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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血浴廢土 第二十八章 碾壓(中)

「咯,咯,咯」

嘴里發出一些不明含義的聲響,好似是牙齒在打顫。

方才還一臉淡定的羅元,臉色一片慘白。

其時,月光正好籠罩到了他的身,那蒙蒙一片,好似是一件皂白紗衣。

羅元並沒有看到最先的慘劇,此刻地甚至連血跡都沒有留下半絲,否者只怕他,連站都站不穩,直接要被嚇得從空中跌落了。

羅元並非膽怯之人,否則當年也不會毅然拒絕羅夫人的要求。羅元更不是無畏之人,否則當年,他只怕早就抱得美人。

是以羅元只是一個較為理智的正常人,是以身為一宗之主的他,偶爾也會畏懼,譬如現在。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那被籠罩在月色光柱下的男人,那個俊美好似謫仙,卻偏偏神色猶如僵尸的白衣男子,只一指,就讓某個宗派內數一數二的五氣長老變成了灰灰!

羅元不怕見血,更不害怕死人,但前提是,那個死的人不是他。

羅元看到那個男人將視線轉向了自己,因為他是第二個沖出大殿、暴露在月色下的。

他的腿在打顫,平日輕而易舉的浮空動作,此刻竟是這般難以維系!

看到了!他看到了!

天哪,那是怎樣一雙眼楮!那根本就不是生靈能夠擁有的眼楮!

那種麻木!那種漠然!只怕就算是僵尸都要比他來的熱情!

羅元恐懼了,所以,他做出了有史以來自認為最英明,也極可能是人生中最後一個決定!

砰!

羅元落到了地,毫不猶豫跪下,朝著那個光柱中的男人膜拜起來。

「啊!贊美吾神!您的榮光將灑遍大地!」

無恥的羅元,華麗的摒棄了自己的宗主身份,投降了!

立在當空,楚翔看了看身下,發現這片福地,同那虛靈福地一樣,一派寂靜。

建築完好的保留在福地中央,那里顯是特別開闢出的平原。

只是成片的宮鑾里,再沒有往日半點聲息。

依稀間,殿宇中仿佛還殘留著昔日充滿人氣的氛圍。但精神輻射下,楚翔卻清楚的知道,這方福地,再沒有半個活物。

沒有尸體、沒有血跡、甚至沒有靈魂。

從玄德福地的破敗,到虛靈福地的空無。

此處雖然靈氣不甚濃郁,倒也不比青城福地來的差,比之前二者,因該是好太多了。

但楚翔眉頭,卻是緊蹙著。

靈氣的減少,會讓福地價值大幅下降,但若只是截其本源,倒也不會叫受益者扼腕長嘆。

畢竟所謂本源,可不光光是指靈氣。靈脈靈脈,靈指靈氣,脈,卻寓意脈絡,亦或者稱之構架。

是以,即便楚翔只是一味跟在真身後面「撿便宜」。他同樣能夠清晰預示到,倘若所得徹底消化,亦定能將那方個人秘境雕琢大成。乃至若是多些積累,試圖沖擊一下個人福地層次,也未嘗不可。

但連他都得到了如此明顯的好處,真身,豈會一無所得?

雖然,到目前為止,真身沒有流露出任何惡意,甚至屢屢出手相助,二者間隱約也好似有著,莫名的共生關系。

雖然,在楚翔的情感、乃至理智雙重判斷下,真身對己都是有益無害,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會泛起一絲警覺。

也許,這僅僅源自他多疑的稟性,又或者

又或者,他只是不喜歡,這種完全被人凌駕,這種甚至需要去仰望「自己」的感覺。

搖了搖頭,楚翔跨入了虛空,找到了此地核心空間

真身原本和他的協議,到此為止。雖說以雷霆手段先後毀去了三大福地,理論時間差極短,根本不可能泄露消息。但誰又知道,這些個福地間,有沒有其他感應手段呢?

