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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燕松去車站接寧心。

前天寧心打電話說她今兒要來,于是燕松查了一下她做的那趟列車的到站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去車站接人了。

他大清早就去車站了,等了足足一個上午,別說沒接到人了,連本該準點兒到的列車的影子都沒听等到。

他一打听才知道,大雪封路,寧心坐的那趟列車起碼還要再等七八個小時才能到滬市火車站來。

前兩天夜里,滬市在也下雪,他今早上臨出門,到院里一看,地上的雪積得比鞋幫還厚。

燕松跟寧心沒有見過面,本來香菜也要來車站接人的,但是燕松一看這天寒地凍的情況,就沒舍得讓她一塊兒跟著出門來。

地上那麼厚的雪,路不好走,車又不好開,香菜走在路上要是絆一跤,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香菜也比較自覺,留在家里等燕松把人接來,但是她這一等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時候,終于等到了燕松的電話。

通過電話,燕松將寧心坐的那趟列車的情形給香菜說了一遍,估計那趟車要晚上才能到站。

香菜想了一下,說︰「燕大哥,你在外面待大半天了,要不你先回來吧。我派人去接寧心。」

電話那頭的燕松用凍僵的手搓了一下被凍紅的鼻尖,聞言後愣了一下,問︰「你派人怎麼去接她?」

「寧心坐的那趟列車還有七八個小時到站,感覺離咱們這里也沒有多遠,我叫人就沿著鐵路線,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趟車,把她從火車上接下來。」

燕松覺得香菜說的不失為一個辦法,可就算寧心是寧焯冉的女兒,用得著對她那麼殷勤麼?

燕松心里正犯嘀咕,只听香菜又說︰

「外頭天兒那麼冷,寧心坐的那趟車堵路上,車上肯定特冷,她一個小姑娘家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哪受得了這等罪啊!」

一听,燕松不由自主點頭,覺得香菜說的對極。他也不是忽生憐香惜玉之情,就是突然有一種沖動,就是想看看那道洋溢著青春活潑又充滿朝氣的聲音的主人變成霜打的茄子一樣的蔫吧模樣。

那畫面,肯定很好玩兒。

一高興,燕松應下這趟差事,「行了,你也別找別人了,我正好就在外面,離火車站又不遠,我去把人給你接過來。」

掛了電話後,燕松連忙將凍僵的手揣到袖管里,縮著脖子一副猥瑣模樣得走出電話亭。

他跺了跺凍得麻木的雙腳,地上的積雪發出「咯咯」的聲音。

燕松哆哆嗦嗦的打了個噴嚏。

「阿嚏——」

老天爺頓時被他這個巨響亮的噴嚏聲嚇得抖了三抖,飄下雪花來。

這種鬼天氣,開車倒還好,就怕車 轆現在雪地里出都出不來。

燕松打消了開車的念頭……

列車上。

正如香菜所料一樣,寧心凍得直打哆嗦,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一樣。

早知道會這麼倒霉,她出門前就該看看黃歷。

之前列車長跑來說,大雪把前面的路封死了,這會兒鐵道工正緊趕著清理積雪呢。

听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寧心還覺得蠻新奇的。她以前可從來沒踫到過這樣的事。

清理完一段路,列車就開一段。

她還打開了車廂里的車窗,首先是腦袋,然後幾乎將自己半個身子都探出車窗外,看雪地里忙碌的鐵道工也不失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現在想想,她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怎麼那麼傻——

漸漸的,車廂內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流失,她如置身冰窖一般,就覺得不那麼好玩了。

她想把車窗關上,但是為時已晚,因為車窗被凍住了……被凍住了,卡在那里,關都關不上。

她買的是臥鋪,每一張臥鋪都在一個獨立的小車廂內,就相當于一個小房間,每個車廂都有一個車窗。而就在風雪交加的大清早,寧心這間車廂的車窗大開著,可想而知接下來會是什麼情況……

夾著雪花的冷風不住的從車窗里灌進車廂。

寧心快被凍哭的同時也要被自己蠢哭了,她干嘛手賤,非要開窗!

