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山下的喧囂，柳輕心倒是更喜歡攝天門山上的安靜。
因事先沒有準備，帶她回來的殺手，讓她暫住在了語嫣的居所，並安排了一個女性殺手來跟她做伴。
「那邊兒，都住了些什麼人，盤月姐姐？」
「怎一天到晚喊叫不停？」
被遣來跟柳輕心做伴的這女性殺手，名喚盤月，已有三十多歲，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被對手卸了一條胳膊。
攝天門的前門主，也就是顧落塵的師父，念她曾多次立功，將她安排到了學堂，教授新入門的殺手門規和一些探查消息時，需要用到的技巧。
今年，尚無新殺手入門，她沒什麼事情可做，正無聊的厲害，一听說，柳輕心這「傳奇」人物來了，便忙不迭地湊到了長老們面前，自薦前來陪伴照料她起居。
「那是黑水牢。」
「里面關著的，大都是觸犯了門規的人。」
「他們覺得痛苦，自然要哀嚎喊叫的。」
提起黑水牢，盤月失去的那條手臂，本能的繃緊了起來。
是的。
只是大多數。
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那個沒有做錯事的人，也在。
「為何是大都？」
黑水牢。
這只是听名字，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地方，柳輕心曾多次听語嫣提起。
而且，听語嫣的意思，被關黑水牢，對攝天門人而言，是種並不算輕的懲罰。
「還有些年輕時，修行移魂術的前輩。」
「因晚年出了瘋癥，又武技強悍，無人能控制照料，而不得不……」
盤月抿了下唇瓣，對那個已經瘋到連自己都傷害，卻會小心翼翼的把一支野花插到她發間，傻笑著跟她說「好看」的人，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思念。
她想去看他了。
哪怕是隔著數道牢門，看著他被數十道鎖鏈纏繞，胸口以下，都被浸泡在黑色的水里。
雖然，那會讓她覺得心如刀絞，但相較于思念，那點兒疼，又算得了什麼？
「修行移魂術的人，晚年都會出瘋癥麼？」
听盤月說，那里還關著年輕時，修行移魂術的攝天門前輩，柳輕心的心，本能的繃緊了起來。
語嫣，也是修行了移魂術的。
她不希望，語嫣的晚年，也是這樣結局。
「也不全是。」
「也未必，是要等到晚年，才會出瘋癥。」
听柳輕心跟自己問起，盤月也不隱瞞。
「我沒有天分修行移魂術。」
「但听我師父說，若在使用移魂術傷人時，遭遇心智堅定的人，便有可能給自己留下隱患。」
「若隱患積累壓抑的多了，到了無法克服的程度，就會出瘋癥。」
盤月一邊說著，一邊扶柳輕心在藤椅上坐了下來，將自己了解的，關于出瘋癥的「因由」，告知了柳輕心。
「所以，攝天門有規矩。」
「不到逼不得已，不準使修行移魂術的人參與刺殺。」
「方便帶我去看看麼？」
「可能，我會有治好他們的法子。」
听盤月的意思，那些所謂的，出了瘋癥的人，應是因受了過多刺激，而出現了精神失常。
若她的猜測沒錯……
或許，她可以用針灸配合湯藥，讓他們先恢復基本的神智，然後，再用心理疏導的法子，讓他們克服壓抑，至少，變回不需要被囚禁，也能不給其他人制造麻煩的狀態！
「治，治好他們？！」
「夫人，夫人是當真的麼！」
柳輕心的話，讓盤月在片刻滯愣之後，激動的從藤椅上跳了起來。
如果，如果柳輕心真的能治好那些，因為染了瘋癥，不得不被關在黑水牢里的人，那她，便是毫無疑問的，攝天門的大功臣！
且不說，這些人恢復後，可以為攝天門增添莫大的戰力，便是對與這些人有牽扯的，他們的弟子和子女，這些人的痊愈，也是，也是無法言喻的喜悅！
當然，倘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使用移魂術，攝天門里這些，年輕一輩的，尚未遭瘋癥困擾的移魂術者，也等于是有了施展拳腳的倚仗，還有，還有……
「需仔細看過，才能知道。」
「我的藥箱不在，身上，只有幾根應急的銀針。」
「山上，可有研習醫道的人，能借我一副？」
柳輕心一邊說著，一邊扶著藤椅的扶手，慢慢的站起身來。
之前，「劫掠」發生時，她為救下十五性命，而冒險跳下車輦，扭傷了腳踝，隨後，又被人拖上馬背，疾行百里，沒能及時處理扭傷。
到攝天門之後，她雖已用貼敷之法，給扭傷的腳踝消了腫，但扭傷這種事，又哪里是不經休養，就能恢復如初的？
「如果可以，最好能先帶一個，瘋癥較輕的人過來，我幫他把個脈。」
「你也瞧見了，我這扭傷，不太方便行走。」
常人大都知道，傷筋動骨，需以百天歇養，卻鮮有人明白，扭傷，也容不得馬虎。
倘處置不當或未及時就診，扭傷極有可能在患處，積下大量液體，造成筋骨受損萎縮，嚴重的，甚至會造成殘疾。
柳輕心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不可能讓這種「風險」，落到自己身上。
「夫人，夫人稍候。」
「盤月這就去跟長老們稟報。」
在攝天門，顧落塵的權威是絕對。
換句話來說就是，得了顧落塵的信任，便等同于，得了整個攝天門的信任。
得了柳輕心「確認」，盤月不禁喜出望外，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起來。
她飛身離開，到門口方覺不妥，忙小跑著回來，扶柳輕心坐回藤椅，才有以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直奔後山而去。
哪怕，只是一個可能，她也願意嘗試。
只要，只要能讓那人回到她身邊來，哪怕，只是安靜的坐著，她也願意，為之不惜一切！
「父親。」
「盤月定竭盡所能，說服長老們答應。」
「若夫人能治好您，能讓女兒盡孝于您膝前，盤月，盤月願于您百年之後，對夫人，效死以報！」
自失去一條手臂之後，盤月便再也沒如今日般，竭盡所能的奔跑。
雖然，這奔跑總讓她因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她的心，也是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