橫掃四方過後,便該是軒然大波。

只是,他忽然覺得,真身並不會就此停止。

前者是理智,後者,則純粹是飄渺的感覺,或者說,我和「我」之間的共識

白的光華,淡淡的籠罩在大地之。

這里,寧靜而祥和,這里,一切物體都隱隱散發著白光,這里,仿佛充滿了愛與溫馨的味道。

一個個半透明的人兒,行走在一條條四通八達的街道。

此處,只是這方世界的冰山一角;此地,仿佛是一個擁有街心花園的小鎮。

小鎮中央,花園廣場前,則是一個尖頂的高拔建築,有些類似西方教堂。

但那教堂頂,瓖嵌著的卻不是精美的十字架,而是一柄鋒芒四射的利劍

人們歡快的歌唱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著,摯意虔誠的祈禱著。

隨著那些半透明人兒時不時發自內心的出聲贊美,一篇篇頌文仿佛化成了一道道絲線,貫連到了教堂中,鏈接到大殿前方屹立著的那一尊璀璨生輝的雕像。

那是一個冷漠而俊雅的男子,那雙仿佛琉璃雕成的眼楮,栩栩如生,俯視著萬物

絲線越來越多,雕像的色彩,亮了又淡,淡了又亮。

這仿佛是一個無止盡的黑洞,不斷吞噬著那些純淨的信仰。

而隨著一聲聲贊美,那些最虔誠的人兒,好似得到了什麼回饋的禮物,欣喜的朝著天空膜拜。

那原本半透明的身軀,仿佛變得更凝練了一些,也不知是否幻覺。

這是,一個奇異的世界。

這是,一片靈魂的國度

星海蜀山。

作為傳承兩萬年之久的悠遠道統,雖然揚名只在萬年前,蜀山一脈,勢力委實非同小可。

福地、洞天,福地和洞天間有著本質的差別。

但倘若是最等的福地,比之最下等的洞天,除了一些規則方面注定不可逾越的差距,就表象來看,卻也不過小幾倍,靈氣匱乏數倍而已。

星海蜀山,無疑是最等福地之一。方圓五千里地,周天星斗似海,即便在茫茫輪回世界,亦可排在前千名福地之內。

星海,並非說是這蜀山福地就真個連寰宇都煉化、包容了。

事實,所謂福地洞天,並不似星系世界一般,內中空間浩大無垠,不知多廣。通常,為了保持空間中靈氣充裕,只包含自身一小界罷了。

又或者說,那些靈氣、元氣充盈的仙武、魔幻世界,往往不以其縱度廣博而聞名。除非是高等位面,否則便是再強的中級世界,亦是「天圓地方」,諸多空間層疊,鮮有例外。

這和以星球、星系為主的科技位面,是有著一定區別的。

仙魔世界,其浩瀚在于深度。而科技位面,其無垠則在廣博。

星海蜀山,作為典型的福地仙境,亦不可能擁有無數恆星來點綴大地。事實仙俠世界的星辰,卻不似科技位面,一顆,就代表一個太陽。

那一望無際的星海,其實俱都是法寶!成套的法寶!

那星海,正是蜀山派的護山大陣!

「唉,不知少白又跑哪里去了。自從年前他回宗起,就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比其過去更加不堪。若長此以往,只怕離淪為廢人亦不遠矣。」

一名老者,皂袍長眉,烏發白須。尤其那兩截長長的眉毛,三尺有余,在夜風下朝著身後飄揚,就像是兩條絲帶,當真即瀟灑、又有些怪異。

「唉,少白這孩子,倒是我們,對不起他啊」

一名美艷婦人,看著星空。那名婦人樣貌頗為清麗,但眉宇間,卻凝著愁色。就連身原本濃濃的煞氣,都散去了不少。

不知為何,說著說著,婦人眼角竟然垂下了幾滴淚水。

「師妹這叫什麼話!他身為蜀山後輩真傳第一人,是注定要繼承蜀山掌門之位的,為了門派犧牲,本就是他的職責。」

那名老者好似被踩到了尾巴,憤然怒喝。

「況且當年之事,陰陽道橫插一手,那陰陽道道主羅矩的脾氣誰人不知,張狂霸道、眥睚必報,若是為了區區一名女子與他鬧翻,我蜀山怕是日後步履維艱。況且那丫頭不知好歹,放著好好的道主夫人不做,偏要自盡。鬧得我蜀山和陰陽道至今不睦,成就了她個人的剛烈名節,卻是將我蜀山,置之何地!」