她打開行李箱,能穿的衣裳都裹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包得跟個粽子似的。

這會兒,估計她親爹站跟前,都認不出她是誰來。

寧心把行李箱堵在車窗前,算是擋去了一些寒氣,但這根本無濟于事……

還是那麼的冷。

寧心差點兒哭爹喊娘。

她就這麼熬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听列車長說還有七八個小時才能到滬市,她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爸爸,我要退票回家!

這種時候,寧心離家出走的勇氣抵不住風雪交加,已經消失殆盡。

在車上的每分每秒,她都覺得是那麼漫長。

渾渾噩噩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寧心隱隱約約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寧心,寧心……」

天堂的媽媽,是你來接我了嗎?

可是不對呀,媽媽,你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獷了?

寧心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縮在床鋪的角落里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寧心,寧心!」

她一醒來,夢中的那道聲音听上去更加清晰了。

果真有人在叫她!

那聲音是從車外面傳來的。

寧心扒開身上的「粽子皮」,渾身僵硬的移動到車窗前,推開了笨重的行李箱。

車外滿地白雪晃得她險些張不開眼。

她將腦袋探出車窗外,見一人騎著一匹棗紅大馬沿著停在鐵軌上不動的列車邊上一路而去,從車頭到車尾,那地上陰著清晰的馬蹄印。

「寧心——」

棗紅大馬上的那人呼喚著她的名字。

一時間,心潮澎湃,一股難言的感動涌上心頭,見到馬背上的那個人,寧心仿佛見到了至親……雖然她在此之前從來沒見過那人,但此時此刻對她來說,他就是上天派下來救她于水火的天神!

「我……」寧心哽咽的難以發聲,她用力的對著棗紅大馬馬背上的男人揮手。

可那人沒看見她,用馬**對著她,看似是要揚長而去。

寧心也不知哪來一股力氣,對著那人的背影大喊︰「****個仙人板板,老娘在這里啊!」

燕松調轉馬頭,扭頭就看見一掛著鼻涕泡的妹子正賣力的向自己揮手。

她似乎是想從車窗那兒爬出來,但她臃腫的身子卡在了中間。

這就有點兒尷尬了。

燕松驅馬上前,靠近那形象全無的妹子,有點兒不確定的問︰「你是寧心?」

寧心點頭如搗蒜,見燕松一臉不信,有點兒沒好氣的說︰「我的聲音你還听不出來嗎!你的聲音我可是一下就听出來了!」

燕松耳力一向很好,可他還真就沒有听出寧心的聲音來。

這也難怪。

寧心在車上凍了大半天,不感冒才怪,這會兒鼻子吸溜吸溜的,說話都帶著重重的鼻音。

「早知道你認不出我,之前我就該跟你定個接頭暗號啥的。」

寧心快要被凍哭了,說話時帶著俏皮的哭腔,讓人听得不免有一陣啼笑皆非之感。

她趴在窗戶邊上跟燕松訴苦,「你都不知道,我從昨天晚上上車直到現在,我什麼也沒吃,一口水也沒喝,又冷又餓,饑寒交迫……結果車還停在路中間走不動,你說我怎麼那麼倒霉吶!還有還有,我這節車廂里的車窗……」

听她絮絮叨叨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燕松幾乎已經肯定這就是經常和他通電話的那個小丫頭寧心了。

燕松打斷她,「行了行了,趕緊收拾收拾,跟我一塊兒走吧!」

寧心擦擦鼻子,「喔」了一聲。

吃力的從車窗退出來,寧心透過車窗看著外面仍在馬背上坐著的燕松,愣了一下後問︰「跟你一塊兒走,我怎麼跟你一塊兒走?」

燕松指了一下自己身後,那意思是他後面的馬背上還有一個位置。

寧心立馬就不淡定了,「天啊,跟你騎馬走,我還不如在車廂里待著呢!」

至少車廂還能遮風擋雪。

騎馬呢?風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一樣,她才不去受那等罪!

