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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血浴廢土 第二十六章 救贖

殺!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這是將軍們最擅長、也是最不容易為人接受的一種手段。

殺戮過甚,有傷天和,因為這樣一來,牽涉到的因果就太多。凡人,不論擁有怎樣顯赫的地位,怎樣堅定的信念,都不可能背負得起。

賽爾是一名貴族,大貴族子弟,雖然身為白銀之手聖騎士,但規模如此龐大的戰役,在他年輕的生命中,還只是第二次參與。

原本僅僅是抱著鍍金的念頭、就和阿爾薩斯一樣,也許他自己還有一些英雄的夢想、必勝的信念,卻無所謂軍人的冷酷鐵血。

下達屠殺的命令,憑借的不過是一種勇氣、一腔決絕以及,只怕是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

當看到吉安娜和阿爾薩斯公然待在一起,哪怕心中本來就沒有多少奢望,他依舊會產生些許失落。而在逆境下,那種負面情緒往往會被無限放大。

達倫•賽爾,原來是喜歡吉安娜的,那種感情,還要源自幼時,竹馬青梅。但身份的差距,卻讓他明白了那只是奢望,因此總是藏著,連自己都不肯去面對。

但當那一日真的到來,看著所愛的女人對己不置一顧,又該如何抉擇?

因為喜歡,所以了解。賽爾知道吉安娜是仁慈的,就和白銀之手的理念一樣,不會容許任何理由為名義的屠殺,哪怕事後被證明是正確。

所以,他選擇了代替阿爾薩斯背負責任

這是忠誠、是情、是另一種途徑的成全——永遠不能說出口的成全。

偉大的感情忠誠的下屬

然而,以殺止殺,真的有用嗎?天災瘟疫,局限于魔法範疇,殺光了染病體,噩夢也就終止。

T病毒

倘若真個這般容易止住源頭,也不會有那許多的科技位面,最終毀滅在一劑小小的病毒之下。

T病毒的可怕,除了廣泛的傳播性,更加在于——自我進化!

病毒的自我進化,正是那些魔幻位面藥劑師們所忽略的範疇

就在斯坦索姆城中演著一幕血腥殘酷、但卻源自感人肺腑的屠殺時,已經淪陷的洛丹倫王城外,提瑞斯法林地里,游蕩起一群又一群喪尸

「神使大人,不知現在,是否可以撤去法陣,法師們快要被抽空魔力了。」

一名灰袍中年,匆匆跑到夏娜面前,出言詢問。

全身籠罩在黑袍下,夏娜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眺望著遠處,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她的身後,十幾名黑袍老者里,其中一人嗤笑出聲,淡淡的掃了掃遠處被聚攏在法陣中心的幾十名灰袍法師。

「再等等,急什麼。」

大聲呵斥,那名老者對于灰袍中年的態度極不客氣,簡直就是在訓斥下人。

死亡教會中、灰和黑,本就是兩個階層。

那灰袍中年聞言,臉怒色一現,但很快壓了下去,苦著臉色,再次朝著夏娜懇求。

「神使大人,鄙人那群下屬雖然不堪大用,可對于吾神俱都是忠心耿耿,他們,真的快不行了啊!」

顯然,灰袍人也清楚的知道,那黑衣老者雖然一副頤指氣使的態度,然而這群人里真正能做主的,還是夏娜。

夏娜終于回過頭來,露出了那張仿佛和女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完美面容,淡淡的掃了掃遠處那群臉色蒼白的法師。灰袍中年亦不禁為眼前乍現的絕色目眩——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

黑袍老者眯起了眼楮,冷冷的盯著那名中年,似乎對方忽視自己的行為令他異常惱怒。然而,在夏娜流露出關注、卻並未作出表態前,身為教會長老的他,也不敢造次。

「你也進去提供法力,不就行了。」

清冷好听的聲音響起,就像是山間的泉水,叮叮咚咚、充滿了自然的氣息,分外幽遠。而每一個聞言者,都在同時成為了饑渴的旅人,只想多听哪怕半句、半個字眼。

夏娜卻不再多言,復又轉過了目光。

在黑袍老者幸災樂禍的眼神下,那灰袍中年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解什麼,只是最終,頹然喪氣,朝著陣法走去。

聖域法師,就該有聖域法師的底氣。只是在神的面前、在神使面前,什麼聖域,都是可笑。何況,那十幾名恭敬護衛著夏娜的黑袍長老,個個都是聖域以的修為!

