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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百悅門。

香菜將負傷的雙手攤在藤彥堂面前,還擺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樣,叫人望之生憐。

「你看,」香菜裝模作樣的抽著鼻子說,「我的手都傷成這樣了,你是不是要放我幾天假啊?」

最近香菜消極怠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這已經給他百悅門帶來了十分不好的影響。

一天下來,他們相見的機會並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並不長,藤彥堂也只有在每天的這個時候在百悅門尋找到她的身影。長時間見不到她,他的情緒會難以抑制的暴躁起來。那種時候,他只能做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卻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凝聚專注力。

見藤彥堂愣神,香菜張著兩只小蹄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藤彥堂一把捉住她其中一只不安分的小手,見馬峰氣勢洶洶過來—無—錯—小說,又觸電似的立馬撒開。

香菜看著裝的一本正經的男人,好一陣哭笑不得,真想一蹄子將他蹬得遠遠的。

「二哥」

馬峰對藤彥堂充耳不聞,徑直沖來在香菜面前站定,俊美的臉因濤濤怒色而泛著輕微的紅光。

他質問香菜︰「你是不是又欺負韶晴了!」

香菜一頭霧水,馬峰這話從何說起?下一秒,她頓時恍然,八成是因為上午的事兒,何韶晴跑到馬峰面前訴委屈了。

但凡有點不順心。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就躲到男人懷里求安慰——小女人,果然是小女人啊。

「欺負她,談不上。」香菜從兜里掏出一個小隻果,才啃了一口,就被馬峰一巴掌拍掉在地上。

香菜還沒回過神來,藤彥堂便攔著馬峰,「二哥,你這是做什麼?」

他的聲音中透著微微的不悅。

馬三爺都知道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出頭,他藤二爺就那麼不濟麼?他同樣見不得香菜受半點委屈。

其實何韶晴也沒在馬峰面前告狀。就是自從听了香菜的話後。她就是覺得特別難受特別自卑,回新儷公寓時正好踫到馬峰,忍不住一股腦將委屈宣泄了出來。

馬峰一听此事跟香菜有關,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天色一暗便迫不及待的來百悅門找香菜算賬。

他想推開擋在身前的藤彥堂。這一下居然沒能將他這個兄弟推開。

原本怒瞪著香菜的他不禁正視藤彥堂。見後者神色陰冷眼中暗藏著一股暴戾,心頭仿佛被針尖挑了一下,疼得一陣一陣的抽搐著。

不等馬峰發作。香菜便冷笑一聲道︰「馬三爺,我算是看穿你了。用得著我的時候沖我搖搖尾巴,用不著我的時候就沖我亂吠亂叫。」

她這番含沙射影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見馬峰果然怒火中燒,藤彥堂微微側目,對面帶冷嘲之色的香菜低喝一聲︰「你也少說一句吧!」

「我覺得有些話,有必要說清楚」

不等香菜話音落下,藤彥堂急促的打斷她,「不!拜托別說!」

眼中劃過一抹痛苦之色,他仿佛在抑制著什麼,緊皺著眉頭闔上雙目。他不想從香菜口中听到訣別的話!

香菜別開眼,不再去看他緊繃的背影,低聲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馬峰真不知道香菜這個丫頭到底施展了什麼妖術,居然把他的兄弟藤彥堂整的五迷三道的。他剛要沖香菜發脾氣,一只大手捏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暗勁兒流竄到他身體里,疼痛自肩膀處蔓延開來。

藤彥堂臉色陰冷,用只能他們二人能夠听到的聲音冷冷道︰「我說過多少次了,教你不要去招惹她!」

自腳底心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勾起了他心底深處的恐懼,馬峰不敢相信多年的兄弟居然因為一個丫頭跟他翻臉無情,不過仔細想想來此的目的,他又何嘗不是見色忘義?

