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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小施懲戒定風波

趙汐落依著指點,去了位于西院的柴房。

一開門,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嚇的滯愣在了原地。

隨後,胃中一陣翻涌。

她慌忙轉身,跑到花壇旁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柴房里的情景,說是人間煉獄,都不為過。

幾個年紀不大的丫鬟死狀淒慘,一個還勉強喘著氣的,也明顯是受過了非人虐待。

听到門被打開,那垂死的丫鬟,猛地睜大了眼楮,見來人是趙汐落,而非那些讓她畏懼痛苦的人,才松了口氣般的閉了眼,低低的跟她求了一聲。

「汐落小姐,請給奴婢個痛快。」

「我會好好安葬你的。」

「不會讓你暴尸荒野。」

對大部分女子而言,名節,遠比性命重要。

趙汐落知道,對此時的這小丫鬟而言,死,遠比活下去,更加奢侈。

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或者說,雖未親身經歷,卻能對這小丫鬟的訴求,感同身受。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上前,用自己的雙手捂住了小丫鬟的口鼻,然後,在她滿是謝意的注視下,淚流滿面。

她沒殺過人。

但在答應這小丫鬟,幫她「成全」時候,她卻驀然覺得,能下的了狠心取人性命,也未必是件壞事。

許是那些害人性命的人嫌麻煩,原本在院子里伺候,遭了毒手的十幾個下人,尸體都被堆放在了拆房里,沒有處置。

趙汐落一個個的看過這些,她昔日里熟悉的面孔,一個個的喚過他們的名字之後,又費盡全身力氣,將他們在柴房里,整齊地擺成了兩排,用稻草,將衣不蔽體的幾人,簡單的蓋住,才重新閉合柴房的門,往前堂走去。

她並不蠢笨。

在經歷過了,剛才的極盡冷靜的思考之後,便徹底想明白了,被語嫣殺死的那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但她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給她嫡姐趙雲落知道。

畢竟,事情到了這般程度,知道的越多,也會越危險。

見趙汐落面不改色的歸來,語嫣的眸子里,不禁露出了贊許。

她听到了趙汐落跟那丫鬟的對話,亦知道,在那之後,她對柴房里的人都做了些什麼。

她喜歡有膽識的女子。

雖然,她跟這趙汐落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之後,也難再有交集。

「你跑一趟。」

「去把你姐夫喚回來。」

「就說,家里有人要見他。」

語嫣的口氣里,沒有半分商量意思。

她不接受拒絕。

確切的說,手執決定權的她,沒必要對人妥協。

趙汐落跟自己的嫡姐,趙雲落,交換了下眼神,確定她對此沒有異議,才急急的點了頭,轉身,往門外跑去。

院子里死了人。

還是十幾個人。

這事兒,若不好好打點,定會給她嫡姐一家,惹麻煩上身。

她嫡姐好不容易才得了幸福,後半生,衣食無憂,她絕不允許有人,將此情景打破。

……

見趙汐落匆匆忙忙的跑來,又听她說,家里有人在等他,九歌只覺得自己的心「咯 」一下,整個後背,都印滿了冷汗。

他尚不知語嫣已經找了過去,還幫他解決了為難。

在他想來,這應是之前找上了他的人,要給他新的逼迫,讓他將門中消息盡快通傳。

「我回去一趟,冕思。」

九歌抿了下唇瓣,面露猶豫。

但很快,他就又堅定了神色,轉身跟冕思告假。

他不想叛出門派。

亦不想讓妻兒受損。

雖然,之前時候,他已因為無奈,而對他們的「老對手」做出了一些妥協,還險些,讓語嫣置身危險。

他師父說過,人可以犯錯,卻不可一錯再錯。

所以,在經過了這幾日的反思之後,他已然決定,不再對那些人,做出丁點兒妥協。

他可以拼了性命不要,去保護他的妻兒,卻不能,也不該,讓這些與他同生共死,總將他護在身後的兄弟,因為他的一己之私,身臨險境。

對方有六個人。

如果,他拼盡全力,應該能得一個險勝。

雖然之後,他會因油盡燈枯而死,但……冕思他們,應該會念著這些年的交情,幫他關照妻兒才是……

他真是恨死了,自己這不爭氣的身子。

如果他能像語嫣一樣,既修習得了移魂術,又修習得了移形術,又何至于如今日般,遭人脅迫牽制,身處兩難!