法師艾迪,甚至連辯駁都不敢

「切,不過是一個下等的N罷了。」

那名黑袍老者似乎特別活躍,其他人都只是靜靜的站著冥想,只有他總想突顯出自己。

「你也,一起去。」

夏娜好听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但內容卻讓那名老者目瞪口呆。

「神,神使大人,您、您讓我和那群N,一起去做人體電池?!」

老者滿臉都寫著難以置信,反倒是他的那些同僚,始終無動于衷。

「馬修長老,在神的眼中,你們都一樣。」

夏娜的語氣照舊淡淡的,但卻多出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馬修正想反駁,卻駭然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彈,連張嘴都困難。而他的視野中,那些同僚,也用看死人的目光一樣看著他。

馬修這才想起,他雖然加入教會已經有一段時日,更是憑借著聖域黑暗系法術的修為,直接晉升為長老,但比起那些動輒入會幾十年、百年的老家們,他還是一個十足粉女敕的新人。

去使大人道知道錯了!」

艱難的說完這幾句話,馬修渾身一顫,那股無形中禁錮住自己的力量徹底消失——就像它出現時一般突兀,毫無征兆。

癱軟在地,馬修大口喘息著,汗落如雨。

他的目光,不經意看到了夏娜黑袍下勾勒出的一段曼妙曲線,一時間帶著怨恨,臆想紛紛。

而這時,那好听卻充滿威嚴的聲音,又一次為他出現。

「神的威嚴,不容褻瀆我也一樣」

洛丹倫城外,黎明的光芒灑下,艾迪無言的看著馬修的尸體,臉閃過一絲猶豫,最終朝著那方才侮辱過自己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周圍,是一大群臉色蒼白的灰袍法師,他們眼中俱都流露著濃濃的慶幸,偶爾看向馬修干癟尸體的目光,也充滿了感激。

屏蔽結界——可以隔離一切魔法探測、傳訊,通常都是為了小型私人集會、保證客人的隱私所設。

自然,這種範圍性持續魔法,並無固定的大小,囊括地域越廣,消耗也就越大。而要籠罩住整個洛丹倫王城,即便只是短短一個晚,也幾乎耗盡了幾十名高階以法系職業者的力量。最後關頭,更是靠著一位聖域強者透支生命,才將遠處傳來的另一股強大探測力量屏蔽在外,欺騙過去。

可是,刻薄的馬修,怎麼可能突然如此偉大呢?

艾迪不解,但這並不影響他對于馬修的尊敬

安多哈爾,是一座位于提瑞斯法林地東部、斯坦索姆西部的小城,雖然不似斯坦索姆一般雄偉,但作為洛丹倫王國主要的谷物產地、木材交易中心,人口分布亦是眾所周知的稠密。

小鎮中並沒有雇佣太多的護衛,因為往來的商人都比較和氣,而作為聖域知名強者提奧斯的歸隱地,左近盜匪亦不敢到此地為禍。

入夜的安多哈爾,顯得非常寧靜,除了街偶爾巡邏的士兵,完全就是一派鄉村小鎮的祥和。

沒有貴族盤剝的城市,的確更加讓市民溫馨。這卻也是老國王的睿智,真正的物產中心,只屬于國家,是不可能賜給貴族們管理的。

只是,今日的安多哈爾,似乎尤其寂靜,詭異的寂靜。

啟明星還沒有升起,用不起昂貴「地精時鐘」的平民,一般是很少能在晚分辨出時辰的。

黑夜里似乎回蕩著一陣陣莫名的吟唱,也不知是否傳說中的女妖,在引誘夜行的旅人

「吾神薩洛,是仁慈的恐懼之神、背叛之神、死亡之主侍。」

「贊美你,吾神,您的榮光無處不在。」

「迷途的羔羊們,吾神在前方指引你們。那里有著無限的光明、無限的美好,那里,是吾主的天國」

伴隨著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吟唱,一只只孤獨的幽魂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剎那間連深邃的夜空都籠罩了一層朦朧。

那是靈魂過于密集的輝光,淡淡的蒼白、帶著陰寒、帶著死氣。

好好的一座小城,白日里還是熱鬧喧嘩,怎麼到了晚竟然變成了這等鬼蜮!