香菜一邊感慨著人情冷暖,離開了藤彥堂的辦公室。

何韶晴在樓梯口望眼欲穿,一見香菜從辦公室出來,立馬迎上去,雙手抱著她的手臂,急切道︰「三爺他沒有為難你吧?」

香菜定定看了她一陣,繼而失笑,無奈的搖頭,「傻女人啊。」

何韶晴委屈的咬著嘴,語無倫次起來,「我只是我沒想到三爺會」

「我知道,你只是想讓別人了解你心里的感受,在乎你的感受,人都是利己主義的,所以我不怪你。」香菜豎起兩根大拇指,「你跟三爺果然是絕配,我祝你們幸福。」

「香菜——」叫香菜名字的人,並不是此刻在她面前落淚的何韶晴。

香菜循著聲音往樓下看去,只見那里立了一名長相甜美的女子。

「楊灣灣?」

見到楊灣灣,不止香菜感到意外,就連何韶晴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楊灣灣是百悅門正當紅的歌女,真正讓她大紅大紫起來的是前兩天一則爆炸性新聞,一時間讓她成了滬市備受矚目的女主角。

百悅門的楊灣灣被還未開張的星樂匯挖角了。

百悅門有榮記商會撐腰,這星樂匯背後的勢力也不小。

楊灣灣儀態大方,向樓上的香菜微微頷首,「請問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香菜想起來了,楊灣灣欠了她一頓飯。這女人倒是有心了,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好啊。」香菜下樓,見何韶晴緊跟著自己,不由得停下腳步,眼神怪異的回頭看著她,「你跟著做什麼?」

听出香菜口氣中的疏離。何韶晴僵住,眼睜睜看著香菜與那個背叛百悅門的女人一道離去。

楊灣灣身邊的朋友很多,真心的卻沒幾個,在她決定跳槽去星樂匯後,那些所謂的朋友一個個對她避之唯恐不及,背地里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當面指著她的鼻子說些極為難听的話。

在啟程去羊城的最後一天,她最想見的那個人居然是香菜,這一點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不僅是因為欠了香菜一頓飯的緣故,她覺得香菜跟那些人不一樣。對她不會帶著有色眼光。

街邊的餛飩小攤上。香菜嘴上埋怨楊灣灣發達了還請吃這麼寒酸的東西,卻捧著碗吃的很香。

見狀,楊灣灣對她那些話也就不以為意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氣,欣慰一笑。「香菜。你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樣——」

香菜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有多尷尬多難堪。要是對面坐的是旁人,她說不定會落井下石一番,但這個人是楊灣灣——

這個女人聰而不精。不會對人耍心眼兒,關鍵是她跟香菜一樣,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朝那個明確的目標而努力。只不過她沒有香菜的那份張揚。

「人往高處走,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道理,大家都懂,大部分人都有這份野心,只不過他們沒有你我的這份膽量。」香菜端著碗,在她的碗上踫了一下。

楊灣灣淡淡一笑,謙虛道︰「我只不過有幸遇到了一場好的機遇罷了,若不是祖少爺願意花大價錢把我挖到星樂匯,我現在還是守著一張死契在百悅門一直不溫不火下去。」

「王祖新肯花大價錢在你身上,想必他定不會虧待你,不過——」香菜唇邊掛著一抹想要讓人探究下去的神秘微笑,「你要是想在星樂匯,在羊城,甚至在滬市站穩腳跟,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少走一些彎路。」

楊灣灣被她的話所惑,「你要怎麼幫我?」

「穿上我設計的衣服。」

聞言,楊灣灣怔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對香菜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一件衣服能夠讓她不掉下枝頭,那麼大滬市中所有會穿衣打扮的女子豈不都榜上有名,叫人耳熟能詳?

就算香菜做出的表情再怎麼有說服力,她也知道楊灣灣不會相信她說的話。哪怕是江映雪听到這樣的話,也未必會信。

香菜勾唇一笑,「等星樂匯開張那天,我送你一件大禮。」

「送?」楊灣灣笑盈盈的眼中帶著促狹之意,就算她與香菜交情不深,也知道她不是一個無私的人。

「當我是在你身上下注,就賭日後你會壓江映雪一頭。就算我不出手,王祖新也會想辦法將你捧起來,你回去告訴他,一定讓他記住我這個恩情。所以讓他別忘了我那張請帖。」

她要是出手,可是會讓王祖新省不少事呢。

可楊灣灣想不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幫我和祖少爺?」

「我不只是幫你們,也是幫我自己。」

香菜的直率讓楊灣灣會心一笑。

吃過了這頓飯,香菜目送楊灣灣坐車離開,之後找了個電話亭給錦繡布行去了個電話。

這個點兒,布行已經打烊,只有石蘭一人留守在布行。

接通電話後,香菜說︰「石蘭,是我,香菜,頭一回我拿給你的那件明黃緞子的旗袍,進度怎麼樣了?」

那件旗袍的做工比較繁復,之前香菜撂下話說不用急,石蘭緊著來。不過她一旦空下來,便撿著那身旗袍繡,現在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還有一小半吧。」

