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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血浴廢土 第一百零六章 我忘

時值盛夏,日當正午,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茂密的森林里,不時響起鳥雀愉悅的歌聲。

星星點點的光斑,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影,在泥土上描繪出一幅美妙的星圖。

「吱呀」一身,一只素白的靴子踏過幾片枯葉,讓它們提早化作了ch n泥。

這片充滿自然、原始氣息的森林里,也不知多少年來,一直無人問津。

終于,在今日,一位新的訪客,為那一陳不變的景象,增添了些許新的s 彩

這日,已經是楚翔來到這個世界,第五十二個年頭。

這日,距離楚翔閉關,已經過去整整十年!

在過去整整十年的歲月里,江湖中少有的,並未發生太大格局變動。可以說,比之先前的百多年,在這最近的十年里,對于普通江湖中人來說,無疑享受到了天堂才有的寧靜。

神宗,就像一只史前巨獸,屹立在那萬丈神山之巔,俯視著大地,維持著整個江湖的秩序。

對于新近加入江湖之人,可以不知道靈鷲宮,可以不知道曾今天下第一的小劍,但一定不能不知道神宗,不能不知道如今被人譽為天下第一的——白衣!

皇宮一戰,奠定了白衣無敵的威名。雖然這無敵的威名,在很大程度上,不過是神宗現下掌權人劍洗心,造勢得來。

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小劍不知所蹤,依韻、喜兒閉m n不出,清風繼楚翔之後,同樣開始閉關,就連鮮為人知的暮s ,都在見到江湖「平靜」之後,淡出了舞台。

傳說,早已成為過去,成為歷史。

而短短十年時間,其實,已經足夠人們將曾經的神話遺忘。

在神宗幾乎高壓的政策下,在權相傅宗書的刻意配合下,神宗在江湖上的話語權,等同聖旨。

沒有人,能夠抵抗規則。沒有人,能夠違背宗派的命令。

至少,除去早已成為歷史的傳說,整個江湖,再沒有人,能夠無視宗m n追殺令。

神劍盟,以包括「新丐幫」在內的十一大派為首,幾乎一統武林。

血魔盟,則僅僅靠著血刀、星宿兩派支撐,苟延殘喘。

靈鷲、天盟,這兩個曾經幾乎能夠和神宗分庭抗禮的龐大勢力,這兩個曾經在暗中主導江湖走勢百年的巨無霸,偃旗息鼓

神山後崖,樂兒抬頭,直視著天空中灼眼的驕陽,微微眯起那好看的美目,神態卻是如此安詳。

八年前起,劍洗心就不再將她關在地下。

事實上,神宗地下囚牢之事,幾乎已經被江湖公開化。

但當神宗開始主導江湖,當劍洗心公開表明,此地關押的盡是大ji n大惡之徒,當以武當、峨眉、古墓為首的正道大派公開宣稱此牢為所有江湖同道共有,原本可能會引起的一場負面風暴,尚未波及神宗,就已然悄悄消散。

地牢中,曾今「失蹤」了許多人口。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但死無對證,又有多少人,能以此為理據,猜測到真相?

話說話來,即便是那些猜到真相的,那些極少數杰出人士。又有幾個,敢深究下去,又還有幾個,敢直斥神宗「暴行」?

玩家,是「不死」的。但當這「不死」被打破,當多數玩家已將不老不死當成是一種基本權利,面對突來的大恐怖,只怕,還是屈服的居多吧

樂兒輕輕坐到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石面被驕陽烤的有些溫熱,但坐著,卻極是舒服。

六月的天,是悶熱的。但對于修煉寒x ng功法的樂兒來說,這種熱度,卻恰恰適宜。

閉上眼楮,樂兒就那麼安然躺著,斜倚在岩石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如何?」

一聲低沉溫潤的男音,在耳畔響起。

樂兒緊閉著的眼楮猛然睜開,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入目是一張遮住驕陽的臉龐。

背景著刺目的陽光,那張仿佛被y n影包裹住的面容,讓人看不分明。

「你似乎,比一個月前更強了。」

樂兒玩味著說道,只是有些答非所問。

男子卻不以為意,轉過身來,落座到樂兒身旁。

「行走在神的y n影下,我的成長,自然不是你們能夠理解。」

陽光籠罩了男子俊逸的面容,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s 的紗衣。

英眉秀目,臉似刀削,豈不正是神宗現下掌權人,劍洗心!