「你確定?」

寧心一臉堅決的點頭。

燕松從車頭看向車尾,他剛才繞著這趟列車跑了兩個來回,都沒見這車動彈過一下。照這樣的速度,再給這車七八十個小時,也不見得能到得了滬市。

燕松說︰「這車開到滬市,恐怕也要到深夜了,你跟我起碼,一兩個小時就能到地兒。坐車還是騎馬,你自己選吧。」

長痛不如短痛,寧心自然算得清這筆賬。

「我跟你走!」

寧心開始一層一層的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下來。

燕松看得咋舌不已,不由得驚嘆︰「你這到底是穿了多少層皮在身上!」

他試著關上車窗的門,發現車窗果然被凍死了一樣,怎麼按都按不下來。

寧心就這麼敞著車窗在這節小小的車廂里縮了大半天?

這小姑娘的智商是不是有點兒欠費?

「車窗關不上,你叫列車員來幫你修啊!修不好你可以讓列車員給你調換車廂啊!再不濟,你到別的車廂里跟人擠一擠也行啊。傻了吧唧的自己縮了大半天,你怎麼就不知道變通一下?」

寧心惱了,「你懂個屁!」

一瞬間,燕松悟了。寧心一定是有不能離開這節車廂的理由。

寧心將扒下來的衣服胡亂塞進行李箱,正要把笨重的行李箱從車窗扔下去時,只听燕松又道︰

「先把重要的東西帶身上吧,剩下的就先放車廂里,等車到站,我再讓人來幫你取。」

寧心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

然後,燕松就看到寧心把一個化妝盒揣在了身上。

就一個化妝盒?

寧心似乎沒有看到他詢問的眼神,用口紅在車廂里的桌子上做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標記,然後爬到車窗邊上準備跳車了。

車窗與馬背的高差懸殊不大,離的又近,寧心一跳就直接跳到了馬背上。

燕松將一件厚實的軍綠色的大衣遞給她。

在外面的燕松沒看到她具體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個什麼樣的記號,但不用猜也知道她這個記號一定是留給某個人的。

好奇心的驅使下,燕松禁不住問道︰「你剛畫得什麼?」

寧心將大衣穿好,對他露出一個凶狠的臉色,攢著小拳頭對他施以顏色,「問那麼多干嘛!跟你又沒關系@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你大卸八塊!」

「那你就不怕被別人看到了?」

關于這點,寧心似乎很放心,「我朋友看到後,就會立刻把記號擦掉。」

燕松瞄了一眼寧心揣在身上的化妝盒,心想這小姑娘行為冒失,看似蠢萌得可以,其實是個小人精一枚。只怕她到滬市來的這一趟,目的也不單純。

「坐穩了!」燕松提醒一聲,然後策馬前行。

馬兒沖得太快,寧心唯恐自己從馬背上掉下去,忙用雙手抱緊了燕松的腰,然後意外的發現這男人的身材還挺有料的……

寧心看看**底下的棗紅大馬,突然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她這聲嘆息刮到了燕松的耳朵里。

燕松問︰「怎麼了?」

他看不到寧心此刻一臉的惆悵和遺憾,只听她說︰

「你騎的要是白馬就好了……」

「小丫頭,想白馬王子想瘋了吧!」

「想想不行麼!」寧心凶他一句後,臉貼著他寬闊結實得背脊開始發花痴,「要是有個像藤彥堂那樣的男人,腰挎寶劍,騎著白馬,穿過雪地來接我,哇——想想都浪漫!」

燕松可一點兒也不這麼覺得。

他翻了個白眼。

不過說起藤彥堂,他就要從寧心口中套套話了,「你爸爸到底在讓彥堂干嘛?」

「這我哪兒知道!」

嘿喲,這小丫頭居然還不松口。

燕松不放棄,「不管干嘛,他都不能不讓人回家過年吧!人老婆孩子還在家里等著呢!」

寧心好似沒有听到,一雙眼楮左顧右盼,也沒發現有什麼值得欣賞的美麗景色,索性眼楮一翻,直接望天去了。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听到沒有?」

寧心這丫頭的話不是一項很多嗎?這會兒怎麼變安靜了?

有事兒。

這里頭肯定有事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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