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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言的眉梢稍微動了一下。

如果是水馨站在對面,會發現林楓言這時候表達出來的情緒是——驚訝。

是的,是驚訝。

「拉我入局,是何時的計劃?」林楓言還是確認了一句。

鐘遠倒也答得坦然,攤手道,「臨時起意。你的情報里,可沒說你是圖騰一族啊!」

林楓言是相信這話的。

如果說一開始就是針對他來的,他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就連現在的鐘遠,其實都稱不上有很強烈的敵意。雖然後面的那幾句話都是真的。

也就是說,這個鐘遠,並不是南方那個神秘組織的人。

若是那個組織,想要對他動手,那絕對是會雷霆一擊。將他送進龍脈的墓地秘境?僅僅是對他的名聲下手?這種需要時間來醞釀風暴的事情,南方那個組織是不會做的。

沒那麼蠢。

林楓言沒有水馨那種對天眷的領悟,但他從一開始就明白天眷代表什麼——只要天眷還在,那麼,任何天眷者參與的事情,在開始之後,天眷者身邊的有利因素就只會越來越多。

而這一點,南方那組織就算是不全知道,也早就在林雲瑞身上得到過足夠教訓了。

這個鐘遠,應該是從他的劍意中發現了他圖騰一族、青龍血脈的身份,這才將計就計。之前就是想甩鍋都拿不準能不能甩準。

在那之前,他也只是按照「天一門長老鐘遠」的身份做事罷了。

只要那東西不知道他的身份,在這個被廢棄的半天然秘境里,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的。鐘遠本來也不用擔心什麼。頂多就是讓這個半天然秘境,坑進去一些人。

「你的目的?」和水馨一樣相信自身直覺的林楓言自覺已經理順了前因後果。

鐘遠眼中閃過幾分陰霾,「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是要改變儒家一門獨大、閹割劍修的局面而已。」

閹割劍修?

如果沒有這麼一路北上的挑戰,沒有深入內陸之後的經歷,林楓言會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現在卻自然是知道了。

實在是不少踫見的劍修,都表達了或明或暗的不滿。

而一路上被監控的感覺,也確實是讓人不快。

劍修是能殺人,儒修難道就不能殺人?殺人的花樣還更多更隱蔽!憑什麼儒修可以暢意來去,走到哪兒都被人尊敬。劍修一旦進入內陸,就要各種受限,各種被防備?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尤其是兵魂影響下,只要不是那種拿忠誠當做信仰的劍修,正常的劍修都是好戰的。

好戰,就更難忍受那種束手束腳的感覺!

數百年前,劍修們會因為儒修的接納而感激涕零,甘效死力。在重新獲得了正常修煉機會的數百年後,對這種被拘束的現狀產生不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就是沒想到,這些對現狀不滿的劍修,竟然已經有了自己的組織不說,還和同樣不滿現狀的道修玄修,甚至是先天天目聯合起來了。

「曲城之變,有你們的手筆。」林楓言肯定的道。

「這不是當然的麼。」鐘遠光棍的說。

看看那些龍孽蟲,那東西的一些特性,根本就是瞞不住的。

忽地,鐘遠覺得有哪里不對。

心中重復了一遍林楓言的話,面色微變。

林楓言說「有你們的手筆」而非「是你們的手筆」!

雖然接觸的時間短暫,也看得出林楓言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說的話肯定都是再三斟酌過的。不大可能存在「順口禿嚕」這種事。

這樣的說法意味著……

對面這劍修認為,曲城文比出事,不只是他們的手筆!

問題是,他怎麼會這麼想?