樂兒聞言,臉上毫不掩飾流露出幾分不屑,卻也未曾辯駁什麼。

誠然,僅以當下情況來看,神宗和楚翔都是贏家。但若要稱其為神,似乎遠遠不配。至少樂兒認為,劍洗心所謂的神,只能是他自掌權來一直大肆宣揚的,「白衣」。

劍洗心默默看了樂兒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m 途的羔羊,你又怎麼會理解,神的用心」

伴隨著沙沙步伐聲,流雲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十年的時間,足夠人們忘記舊的傳說。同樣十年的時間,足矣讓好事者,將崇拜,建立到一些新的神話之上。

無疑,流雲在最近十年中,在神宗風頭無二,僅次于掌權者劍洗心,成為了新的強者代表。

流雲在神宗,從不掌權。甚至,沒有任何職務。他之所以能贏得他人尊敬,靠的,僅僅是手中四尺長劍。

許多好事者,認為流雲是神宗最有希望成為第二白衣的人。劍洗心雖說實力亦是深不可測,但鮮有機會出手的他,僅僅武名,卻是遠遠不及流雲。

多數見識過白衣威能的「有識者」,當然是將這種觀點置之一笑。白衣的無敵,對他們這些前輩來說,早已根深蒂固,經過無數戰斗的考驗。

而流雲出道的時間,畢竟太短。

但他們又怎麼知道,流雲真正的實力,本就不遜s 傳說?

其實很多時候,後起之秀,未必就當真不及前人。

之所以會讓諸多江湖前輩看不起新人,僅僅是因為多數的新人,都有著與實力不相符合的張狂。

大多數的張狂者,並不擁有與其態度相匹配的實力。但那些實力當真達到某種程度的人,卻偏偏的確擁有者與眾不同的傲氣。

傲或狂,僅僅在外人眼中,其實是非常相近的。

流雲,是傲然的,但在許多江湖中人眼中,那叫做,狂妄。

江湖中人怎麼看待流雲。新人的追捧也好,老人的不屑也罷,其實他並不在乎。

流雲只知道,他必須做好楚翔下達的每一個任務。

在楚翔不便新走江湖的今天,他就是白衣,唯一的使者

目光凝視前方,入目,是一小片人力開闢出的空地。

空地不大,約莫著也就十幾丈方圓。

空地東面,是一座小屋,純粹木制,頗為粗陋。屋前擺放著一些桌椅,凌lu n堆疊,想來是許久無人使用。

空地四面,俱都是巨木參天,甚至巨大的樹冠,常年遮住陽光,讓木屋看起來有些y nch o。

值得一提的,那些個圓椅,分明就是一截截樹干簡單加工成型。至于擺在中間那張桌子,根本就是一截巨大的樹盤。

原始、落後,這些陳設、布置,在現代人眼中,無疑要聯想到這樣的字眼。

但若放到江湖上,特別是在武林高手眼里,反倒符合另一番情趣。

自然之道的情趣

神山上,五步一停,十步一哨。

雖說十年前皇宮大戰,讓神宗弟子總體實力大幅下降。但十年的修生養息,倒也足夠讓那些重生的弟子修煉到一定火候。

更重要的是,神宗弟子,比之十年前,更多了。因為皇宮大戰損失慘重,而導致厭倦江湖黯然退隱的弟子人數,遠遠比不上那些只看到輝煌表面,如撲火飛蛾般新近踴躍加入的俠少來得多。