「莫做傻事,九歌!」

「回頭是岸!」

目送九歌,跟趙汐落一起行至門口,冕思驀地出聲,聲帶沙啞的跟他勸誡。

作為攝天門駐南疆的管事,他本該鐵面無情,對一切有可能是叛徒的人,不置絲毫寬容。

但相處多年,他和九歌之間,確切的說是跟所有的攝天門殺手之間,都已親密的勝過手足。

他不希望失去任何一個人。

哪怕那人,曾因一時糊涂,犯下大錯。

九歌的肩膀僵了一下。

「我會回來。」

他緩緩轉身,目光復雜的看向了,站在櫃台後面的冕思,突然,唇角上揚,笑著跟他回道,「這世上唯一能成為我埋骨之地的,只能,也只該是後山。」

「好,我等你。」

九歌的話,說的決絕,卻讓冕思,徹底的放下了心來。

他承認了一些事。

也許諾了一些事。

雖然,這不是他最想要的結果,但九歌終究是九歌,他不可能勉強他成為別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處事之道。

他不能干預,卻可以依著自己的方式,做自己希望的決定,比如,自認督導不利罪過,助九歌月兌險,或拼上半條性命不要,替他承擔一半兒懲罰。

從皮貨鋪子,到九歌置買的宅院,步行,也只需半刻鐘。

因走得有些著急,又心里裝著事兒,到門口時,身子本就算不上好的九歌,額頭上,已沁出了薄汗。

他沒跟趙汐落問要見他的人是誰。

在他想來,不過是以命相搏,對方是誰,已無甚重要。

「如果我不能全身而退,你就帶上雲落,去鋪子里找冕思。」

「他會看在我們昔日的交情份兒上,給他們母子安排一個妥當去處。」

「記住,不管你稍後看到什麼,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對外聲張。」

「雲落那里,你記得替我交代。」

九歌深深的吸了口氣。

像是交代臨終遺言般的,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話,告訴了趙汐落,然後,推門進院。

入眼,是幾具血已止息的尸體。

這些他本打算以命相搏的人,竟是早已絕了氣息。

九歌眉頭微擰,快步往正堂走去。

然後,便在那里見到了,被釘在了木柱上的,脅迫他的罪魁禍首和正淺笑著看向他的語嫣。

在語嫣的背後,他的愛妻,已經「顯懷」的趙雲落,安好無損。

「罪屬顧九歌,拜見仙姬。」

九歌的右手,本能的抓握了一下。

目睹了眼前情景,他如何還會不明白,這其間,發生了什麼?

上前一步,毫不避諱趙雲落在場的對語嫣單膝跪拜,九歌雙目緊閉,態度恭敬的俯首認罪。

有的人,可以拼命一搏。

有的人,縱是拼命,也不可能與之相搏。

對九歌而言,語嫣,是後者。

他不怕死,亦不像其他殺手般在意,不能死于榮耀。

但他怕連累趙雲落,怕連累,他們的孩子。

如果,語嫣願放過他的妻兒,只罰他一人,他願意,願以一人之身,承擔數倍于,他應受懲罰的折磨!

「浪子回頭金不換。」

「稍後我會著人安排,送他們回門里定居。」

「而你,會于將功補過之後,被送去黑水勞里,關上幾年,靜思己過。」

「你可服判?」

語嫣笑著跳下軟榻,緩步行至九歌身邊,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左肩,然後,徑直往正屋門口走去。

「九歌服判。」

「九歌,定竭盡所能,償贖己過。」

雖然,被罰關黑水牢,是一種難熬懲罰,但就九歌犯下的罪過而言,只得這般懲罰,而非以叛出門派量刑,已絕對可以算是極大寬容。

他是個修行移魂術的人。

所以,對他而言,被罰關黑水牢,只是需要將身體在黑水牢里泡些年份,並在刑期耗盡之前,僅依自己修行本事,移魂到旁人身上,隔三差五的出來「放風」,而非不能與自己妻兒相見。

倘若,能于某些事情上戴罪立功,還可得到赦免。

當然,最重要的是,語嫣答應了他,將他的妻兒,帶回門里,護其周全。

「將這里收拾干淨,帶上細軟出門。」

「我在門口等你們。」

語嫣一邊說著,一邊從袖袋里,模了一只小瓶子出來,頭也不回的,丟給了九歌。

尸體需要處置干淨。

九歌,也需要時間和空間,跟他娘子解釋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她不想對九歌的「家事」插手過多。

若非,九歌是天賦稀有的,適合修行移魂術的人,他的孩子,也有極大可能,繼承他的衣缽,她絕不會大方的寬恕,他險令她置身危險這事兒,無論他是否有苦衷,是否在做某些錯事的時候,有他的迫不得已。

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公正」。

想要得到「公正」,首先需要,擁有被「公正對待」的價值,自古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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