鐘遠有些不淡定了。

但是,這次林楓言卻沒有糾纏下去。不等他開口,已經轉了話題,「淨化毒水,要怎麼做?」

鐘遠終歸沒有了之前的淡定。

臉色再變之後,還是給出了回答,「這片汪洋有劇毒,但事實上,毒素是涇渭分明的兩種。龍孽之毒,不會真正與其他任何毒素相融。而且外界也有應對之法。」

林楓言點點頭。

龍孽這種東西,被弄出來都超過萬年了。不少修真門派,都留下了克制的辦法。而且龍孽不會與其他毒素混合,也是事實。

「但剩下的一種也很復雜。」鐘遠道,「我相信你已經看到了外面那些怪物。能演化那種怪物,是禁制的力量,但是,那些怪物卻能幾乎不消耗禁制的力量,就和那種混合型毒素有關。」

林楓言這次認真的想了想。

他進入山巒之前,也是削過幾只那演化出來的怪物的。

大體上都有蟲子的特征,但最顯著的特征是「沒有致命弱點」。是以,哪怕是攻擊力不強,也相當棘手。

陣法禁制演化的守護者,一般來說也是要遵循一些規則的。演化出什麼外形,就肯定要帶上這些外形的原型所擁有的特點。否則能量的消耗會大得驚人。

好比是一個畫師,臨摹和原創一副相同水準的畫卷,後者耗費的心血至少也是前者的幾十倍。

此外,只要這演化出來的生物的原型被擊毀,照理來說,怎麼都要消耗一批禁制儲存的力量才對。畢竟再是強大的生物,都沒有真正的不死性。

要說那另外一種「復雜的毒素」,能讓那些演化出來的怪物,能近乎不消耗禁制的力量,那這毒素的效果應該是……

「道修身上是混合毒素。」林楓言肯定的道。

「當然,他是負責研究後面那種復合型毒素的。但不慎沾染上了龍孽之毒,造成了另外一種毒素的反噬,才變成了之前那個樣子。」鐘遠果然是知道前因後果的。

雖然那家伙並不認識他,但身在範陽府,鐘遠卻是這座半天然秘境的監視者,以及出問題之後的善後者。

「副作用是什麼?」林楓言繼續問。

單說那種復合型的毒素,如果能讓人隨意分解組合身體卻保留思維——這能稱得上是毒素麼?應該說是神藥才對吧!所以肯定有副作用,非常可怕的副作用。

「副作用?」鐘遠茫然了下。

林楓言卻機敏得很,立刻就明白了,「保留神智,才是意外。」

鐘遠懂了,猛咳一聲。

心中也是暗暗詫異,不料林楓言的思維如此敏捷——那道修之所以能保留思維能力,確實是因為,龍孽反而成了他最後的防線!

兩種毒素的對沖造成了這種結果!

正常情況,那種毒素,會讓沾染的人迅速溶解,並且成為傳染源。

「解藥在哪?」林楓言又問了句。這次,目標明確了很多。龍孽可以交給後來人對付。先把另外一種毒素搞定就行。

山巒內的「積水」越來越多了,別看他們腦袋轉得快說得也挺快,依然不適合再說下去。

「禁制核心。」

鐘遠說得很干脆。

「解藥夠用?」

「夠。」鐘遠非常肯定的道,「有那家伙不知道的設置,就是為了防範意外。我們並不想造成整個臥龍山脈的災難。」

這話似乎挺合理。

林楓言也能感知到對方沒說假話。

不過,他依然覺得,有一些違和的地方。

「可以。」林楓言答應了他之前的要求。

于是,覺得奇怪的人就變成了鐘遠——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發現,眼前這個俊美異常的劍心,對于「將被嫁禍」這件事,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但這不就是最大的問題嗎?

鐘遠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亂糟糟的。能篤定的確認他就是善後者,只能說足夠敏銳。但敏銳不代表在「可能被嫁禍」的情況下,能立刻接受現實吧?

至少也該表現一下自己的憤怒,然後在憤怒中無奈的屈從于現實吧?

鐘遠一開始還覺得,保不定能為自家組織拉上一員大將呢。

但這從頭到尾的,對面竟然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可能被嫁禍」的現實!

不過,鐘遠之前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他並不想要禍害臥龍山脈和範陽府。

是以他也沒法多想,帶著林楓言往一個方向跑去。倒是依然在山巒之內。林楓言也很快發現,雖然山巒是在不斷的被滲透,但如果撇開滲透進來的「水」造成的亂流,仔細分辨,這些「水」是有固定流向的!

鐘遠就是順著這個流向在跑!