龐大的弟子基數,導致了神宗杰出者也要遠遠多于別派。

僅百萬守山弟子中,幾乎大半,都是達到一流以上境界的。

一般江湖弟子,只要出師,就可以達到二流、二流巔峰境地。但在神宗,在無窮絕技任君挑選的情況下,幾乎每一個滿師弟子,都能達到二流巔峰,乃至準一流境界。

百萬一流守山弟子,听起來駭人,其實比起整個神宗,亦不過如此。

江湖,早已不是過去的江湖。如今的江湖實力,總體上,已經比之過去強出太多,太多。

但即便這同樣,神宗m n派駐地防御力量,亦足矣讓整個神山,就目前的江湖而言,固若金湯。

神山有五峰,東西南北中。中峰既是主峰,其上宮殿,綿延百里連城。其他四峰,則屬于系統附帶,並不算在系統免費贈送的m n派駐地範疇內。但在皇宮一役過後,代理宗主劍洗心借神宗財力暴漲之機,在幾座高拔的山頭上,同樣「聘請」系統,築起了成片建築。這種大手筆,是其他m n派、包括靈鷲宮在內都不曾擁有的。

而以這四座山峰為基,正好構建了整個神宗全新的、牢不可破的m n派防御力量。

東峰殿群,是除主峰外建的最恢宏、最奢華的。

因為這里,乃是劍洗心對外公布的,神宗副宗主、代理宗主居住地

正因如此,東峰一般是不許非神宗弟子輕易涉足的。而與之相對應的,西峰,則是神宗外來人員、聚集最多的地方。

西峰,本就是神宗招攬的高手,聚集地。

西峰之巔,往日金蛇郎君總在此處舞劍。雖說掛名神宗副宗主,但金蛇郎君,卻常年在西峰和一眾高手廝混。

今日的金蛇郎君,一反常態,沒有舞劍。往日張狂的夏雪宜,此刻臉上卻寫滿了尊敬,陪在一名年輕的白衣俊僧身旁,遙遙朝著那被雲霧繚繞的主峰望去。

「大師,不知觀我神宗氣象,如何?」

金蛇郎君淡然問道,臉上恭謹之s 難得斂去,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驕傲。

堂堂天下第一宗,即便金蛇郎君不懂得望氣,亦能感覺到那盤踞在神山頂上,終日不散的蒸騰氣象。

這就是蒸蒸日上!

果然,那名俊僧臉上嚴肅不再,如同堅冰破開,綻放出一片ch n日的明媚。

「不愧天下第一宗之名,龍氣自四方匯聚,勢成鼎器。即便是比起如今的京城,亦不惶多讓。」

和尚緩緩說道。那微笑著的表情,毫不做作的話語,听得金蛇郎君心中一陣舒坦。

宗派是什麼?不過是一群草莽聚集。但現在竟然能夠匯聚出等若皇道正統的氣勢,這本身,就已經不單單是神宗一m n的榮耀,而是整個江湖的榮耀。

更何況說這話的,還是在全天下皆負盛名的大師,從來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論斷。

那名和尚說完,遠遠朝著京城方向望去一眼,暗自搖頭。

他並沒有告訴夏雪宜,神宗氣象之所以能夠和皇室媲美,並非僅僅因為神宗定鼎江湖十年,氣象萬千。更加因為,在那原本九龍匯聚的京城,如今已是群邪作lu n,皇道失統。

非僅一m n之榮,此消彼長而已。

「那麼,大師可願隨我去見宗主。夏某自入宗以來,忝為副宗主之職,卻是對宗m n鮮有貢獻。」

夏雪宜看著眼前大好河山,卻是發自內心,嘆了口氣。

「瑰麗的山河,卻為何,不屬于我等」

和尚瞥了一眼身旁神情稍顯落寞的夏雪宜,似乎知道其心中所想,搖了搖頭。

「不去了。我來本就是見你這位老友,而非那勞什子宗主。我等,本就和他們不同,涉的太深,不過自擾。」

和尚緩緩出言,一口回絕了夏雪宜的請求,最後反倒,是提點他莫要和玩家宗派走的太近,否則難免有所禍患。

夏雪宜,卻是看著遠處中峰,堅定的搖了搖頭。

「老友,我不b 你,但你卻,也不要干涉與我。我夏某一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即便是他當真純粹利用與我,我卻也不能負他而去。再造之恩、授劍之義,豈是玩笑。莫非我堂堂金蛇郎君,還不如葉孤城那逆賊?!」