天啊!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蓬!

只听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夜晚尤其突兀,緊接著,黑暗里傳來了陣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仿佛沉睡的人們被吵醒

彎彎的、快要消失在天際的月牙,灑下了最後一點光芒。

天那!那破門而出的哪里是什麼早起的人兒!分明是一只可怕的喪尸!

「啊!!!」

零星的慘叫,此起彼伏,似乎是一些幸運兒終于發現了恐怖的現實。但比起那些在無知無覺的睡夢中被轉化的人,究竟誰更幸運?也許,旁觀者永遠不可能知道。

天空中,大片的靈魂,蒙蒙發著亮光。

地面,一只只醒來的喪尸,在游蕩。

那曾經的英雄,又在何方?

也許,他也同樣陷入了永恆的迷茫

霹靂!

多半,連天都不願意見到這樣慘劇的發生,諸神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這個不幸的小城,原本黑暗的天幕,不知何時成了一片無盡的紫霞!

「信我者,當不墮輪回!」

威嚴的聲音,四面八方,充斥著寰宇,鎮壓大地!

只見那片原本朝著一個方向匯去的靈魂潮流,忽然齊齊調轉路線,向著無垠的天幕飄飛。

倘若生有靈眼者,必定會看到,那一個個原本或茫然、或掙扎的靈魂,此刻充滿了真心的微笑。

神,無分善惡。神國,就是天堂。

「不!!!」

地面忽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咆哮,那聲音,簡直就比安多哈爾內的幸存者更加絕慘。

轟隆!!!

伴隨著某種容器爆裂聲,遠處傳來幽幽的吟唱消失了。而隨即取代的一陣陣痛苦哀號,仿佛預示著那黑暗中的吟誦著們,正在遭受著怎樣難以想象的折磨!

「以神之名,行私欲之事,是為褻瀆。」

那威嚴的聲響,隆隆好似雷霆,又一次落下。

伴隨著另一股威嚴意志的到來,黑暗中的哀號漸漸平息

衰弱下的申吟,不是解月兌,而是,連申吟的力氣都不再擁有

當最後一道靈魂被收走,紫色消散,天幕又恢復了一片昏暗。

兩個無的意志第一次相遇,卻並未發生摩擦,神的世界,其實非常簡單。

當天際的魚白出現,第一縷陽光卻仿佛有些昏暗,似乎剛剛升起的日頭,就要面臨遲暮。

光輝照在安多哈爾的谷物堆,映出一片金燦,還是和往常一樣好看。只是這座小鎮中,再沒有了勤勞的農夫

當災難爆發,原本肥沃的土地,布滿了可怕的瘟疫。

諸神降臨,帶走了迷茫的怨靈,留下了一地走肉殘軀。

腐臭的平原,狂風在呼嘯,是誰在哭泣。

那對靈魂的指引,究竟是救贖,還是另一種私欲。

幾百年後,當一位吟游詩人,重回到這片破碎的大地。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對于傳說的感慨,以及一絲絲略有瀆神意味的疑惑——

諸神,是偉大的,是至高無的。那麼,在神的眼中,眾生,又算是什麼呢?

也許,只是迷途的羔羊羊牯

斯坦索姆,那一劍震動,不但驚醒了許多沉睡的貴族,更讓心中本就時刻保持警惕的阿爾薩斯,披甲衣,沖出了門外。

這一次,洛克沒有屏蔽阿爾薩斯的感知,也沒有將空間隔離。

這一次,尚自回味在幸福中的吉安娜,都被那大量傳來的消息驚呆!