很快,兩人就再次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大廳之中。

按照之前那東西的說法,通道是「墓道」,而這樣寬廣的地方,就是「墓室」了。墓室看起來已經是一個小小的湖泊了。

鐘遠也並不廢話。

而是很快就向林楓言證明了,為什麼他一個人是不行的那只紫色的蛟類劍意靈獸出現在了他的身側,在鐘遠的身邊織成了一片細密的電網。電網之下,黑紅色的液體紛紛退避。

那張電網覆蓋在了地面上,織成了一個類似于甲蟲的圖案。

看似完全封閉的墓室下方,地面開始變動起來。就仿佛有一只穿山甲鑽了進去,迅速的鑽出了一個大洞是的,一大堆不知道是泥土還是什麼的東西,隨著這個洞出現,被拋到了地面上!

難怪說那個被反噬的倒霉道修不知道。

這里的禁制,根本就不是說封閉了什麼洞穴。

而是,必須要經過了那黑紅色汪洋的浸泡,再受到某些刺激,才會讓一部分地面變得松軟,可以挖掘。原本在百米之下都是嚴實的地面,那倒霉的家伙又怎麼能發現異常呢?

若是沒有鐘遠帶路,林楓言自忖,自己也果然是找不到這個地方的。

洞穴很快就被「挖」通了。

鐘遠沖著林楓言點了點頭。

林楓言居然就那麼安靜的看了整個過程,鐘遠更是覺得納罕。

林楓言道,「是腦袋。」

鐘遠覺得想明白了點什麼,點頭,「正是。」

形象點兒比喻,這只龍類靈獸是頭朝下死亡的。他們現在所在的墓室,就是頸部和身體的接點。幾個墓室,應該都是骨骼之間的大型節點。

而他們之前原本走的那片蒼涼的大地,原本是這是靈獸的月復腔!

被人類修士改造的時候,人類修士將其他的骨頭都與血肉剝離了開來,鋪到了地面,然後拓展了月復腔原本的空間。

因為頭扎到了最深處,自然而然就成為了陣法的核心。

林楓言甚至可以猜測,這只靈獸保不定是多頭類型的。

那道修至少要知道那麼一處陣法核心,才能調動禁制的自毀之力,才能在之前以為掌握了一切,不去尋找應有的核心。

他只是不知道,這個半天然秘境的禁制,不止一個核心!

這也就是所謂的後手了。

當然也可以說是陷阱。

林楓言瞅了鐘遠一眼,非常干脆的從只容一人進入的洞口處跳了進去,特別特別的干脆!鐘遠心中,卻反而多出了幾分忐忑。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選擇,他跟著跳了下去。

足足有百米以上的深度,才是一個不規則圓形的較大空間。

作為核心或者核心之一,這兒的布置卻異常簡單。只能看見一個類似于青色水晶材質的不規則柱狀體,落在一塊看不出材料的銅色基座上。

然後是一個架子,架子上擺著好些瓶瓶罐罐。

鐘遠跟著跳下來,劍意卻依然徘徊在洞口處,阻攔黑紅色汪洋的涌入,「就是這些東西。」

鐘遠一臉輕松,「這些東西足可以將汪洋全部淨化。不過,無法阻止這個秘境的自毀。雖然秘境會自毀,但你也應該猜得到,這會伴隨一只傀儡獸之類的東西誕生。這是無可避免的。只能讓那東西更難殺一點。只要沒有毒,也沒有大問題才對。如果不能在傀儡獸徹底成型之前,驅除它的毒素,才叫麻煩。」

林楓言看了鐘遠一眼,表情卻難得明顯的有些似笑非笑,「就這樣?」

鐘遠皺眉,「還能怎麼樣?」

回答他的,是一道凌厲而無可阻攔的劍光劍光在青色的水晶柱狀體上劃過,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鳴響之後,不規則的柱狀體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一個不規則的凸起,被直接斬落!

鐘遠臉色大變!

林楓言也挑挑眉,有些驚訝他並沒有要和鐘遠協商的意思。但這個玩意,卻比他想象的,更加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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