染有巫毒,但不能確定,便修書告知淑蓁,並囑咐她,若真是巫毒,趁著那時毒性不強,請她想法盡快解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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