「你看一個禮拜之內,能不能把那身旗袍趕出來。你一個要是忙不過來,就多找幾個繡娘。」

「好,我知道了。」

香菜又囑咐了幾句,便收了線,抬頭望著夜空,今夜星光璀璨。她心中有一種預感,楊灣灣月兌離了百悅門,必然會被星樂匯捧成最明亮的那顆新星。

對她來說,又一個活動的廣告位誕生了。

錦繡布行,正在星海中起航。

香菜正猶豫著到底是拐回百悅門還是直接回家,就見芫荽將黃包車上載著的客人在百悅門前放下。

她奔過去拍了一下芫荽的肩膀。「哥!」

「誒?你怎麼在外面啊?」這個點兒,妹妹應該在百悅門上班啊。

「剛跟一個朋友出來吃了一頓宵夜。」香菜坐上車,催著芫荽,「走,咱們回家吧。」

「你不上班啦?」

「請過假了。」

芫荽拉著車就走,對百悅門是一點兒留戀也沒有,他本來就不支持香菜在這種地方工作。當初是香菜執意要留下,他也無可奈何,慶幸的是現在好在布行的事讓香菜分了心,讓她對百悅門的事不是那麼上心了。

「哥。你跟駱悠悠發展的咋樣了?」香菜**還沒坐熱。就八卦起哥哥感情來。

芫荽臉皮薄,經不起她這麼調侃,一下就臉紅到了脖子根,「瞎說什麼呢。我跟駱小姐就是普通朋友!」

「你就沒想過把你們的感情再升華一下?」

香菜想過了。既然是芫荽喜歡的。讓駱悠悠當她嫂子也不是不可以。駱悠悠的那樣的大美女,就算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擺在家里也是賞心悅目的。

芫荽要是知道香菜心中的想法。肯定發脾氣說她天真。他們兄妹跟駱悠悠的父親駱駿結下了那麼大的梁子,駱悠悠怎麼可能會拋開芥蒂跟他們來往?

而且還有一件事,讓芫荽感到黯然神傷——

「駱悠悠都快出國了,跟明宣一起出國留學。」

這輩子,他注定跟駱悠悠沒有緣分。

真是便宜明宣那小子了。

「哥,不要氣餒呀,喜歡就大膽去追啊。」香菜見不得男人在感情上縮手縮腳的,透過芫荽想到了藤彥堂,心中不免感慨這些個男人明明就是喜歡人家還裝矜持,如果不努力的話是等不到與喜歡的人修成正果的那一天的。「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哥,你知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男人追求女人,就算面前隔了一座山,也會翻山越嶺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你啊,就是有太多顧慮。」

「淨說些歪理兒,等著,我要先把你嫁出去!」

兄妹倆披星戴月,說著貼己的話兒,身影漸漸沒入小巷深處。

同一時間,百悅門,辦公室。

馬峰指著一地狼藉向榮鞅告狀,「大哥,你自己看,彥堂居然為了那個丫頭朝我摔東西!」

在香菜離開辦公室之後,藤彥堂控制不住情緒,揮臂將辦公桌上的東西一氣兒掃下。

榮鞅是為了星樂匯挖角的事而來,不過看眼下情形,不適宜談此事再刺激藤彥堂。

為了穩住藤彥堂的情緒,他只好偏私一回了。

「旁邊要是沒東西,彥堂摔得就是你。」榮鞅指責馬峰,「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挑事兒,你還有理了?」

馬峰死不認錯,且沒有半點悔改之意,更是理直氣壯,「要是沒有人打壓她,那丫頭在咱們地頭上只會越來越囂張!」

在香菜面前唱黑臉,他為兄弟犧牲很大好不好!