老者擲地有聲,顯然是從骨子里惱恨此事。

美艷婦人同樣怒哼一聲,甩了甩袖袍。

「蜀山蜀山!樓千山!你就知道蜀山!」

「為了蜀山!你連兒子都不顧!連徒兒都出賣!老匹夫!你自己要坐穩蜀山掌門位置,又何必冠冕堂皇說這些!」

卻見那美婦擦干眼淚,怒視著那名老者,也不知觸到了什麼逆鱗,指著對方鼻子呵罵。

「你、你」

那名被喚作樓千山的老道,顫顫巍巍伸出手來,卻好似有所顧忌,兩條白眉抖動,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敢指斥。

「荒唐!荒唐!什麼兒子!什麼兒子!荒唐!荒唐!胡言亂語!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說罷,一甩衣擺,樓千山揚長離去。

那名美婦淚眼婆娑,竟是軟倒在了地,嗚咽抽泣起來。

誰人又能猜到,平日里蜀山派最嚴厲的大長老,竟然會流露出這般小女兒情態。

誰又知道,如今那終日失魂落魄,時常久出不歸的樓小白,是她的親生兒子。

人們只知道,她是那個修為通天,僅次掌門,手段狠辣,連惡鬼都懼怕的刑堂長老。

人們只知道,她是掌門人的師妹,亦是掌門人的親生妹妹

樓嵐看著天空,夜深無雲,有的是那周天三百六十五顆星辰。

星光灑下,隱隱好似有些月色,不知為何,樓嵐忽然覺得,今夜的星光,特別的亮

究竟是何時,那大片星斗中,升起了一輪彎彎的勾月?

月是皎潔的,是清澈的,是純淨的。

伴著星海,那麼的美麗

動念間,楚翔出現在了一座山巔。不遠處,就是星海蜀山的入口。

馬不停蹄,自完全奪取混元福地核心精華後,甚至來不及吸收轉化,他就朝著蜀山福地趕來。

如此匆匆,卻是因為他知道若是時間夠巧,說不得還能看到真身出手。

蜀山,一定是蜀山,這是冥冥中和真身間的感應告訴他的。

但他,卻不得不停在半路,停在這處山崖。

一名生般的男子,形容落魄,滿身酒氣。

就那麼懸空坐在崖邊,他竟是不畏懼山巒之險!

「咕嘟咕嘟。」

那名生翻掌拿出一壇子烈酒,也不知從何處取來,就那麼仰天牛飲,對站在身旁的楚翔,不聞不問。

「白小樓。」

楚翔漠然開口。

生醉眼惺忪,抬頭奇怪的看了楚翔一眼,而後拿起酒壇,繼續牛飲。

「白,白小樓?你,你,認錯人了。」

良久,那名生才口齒不清的回答著,那晃晃悠悠的身形,真讓人懷疑是否下一刻就要跌落山崖。

楚翔深深望了生一眼,而後一步踏入虛空。

「廢物。」

冷漠的聲音,還在空氣中回蕩。

那兩個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出,卻為何偏偏比諷刺更叫人來的難受。

嘲諷,只是代表個人對于他人的看法,許是偏頗的。

但那種漠然的口吻,卻仿佛已經沒有了個人情緒,完全是諸天最公平的審判。

「廢物嗎」

「咕嘟咕嘟咕嘟」

樓小白以酒洗面,酒水混雜著淚水,灑下了千百丈高的山崖。

那年前好似在醉夢中的驚鴻一瞥,讓他刻意塵封了的心,碎了

「你是何人?」

樓嵐大驚,警惕的看著那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

那種單調的「無」,冷漠好似天神的威嚴氣息,讓她身為一宗刑堂之主的氣勢,都被徹底壓制了下去。

「楚翔」淡然朝前走去,他甚至沒有多看樓嵐一眼。

慢慢的,只留下一襲遠去的背影。

樓嵐呆呆的站著,那視線,仿佛沒有了焦距。

「我是,神。」

聲音在耳畔響起,樓嵐眉心,裂開一道口子,但流淌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月色樣的白光

