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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三年磨一劍 劍出撼青天 第三十八章 劍心通明

幾年了?記不清了,谷中的日子閑適而安逸,平平淡淡,每日除了練劍,還是練劍。

幾年了?真的記不得了,應該,有好幾年了吧。

記得是在第一年十一月被打下山崖。

記得,再後來主神有過提示,好像完成了什麼任務。

只是,我明明被困在此處,又是誰去完成的呢?

楚影嗎……

那麼,今夕是何年?

淡然坐在湖邊,斜睨著天空中三輪暖洋洋的炎日,搖了搖頭。

拔出插在身邊的「流雲」,將精純的先天內力灌注到劍身中,一遍遍沖刷著其中條條脈絡,這本就是每日都該做的。

劍身上,道道缺口早已經消失,劍刃流光成線,劍脊平整似水。

為什麼會這樣呢?本來不就該這樣嗎?難道你受了傷就不會愈合?

可那是劍啊!劍是死物!

不錯,那的確是一把劍,一把有名字的劍,但他,不是死物!

養劍術!

若劍有靈,夫復何求?

站起身來,楚翔嫣然一笑。

人動,風動,劍動。

然而,那人、那劍真的動過嗎?的確動過了,否則,突兀出現在湖心的白影,作何解釋?

初學之上有熟練,熟練再上有精純,精純之後是化境,化境末了成歸一。

此為,戰技五境!

無瑕子似乎告訴過我,歸一就是盡頭。主神同樣說過,歸一就是極限。

那麼,為什麼幾年前,劍術就已經達到歸一極境的我,還會差點敗在一個連龍套都算不得的刀客手上?

那個刀客叫什麼?好像叫柳五還是柳七,沒有關系,只是個代號。

那種境界,我還是不懂。當然,現在的我明白了,所謂戰技五境純粹是一則笑話。

劍在何處?劍在手中。

劍在何處?劍在心中!

此為——劍心!

我有一顆通明劍心!

為何,主神卻反倒認為我退步了?

記得幾年前,在我還沒有掉下山崖的時候,自創了一套劍法,叫做——不歸。

不斬不歸,劍出無悔!

起初,是C級還是D級?

忘了。

總之,不入流。

唯記,在我來到此地的時候,那套劍法,已經變成了一流。

後來,我一直在練劍,練著練著,莫名其妙就變成了A級還是S級,那種感覺,是頓悟嗎?

再後來,我听到了「流雲」的聲音,不是無意義的低鳴,他在和我說話。

好像,他說過,我已經很強很強。

直到有一天,主神突然告訴我,我的實力倒退了。

為什麼呢?

因為我那套最強的劍法,竟然被遺忘。

真的忘了嗎?好像的確是忘了。

然而,為什麼我反而覺得自己更強了?

我已經很久不看屬性了。好像,以前會的東西很多。現在,卻只剩下一套心法。

主神說我忘了?忘了嗎——

掌法?我不會。腿法?我不會。指法?我也不會。

身法?輕功?好像——忘了。

劍法呢?——忘了、

為什麼,本該習慣寂寞的我,也會覺得孤單。

不,我並不孤單,因為,我還有——流雲!

人動、風動、劍動。

然而,那本該閃耀的星海又在何處。

動過了嗎?也許沒有。至少,畫面中的楚翔依舊站立在湖中。

那麼,湖邊那塊分成兩半的青石,又是誰的杰作?

也許是風吧。

我有一顆通明的劍心,以前也曾有過通明的劍法,似乎只有一招,很可惜,那是非常厲害,相當凌厲的一招,卻被我忘了。

「基本個人資料,輪回者姓名︰楚翔。力量︰1000/1000,體魄︰1000/1000,敏捷︰2000/2000,精神︰2000/2000,內力(先天)︰2500/2500(每20點內力相當于一年功力)。擁有技能︰《北冥訣》(S級)(第三層)。實力評定︰A-級。」

楚翔靜立湖面,輕柔的撫過劍脊,指月復傳來的冰涼,洌過心田。

「流雲」顫動,陣陣清吟響起,好似不甘在這絕地終老。

「老朋友,你也想出去走走了嗎?」

「我也是啊,那麼,我們走吧。」

江湖中怕是早已經沒有了我的傳說,但是,很快我會再次踏入江湖!