和尚看著夏雪宜,同樣搖了搖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先前對我那般恭謹,豈不正說明了,所謂友情,早隨著時間逝去」

如是默默想到,和尚再不多言,轉身離去。

「告訴他,讓自己遺忘的,並非真正忘記。忘我也好,我忘也罷。若非己願,終不得忘。他忘掉的,不是記憶。而是記憶,讓他遺忘」

那名和尚一步步朝著山下走去,顛簸的山道,卻是如履平地。其實若仔細看,不難發現,那和尚芒鞋底子,始終離地寸許

「不敢辭也,固所願而不敢憶也,固所願而忘我?我忘?忘情?無情?哈哈哈,終是道家一脈的瘋子。」

「行止若差,甘苦自飲」

「貧僧,管不了。貧僧,亦不敢管。神哉?人哉?不過一場笑話」

夏雪宜默默看著那遠去的和尚,目送著那位曾經的老友,目送著那似是瘋癲的僧人,直到那挺拔的背影,完全被雲霧吞噬

「道言」

夏雪宜呢喃自語。

江湖上,朝堂中,只知天下間有個道言禪師,無所不能。

但又有幾人,知道曾今有個道衍大師呢?

只怕就連夏雪宜都不知道,那道衍大師,有個從未見過的師兄,名叫——道濟

神通?通神?

就如同神宗一脈,若無特殊傳承,又何來驚世駭俗?

道言走下了神山,路上遇到的巡山弟子,竟是對他,視而不見。

站在山腳,默默朝著那天下第一峰回望。

道言沒有對夏雪宜說,在那神宗幾將成型的鼎器中,一片黑暗,默默吞噬、消匿著神宗氣運

搖了搖頭,道言終是,嘆然離去

誠然如他所慮,有些事,人力所不能及。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亦不敢

神宗主峰,在某個不起眼的山d ng中,一片濃郁的黑暗,讓那本就漆黑的d ng窟,更顯濃黑。

黑暗,就像是一片瘟疫,又像是宇宙最深處的虛無。

黑暗中,不時會亮起一點點赤金s 亮光,但那光芒,卻越來越弱,轉瞬被墨s 吞噬。

忽然,在那濃郁的黑暗中,倏然亮起兩道紫光。那就像是兩顆星辰遙掛,又像是深夜里光耀十里的明燈。

如炬的紫芒,破開了深不可測的黑暗,若隱若現。

隱約間,黑幕如同布匹撕開,紫光的源頭,稍顯即隱。

那仿佛,是一對詭異的、紫s 的瞳孔

紫瞳者,古來鮮有。

旦凡紫瞳者,卻無一不是震驚天下的存在。

譬如蚩尤,譬如項羽。

紫瞳者,往往力拔山兮,天生基礎素質遠超常人。

但紫s 的瞳孔,原本,就是不符合基因遺傳規律的

這也就是,所謂的,逆反自然進化規則,倒行逆施

蚩尤也好,項羽也罷。非他們甘願為世俗所棄,然在得到力量的同時,本也就意味著,悖逆了自然之道。

所謂氣運,德行,本就是對于自然、大道的貢獻,而無關善惡。

如此逆行,氣運自會不停流失,即便行善積德,仁義無雙,最終也要為天下共討。

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

「潛力開發戮魂噬魂」

黑暗中,傳出了低沉的呢語,像是嘆息,又像是踟躕。

那聲音傳的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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