那潔白、那純淨、那月華,自周身毛孔中、自眼楮瞳孔內,透體丈外

樓嵐沒有反抗,從頭至尾,也許是不能,也許是不想。

是無力,又或者隱隱有些期盼,樓嵐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分解掉,靈魂以另一種形態重組著,一點點飄向那美麗的國度。

那里沒有罪惡、沒有、沒有紛爭,那里是諸神擁有的國度,那里是無色天

星海蜀山,萬籟俱靜。

這夜,並不算黑,星光燦爛,何況還有一輪往日沒有的勾月。

淡淡的光芒灑下,不灼眼,但卻將大地照的縴毫畢現。

只見守望山,那座拔地而起的摘星樓中,一名白衣男子緩緩走出。

一些見到此人的蜀山弟子,本待前詢問,只是下一刻,他們就忽然覺得身體中仿佛有著什麼東西正在萌發,那仿佛,是光明、是純潔、是靈魂的種子!

張開懷抱,那些弟子眼耳口鼻中,忽然射出尺長的白光,竟是瞬間斷去了生機!

然而他們臉沒有痛苦,在那濃郁的光幕下,那一張張仰天垂死的,仿佛是幸福的笑靨!

詭異的寂靜,詭異的死亡,那奇景,好似瘟疫在蔓延。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第一時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但他們心中生出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幸福。就像回歸母親的懷抱,就像所有修士靈魂最深處的夢想,月兌出三界、得到最本真的升華!

光華在蔓延,那一個個刺蝟樣的光球,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崩碎,靈魂得以超月兌!

「何人犯我蜀山!」

忽然,一聲暴喝自遠方傳來,卻不正是功力最深、心性最韌的蜀山掌門,白千山!

當看到窗外四射的白光,當他驚疑不定的看到一個個弟子化光而去,當他自己心中都升騰起某種誘惑,他哪里還能平靜!

只是,那一聲呼喝,隨著「楚翔」的目光,戛然而止。

隨後,一顆最璀璨的光球,帶著四溢的光柱,飛了天空。

天空中,依舊是星斗密布,眾星拱月。

蒼穹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方世界幻影。

那好似,是一個美妙的國度,仙音裊裊。

天星海,地下銀河。無聲中,「楚翔」就那麼張開雙手,浮空而起,仿佛面對眾生朝拜的神佛

「我,是,神!」

「晚了一步!」

楚翔默默看著空蕩蕩的蜀山福地,濃郁的黑暗擋不住他的視線,更攔不住四散輻射的靈識。

沒有光的夜,是殺人的好夜。

這一方福地,靈氣活躍充裕,但卻詭異的,沒有任何生靈的氣息。

「從最開始的廢墟,到越來越少戰斗痕跡,到沒有任何掙扎。」

楚翔自語著,踏入了核心空間。

破敗的晶柱,卻無比巨大,與先前獲得的那些,全然不同。

除卻飄渺仙境,這里,是最完美的一處福地。

那晶柱,也許已經不單單是空間晶柱,甚至在朝著時空晶柱蛻變。可惜,倘若能完成蛻變,那麼福地也就成了洞天。

只是,便是蘊含著再大能量,又有何用?

楚翔朝著前方走去

「倘若沒有他,現在的我,卻是連破壞晶柱的力量都沒有。」

「但這對我無比重要的,他為何,卻是不屑一顧」

諸神有著靈魂國度,眾佛亦有無色四空天,道祖能夠掌控一方世界,武者卻還在嘗試著創造出奇跡。

但武者也罷、諸天也罷、乃至道祖佛陀,卻俱都掙扎在輪回中。

所謂法界、心界、眾生界,便是超月兌了,就能逃的出輪回?

誰又知道

許多人,生來便是不凡。因為許多因果,在很多很多個紀元之前,就已經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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