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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藏信深義難猜度

翎鈞的反應,讓柳輕心頗有些忍俊不禁。

這打死都不肯承認,自己是有潔癖的人,嘖,這才剛剛被顧落塵「反擊」了一下兒,就原形畢露了,還真是,要多打臉,就有多打臉。

不過,有潔癖,總比邋遢好,至少,不會因為亂吃亂用東西,給自己染上難治的毛病。

「今日,傷口可還癢過?」

抬頭,看向正把下一根兒棒棒糖送進嘴里的顧落塵,柳輕心笑著搖了搖頭,從旁邊的木架上,撈過了自己之前隨手放在了那里的藥搗子,繼續碾磨起了里面,只堪堪磨了半碎的草藥。

她喜歡隨手掐一個藥搗子碾藥,即便,多的是人能替她做這事兒。

但習慣這種東西,最是難改。

尤其是,她還並不想改。

「換過藥之後,就沒有。」

「這個很好,吃完,不咳了。」

把嘴里的棒棒糖嚼著吃完,顧落塵不惜用出了「絕招兒」,來防備更衣回來後的翎鈞,報復性的跟他爭奪剩下的糖果。

只見他一根根的拈起碟子里的棒棒糖,送到嘴邊,舌忝一口,然後,再依著順序,整齊的擺回了碟子里,使人一看,就能分辨出,這些糖都被他「動」過。

而翎鈞,急忙忙的換了衣服回來,打算接著搶他的糖,來報他害自己身上沾了口水之仇,不曾想,一進門兒,就瞧見了,他正「禍害」完了最後一根兒,並將其塞進了嘴里,面無表情的,跟他示個威。

「你這人怎這樣?」

「我不過是去換了個衣服的功夫,就把所有的糖都舌忝了一遍,要臉不要!」

瞟了一眼被顧落塵放在碟子里的棒棒糖,翎鈞的臉頓時便黑了下來。

而在見到顧落塵又從嘴里掏出了一根,啃完了糖的竹簽,作勢要彈之後,他識相的閉上了嘴,後退了半步。

蠻的怕橫的。

橫的怕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活該他被顧落塵抓到了把柄!

唯今之計,只有暫且認慫,待後來,找到了他怕的東西,再一並報復。

「得了,得了,都多大的人了,整天為了幾根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你們要是再這個樣子,我以後可不讓饕餮做了。」

柳輕心知道,對付吃貨,就得用對付吃貨的法子。

而不給他們繼續提供吃的,便是諸多法子當中最切實有效的一個。

威脅果然如她所願。

听柳輕心說,要不給他們繼續提供美食了,原本還在吹胡子瞪眼的兩人,頓時都變成了綿羊。

交換了下眼神兒,便紛紛忙不迭的,跟她拍胸脯打起了包票,就只差指天發誓,以後再也不因為這種小事,惹她生氣了。

「魏國公徐邦瑞的人已經走了。」

「這會兒,德平伯李銘那邊兒,估計也是一個頭十個大,滿心琢磨著,要滅多少人的口,才能把那事兒瞞下來。」

見自己的威脅生了效,柳輕心也不再繼續跟兩人置氣。

結果的正確,就是方法的正確。

跟「小孩子」,哪有什麼道理可講?

「要我說,他琢磨到最後,定是一個人也不會殺的。」

「他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賣了他,或者說,不敢想,這事兒已經傳了多少個人知道。」

「死人的確不會說話。」

「但死的人多了,會不會激化一些事情,甚至,讓一些人破罐子破摔得跟他拼命,卻是他不敢賭的。」

湊到柳輕心旁邊,翎鈞,再次化身為,她手臂上的「掛件」。

他也沒想到,德平伯李銘會來的這麼快。

還好之前時候,他听從了柳輕心的建議,把一些準備,盡可能的往前提了一些,不然後果恐不堪設想。

常言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德平伯李銘,倒是夠仔細了。

還不是一樣,陰溝里翻船,栽在自己人手上?

所以說,有些髒事兒,還是只爛在自己一個人肚子里就好,再信任的人也沒必要分享。

就算退一萬步說,那人擰死也不肯背叛,連累人家,也總是有些不合適。

「我也這麼覺得。」

「以德平伯李銘的性子,就算要下手,也覺不會挑近期。」

「他就是只下死口的狐狸。」

「在沒確定,需要咬死幾人,是不是確切的能咬死人之前,絕不會輕易動口。」

揪著翎鈞的衣袖,讓她也在小榻上坐了。

柳輕心便端著他的藥搗子,繼續輾磨起了藥來。

思考問題的時候,她喜歡碾藥。

這能讓她冷靜,即便之前,他跟翎鈞對弈的時候,也會這麼做。

接下了她的「好意」之後,德平伯李銘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會試探。

不止一次的試探。

即便,這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對他這種,沒有將事情悉數置于掌握,就會本能惶恐的人而言,一切能用錢消弭的不可控,都是物有所值。

而這也正是他們希望和需要的。

燕京龍蛇混雜,要立足談何容易!