天啊!兩大高手多次釋放的感知都被屏蔽、或者說被欺騙!

天啊!達倫•賽爾在做什麼!這位年輕的聖騎士!正在朝著無辜的平民、帝國的貴族揮起屠刀!

天哪!那許多恐怖的喪尸!究竟是何時出現!

匆匆套魔法師袍,吉安娜並沒有直接捕捉空間殘留訊息的能力,但是通過遠程範圍監控魔法提取到佣人、士兵、法師們議論的只言片語,機智如她哪里還推斷不出事情經過!

達倫•賽爾竟然背叛了他們,他竟然屏蔽了自己和阿爾薩斯的感知,讓士兵屠殺斯坦索姆的居民!

亂了,亂了,當第一劍落下,本就處于驚恐中的市民、商人、貴族、乃至本地士兵全都瘋狂了,他們朝著伯爵府擁擠,甚至同樣刀劍相向!

北征軍恪守著達倫•賽爾的命令,堅定不移,他們都是最好的老兵。但是軍人有熱血,當第一位同僚被憤怒的群眾打傷後,剩余的士兵們也怒了!

他們見識過瘟疫的可怕,藥劑師也證實了那種幾乎無解的結局,他們並不認為達倫賽爾的命令有錯,那麼錯的一定是那些染病的居民!

他們更應該像那些忠誠的戰士一樣砍下自己的頭顱,而非是絕望的拉他人一同下水,這種行徑,絕對不被容許!

北征軍!開始前進!

當一支幾乎全部都由中、高級職業者組成的精銳軍隊,對更多的雜牌地方軍、平民、商人,戰況幾乎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而作為聖域強者,縱橫無匹的達倫賽爾簡直就是戰場的巨炮,每一秒都可以摧毀小半個城市局部區域!

飛出城堡的阿爾薩斯,一眼就望盡了整個城區,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出言阻止。

然而不知為何,當看到許多夾雜在民眾間的喪尸,以及那一個個好似瘋了一樣對著北征軍戰士又撲又咬的市民,滿腔憤怒,全都被壓回了胸中!

原來,局面早已控制不住了!

賽爾他

自責、悔恨、以及一陣沒來由的無力。

阿爾薩斯,洛丹倫王國的王子,在一些理智尚存的北征軍將士探詢的目光中,沉默了

是無聲的否決?還是默認。想來,那些士兵很輕易就讀懂了王子的意思。

「停下!你們快停下!」

身穿大法師長袍的吉安娜,匆匆制止了城堡內差點火並的兩幫法師,當她來到城堡外面,戰局已經接近尾聲

要屠盡斯坦索姆,對于北征軍,對于達倫•賽爾,太簡單了。特別在瑞文戴爾「不辭而別」之後

「阿爾薩斯!你為什麼不制止!!!」

吉安娜憤怒的用法杖指著王子,她的頭發有些凌亂,她的目光中深藏著被欺騙的失望。

阿爾薩斯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只是這種沉默,配他發自內心的悔恨,卻輕易就將吉安娜的怒火轉移。

憤憤的跺了跺腳,空氣卻不會反震出聲音。吉安娜惱怒的看著遠處的達倫賽爾,那銀白色的騎士甲,火焰般躍動在鎧甲的白銀之手騎士團標志,在黑暗里是如此醒目。

達倫好似也看到了遠處城堡前漂浮著的阿爾薩斯二人,慘然一笑,反手揮出今日最後一劍,璀璨的劍光將堵在城門前試圖逃跑的一些居民斬盡,順帶直接毀去了控制城門的絞車,砰然落下的鋼鐵城門,就如同他閉合的眼楮。

達倫松開了右手,放下了手中長劍,迎接著預料中的毀滅。

遠處吉安娜已經朝著他舉起了法杖。

「再見,阿爾薩斯再見,吉安娜」

達倫不想解釋,吉安娜不會听,他也不會這麼去做。

這時,那地平線處的光明,終于來到了斯坦索姆。

只是,不知那一縷金光,究竟預示著黑暗後的黎明,還是夜幕前的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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