藤彥堂頹然的坐在沙發里,雙手支著額頭,聲音低且陰沉,「再過不多久,她就要離開百悅門了。」

馬峰愣住,對于香菜要離開的消息,他在此之前聞所未聞。

「這下你滿意了?」藤彥堂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馬峰故作輕松,「那丫頭不會因為跟我斗氣就離開百悅門,她沒那麼小心眼兒!」

藤彥堂緩緩抬起頭,因竭力壓抑暴躁的情緒,雙眼中布滿血絲,其中也有可怖的森然寒意。

「她沒那麼小心眼兒?你以為你很了解她?你要是真的了解她,就該知道她跟你身邊的那些媚俗的女人不一樣。別的女人削尖了腦袋擠破頭想要鑽進百悅門,可是她不稀罕。」

「老二,」榮鞅也沉下臉來,「做事的時候長點腦子,就算咱們供著她,她也沒真心拿咱們當朋友,咱們充其量不過是跟她有些交情的人。你沒發現麼,她做事干淨利落,欠了咱們的人情,她一定還上,也不讓咱們欠她人情。她離開百悅門,離開榮記,那是遲早的事情。」

馬峰仔細一想,覺得還真是榮鞅說的那樣,每次他們請香菜辦事時,那丫頭總會開出一些條件。她每次要他們幫忙,也總會給他們帶來一些好處。難怪每次事後,他總覺得不欠她什麼。

「那丫頭該不會也被誰挖角了吧?」有楊灣灣的事在先,馬峰自然而然的認為香菜會離開,一定是有人在挖他們的牆角。

藤彥堂笑了,逗他發笑的不知是馬峰的話,還是他說話時那憤慨又滑稽的表情。他的笑容刺目且冷的徹骨。

不用她親自動手,談笑間便能攪動整座滬市的風雲,這樣的女人會稀罕他們榮記商會這座靠山?

錦繡布行,這四個字將會比榮記商會的招牌還要響亮!

榮鞅覺得這是個機會,順勢便將話題轉移到挖角的事上來,「彥堂,星樂匯挖走楊灣灣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放走楊灣灣,是我的主意。」就算王祖新再怎麼有誠意,藤彥堂要是不點頭,當初楊灣灣入百悅門為歌女時簽下的那張死契就會一直捏在他手里。「日後我們與王祖新還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不妨先給他一點好處。大哥不用擔心,一個半紅不紫的歌女,對咱們百悅門構不成威脅。」

榮鞅想起來百悅門時,經過附近的一個路邊攤,正好看到香菜和楊灣灣一起吃飯的情形,他始終有些耿耿于懷。

「楊灣灣跟香菜的關系很好嗎?」。

藤彥堂不解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照實說︰「平日里沒見她們有什麼來往。」

听到這樣的回答,榮鞅心中的擔心非但有沒消減,還生出一些困惑。

「接下來,這一個禮拜,不能有半點松懈。」

現如今滬市備受矚目的三件事湊在一塊兒了,先是江映雪生日大壽,接著便是星樂匯開張,最後一件事便是大約一個禮拜後,蘇青鴻會召開記者會,向公眾宣布他正式接任滬市商會總會長一位。

這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足夠叫人焦頭爛額的。

對了,還有募捐的事。自從國府公開募捐一事,派專人上門來,簡直就跟催債一樣,但凡是有點家底的,都無一能幸免。

也只有那些天真的人會以為國府會將所有的捐款派發到災區去。

馬峰反省完了,小心翼翼的說︰「要不,我去跟那個丫頭道個歉吧?」

藤彥堂緊咬了一下牙關,加重口氣道︰「不要去招惹她,要我說幾遍,你才能听懂?」

見榮鞅沖自己輕微的搖了一下頭,馬峰乖乖的閉上了嘴巴,也意識到藤彥堂正在氣頭上,不能再去踩他的雷區。但是他有點為何韶晴感到不值——

在香菜出現之前,何韶晴身邊壓根兒就沒有一個真心的朋友。

何韶晴真心當香菜是朋友,但是香菜當她是什麼呢?可有可無嗎?

榮鞅見馬峰一臉憤憤不平,就知他沒反省到位,無奈的搖了一陣頭,索性不管他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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