沈家雖然有錢,但那終究是沈家的。

她一個幾乎與人家,沒什麼瓜葛的人,怎麼好意思要了又要?

果然,還是得經營些尋常生意才好。

可她除了醫道,幾乎沒什麼擅長事兒了。

而開醫館這種事,在她立足未穩之前,又斷不可做,以防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為了害她,不犧牲無辜之人性命。

「鴻雪來了信,說正和你大伯和父親,騎馬往燕京來,若無意外,應會在明日傍晚前到。」

「你早做些準備,不要在外人面前漏了馬腳。」

「這里閑置的房間多的很,我剛才已使人給他們安排了住處。」

提到即將到來的沈家人,翎鈞稍稍正經了一些。

不管來的那人,是不是真心拿柳輕心當自家閨女,那都是給了他家娘子合理身份,使他們二人的姻緣,得以成全的存在。

只憑這一點,他便沒道理不心存感激。

更何況,他們此番來燕京,極大可能,是奉了沈家老爺子的指派。

對那個素未謀面,卻在「退隱」三十年後,仍被奉為「商界傳奇」的老人,翎鈞是心有向往。

且不說,他為了維護柳輕心,不惜與寧夏家翻臉,掐了他們的糧馬生意,逼家將承恩逐出家門,給柳輕心的「出逃」解了後顧之憂。

單只是,用一句指點,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扼住了東北和江南大營的咽喉,使德平伯李銘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再給他們添亂這點,便是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得是有何等的眼界,什麼樣的洞察力,才能夠做到?

不,不僅僅是眼界和洞察力。

若無足夠的消息支撐,再厲害的眼界和洞察力,也不足以,幫其做出這般精妙的布局!

「這事兒,只是想著,就讓人頭疼。」

「我怕等見了他,叫不出口。」

為了給柳輕心一個「合乎禮法」的身份,沈家老爺子,給她新安排了個「爹爹」,原本,該是她舅舅的沈家嫡子,在同輩里排行老三的沈聞雷。

這事兒,柳輕心還在江南住的時候,就已知道。

只是,有些事兒,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概念里,沒有父親這個概念,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你就是要表現的,跟他生疏,才不惹人懷疑。」

「要知道,沈老爺子給你安排的身份,可是你這‘父親’,失散了數年的女兒。」

「恩,你想,一個沒有伴你長大的父親,至多,不過是有些血脈上的親近罷了,何來感情可言?」

說到這里,翎鈞稍稍停頓了一下。

是啊。

一個不曾伴孩子長大的父親,要怎麼才能,讓那孩子,與之親近呢?

呵,他明明是要勸他家娘子的,怎到末了,竟是又聯想到了自己身上!

「你說的不無道理。」

「詳情未知。」

「還是待他們到了,再隨機應變罷。」

瞧翎鈞神色,柳輕心便知道,他是又想到了自己。

忙答應了一聲兒,把話題壓了下去。

她只見過隆慶皇帝一面,但僅自那時言談舉止來看,他應是,並不似翎鈞以為的這般,與他疏遠不親。

帝王至尊,總不可能如尋常百姓般,萬般喜怒,都溢于言表,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才致他和翎鈞,有了嫌隙。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能調解翎鈞和隆慶皇帝的關系,畢竟,這不論是于翎鈞,還是于隆慶皇帝,都不無好處。

「對了,之前,在江南時候,那個叫什麼刀的鐵匠,不是告訴你,你的佩劍,是能打開的?」

「我當時打眼兒瞧了一瞥,像是見那里面,有張紙條,你之後,有沒有再打開看過,那紙條上,都寫了些什麼?」

隆慶皇帝,能把自己傾盡財力,才請人鑄造的佩劍,贈予翎鈞,便足以證明,他在內心里,是看重這個兒子的。

所以,柳輕心打算從此處入手,破開他們父子間的堅冰,使其至少能冷靜而順暢的對話。

「看過。」

「是一串數字,瞧不出,是個什麼意思。」

听柳輕心跟自己問,佩劍里的字條上寫了什麼,翎鈞也不私藏,當場便又打開了那暗格,將里面的那張紙條摳了出來,遞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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