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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朗月,絲絲縷縷的簫聲從翎陽關密不透風的城牆內,如水波般溢了出來,嗚咽如胡兒低語。

北軍一部分士兵們駐扎在城牆上,每隔五十步便設有崗哨,長夜漫漫,幾百個火把閃爍著火光,印著黑色猛虎的 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你說說,他怎麼又吹起來了?」一身玄甲銀衣的霍炎沖身旁的副將粟金瑋努了努嘴,語氣听起來竟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明明現在主動權在我們手上,他卻每天夜里吹這麼蒼涼的《春風怨》,搞得我們才像是被動挨打的那一方……」

「營里的士兵都在說,前將軍的簫聲可謂是一絕呀!」粟金瑋感嘆,「夜里憋得慌,可就靠它來提醒撒尿的時辰了……」

本來咋一听前半句霍炎還挺不樂意,等他听到完整的版本後,差點一口氣沒能憋死。

他在北疆守了三年,做了三年的六鎮都指揮使,還是第一次跟柔然人交手,尤其跟還是柔然號稱「騎兵中的皇帝」的火雲騎對戰。雖然他在青衣江吃了個史無前例的敗仗,但這並不妨礙他揮動長槍刺向敵人的胸口。現在卻依靠翎陽關天然具有的易守難攻的優勢,成天龜縮著不出,他心里也不比身為三軍主帥的長孫嵩好受多少。

一曲畢,城樓上斜倚著的人影換了一首歡快的曲子,褪卻蒼郁的金戈鐵馬之氣,這首《如意娘》和《春風怨》一樣,都是長安城里最廣為流傳的民歌。

「這才對嘛……」霍炎向好友投去贊賞的目光,盡管在這麼遠的距離下,這樣做根本就是白搭。

粟金瑋望著夜色下的城樓,點點頭嘖嘖感嘆,「他這一人一簫的風流姿態,要是讓長安城里那些貴冑名媛瞧見了,怕是連崔浩第一的名頭都得給他搶了!」

「嘿嘿……」霍炎笑了笑,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那有什麼辦法,人家在京城里待慣了,養得一身細皮女敕肉,端的是世家貴的風範。哪里像我們這些粗人,成年在邊關喝西北風!」

「走,上去看看……」

神機營的弓箭手在城牆上巡邏,戴著厚重頭盔的士兵們靠在牆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盹兒。

「再睡!閻王小鬼來索你的命!」粟金瑋粗暴地揪住一個士兵的衣領,一個門栗打得他的頭盔 當作響。

那士兵被打得搖搖欲墜,瞬時回過神來,不敢面對怒目而視的千夫長。

「你讓他小聲些,打擾到我了!」月色陰影下,城樓上的背風口處,獨孤陽執著一管九節簫,半倚在台階上。

霍炎斜了他一眼,沖副將撇撇嘴道︰「你下去巡營吧,這家伙難伺候得很……」

「你也就擱我面前這麼橫,,有本事沖你們家那小祖宗撒氣去,看你斗不斗得過!」他在獨孤陽身邊找了個地兒坐下。

見獨孤陽還是一副淡淡的神情,猛地一拍腦門,他道︰「我忘了!你家的小祖宗現在是皇後了,那我剛才這麼說,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

「聒噪……」

「……」

「說真的,你有沒有把握?長孫嵩那老家伙這幾天連十八代祖宗都被人翻出來罵了個遍,估計是忍不了多久了!」霍炎滿不在乎地問。

「急什麼!」獨孤陽答得不咸不淡,「他雖然沒多大用處,但有一句話說對了……」

霍炎疑惑地等著他的下文,雖說長孫嵩年輕時也是個打仗的好手,但或許是養尊處優這些年,安穩日子過慣了,人就變得輕浮急功近利起來。為了軍功,只知道一昧地冒進,拿士兵的身體去沖,卻只能白白喪命于火雲騎的斬馬刀之下。

他很好奇,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有地方能入獨孤陽的眼!

沉寂了片刻,獨孤陽雲淡風輕的聲音響起,「本來就是,急什麼?罵的又不是我……」

霍炎愣了,竟被他噎得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你……比崔四還要騷包!」良久,他從嘴里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麼?」獨孤陽滿不在意,「騷包有什麼用?」

「男兒生于世上,當長槍在手,四野賓服,流芳百世!」!他沉郁頓挫的聲音振蕩在風中,令人有一種血液在身體里沸騰的錯覺。

語罷,他又瞥了霍炎一眼,「至于你麼,就遺臭萬年好了……」

霍炎無語地搖搖頭,他對獨孤陽時不時的拋出來的大棒已經免疫了。現在他憂心的是,那個被罵遍了十八輩祖宗的長孫嵩是不是真的要出戰,畢竟他還擔著一個三軍主帥的名號。

很快,事實便告訴他,他們的三軍主帥並不是跟他們鬧著玩兒的!

夕陽的余暉映襯著殘血,活下來的士兵們渾身被髒血和污泥覆蓋,已經分不清是柔然還是北軍了。柔然的火雲騎是現今天下最強的騎兵團,北軍將士們一到了平原開闊地便成了火雲騎揮舞著斬馬刀收割的頭顱。

對于這種送命式的打法,讓將士們已經對主帥下達的命令產生了質疑。火雲騎再強,它也有騎兵不能克服的弱點,而不久之前,他們曾借助青衣江水域的地理位置,打了一場實實在在的勝仗。

本以為戰事從此有了轉機,他們已經掌握了主動權,卻沒想到主帥長孫嵩竟再次令他們陷入了死地!

翎陽關城牆下,赤紅色的騎兵們如潮水般散開,黑雲壓城,與之遙遙相隔的陌刀軍團,呈人形一字排開,玄衣鐵甲,浩浩蕩蕩如銅牆鐵壁。長孫嵩的貿然出戰後,成全了獨孤氏秘密訓練了多年的「陌刀勁旅」第一次在人前的展現!

高壯的駿馬不安地打著響鼻,噴出團團熱氣。馬背上的男人有鷹隼一樣的厲目,手臂的肌肉如狼一般虯結在一起,高挺的鼻梁,深邃入骨的輪廓,以及,暴戾的眼神。

他是柔然大汗郁久閭社侖的第四個,郁久閭札蘭 ,漠北草原上最能征善戰的勇士。柔然已經沉寂太久了,如果他們不抓住北朝帝位更迭的時機,那從前草原上的霸主,如今分裂成東西兩部的突厥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柔然人天性驕傲好戰,讓他們進獻草原最肥美的駿馬牛羊和舞姿絕倫的少女,以換取家園的寧靜,他們永遠都不會甘心!

獨孤陽策馬而立,銀甲銀槍,太阿劍穩穩當當地別在腰間。札蘭 與他遙遙對視,他們已經交過一次手了,彼此都對互相有了一定的了解。

千軍萬馬前,他緩緩揚起了手中的長槍,槍上一道銀白色的光芒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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