來到那猶如直立的絕壁前,就這麼一躍,直直的攀了上去。

不能爬嗎?怎麼會,明明很平坦……

天空中,那三輪烈日震顫著,就在楚翔穿過某道無形屏障時,似乎產生了一些變化。

一道水缸粗細的光柱憑空凝聚,瞄準了那道幾乎筆直上升的白影,然而,終究沒有射出。

天若有情天亦老,冰冷的恆星本也該是無情的,可日月,只能是恆星嗎?

一躍而上,再度踏足懸崖,看著下方幽不見其底的深淵,心中卻絲毫不覺畏懼。

那里,曾經也有我的家。

抬頭看著雲端高懸的驕陽,似乎蘊含著更加強大的力量,只是,卻再也感覺不到那股親近。

再度看了眼黑暗籠罩的深淵,楚翔心中默默道︰「我還會回來的,也許,這幾年里陪伴著我的,並不只有‘流雲’。」

轉身離去,不留下半分依戀,一如當年。

及膝長發在凜冽的寒風中紛飛著,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凌亂,在那道遠去的身影背後,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流雲」,始終不曾被放入空間戒指,朋友,是不可以被雪藏起來的。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戒指中的東西……

華山腳下,有一座小鎮,很樸素卻很興旺的小鎮,至少,流寇不會到此打秋風。

因為臨近純陽,所以這里時常會有武林人士來來往往,這些人有些是去華山拜山,而有些,純粹路過。

自從,一年前純陽子真人于眾目睽睽之下平步青雲,白日飛升,純陽道教一掃先前的陰霾,再度躍為武林第一大派,就連原本龍顏大怒的聖上都不得不將怒火斂息。

陰霾?怒火?

當听到這個消息時,楚翔一頭霧水,但是漸漸的,明白了。

如今,已經是天寶二年,也就是第四年十二月。

整整三年隱居生活,江湖原本的格局,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洛陽《空冥訣》事變,綠林官道正面沖突。

朝廷派駐「北武將軍」楊寧失蹤,至今未歸。聖上龍顏大怒,兵發洛陽,不知殘殺了多少無辜同道,伏尸近萬,血流滿街。

于睿現身,救走反賊謝雲流,一紙詔書飛往純陽,責令將其逐出門派、緝拿歸案。

呂洞賓破關出峰,親自入京面聖,暢談一夜,最終憤然離去。

李隆基再頒「破立令」,純陽首當其沖,不入名冊!

曾經的正道第一大派將會成為第二個明教?

浩氣盟事變!

七星內亂,死傷過半!

惡人奇襲,反遭算計!

尸魔乍現,內亂再起!

整個浩氣盟高層,于一日間數度遭逢大變,分崩離析。

謝淵張桎梏爭權奪利,盡赴黃泉。

大廈傾塌,螻蟻潰散。

一萬虎賁大軍欲做漁翁,反遭眾惡尸魔聯手覆滅。

尸魔無恥,出手偷襲「盟友」,連誅數惡!

雪魔狂暴,屠盡數萬尸兵,迫使尸魔敗逃。

惡人谷實力大損,十惡僅余其四,王遺風重傷。

天策「天殺營」、少林「羅漢堂」,無人幸存。

幾乎稱雄天下的兩盟就此偃旗。

還有一些其他消息,楚翔已經無意再听。

劇情再度錯亂,而一切的源頭,正是輪回者!

坐在酒館中,淺飲著一盞濁酒,默默听著周圍那些「武林豪杰」們胡吹亂談,對于江湖形式倒也有些一些了解。

二樓欄台外,楚翔一人霸佔了整張最好的位置,卻沒有人敢于表現出絲毫不滿。

實力!不論過了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江湖永遠憑實力說話。

「情魔……還是先去霸刀山莊吧。那一刀,總要還的。」

呢喃自語,那迷離的雙眼中,除了蘊含著對于「情魔」的不解,同時看到了一個山莊的覆滅。

霸刀山莊。

得益于並未卷入浩氣之變,當年被「夜魔」弄得走投無路的霸刀山莊,如今又興興向榮的發展起來。

甚至,不少散伙的浩氣盟眾,主動投身到了霸刀山莊,畢竟,曾經同在一棵大樹下乘涼,熟人好說話。

而柳驚濤也是來者不拒,大有收攏浩氣殘部,再立聯盟的意圖。

結果,自然不了了之。

浩氣聯盟原本就是皇權、正道為了抵抗邪道的產物,如今邪道勢微,惡人谷第一高手雪魔同樣重傷未愈,憑借著老巢地勢險要,守成有余,進取是萬萬不足,自然,也無須聯手抗魔。更遑論如今江湖和朝廷頗有些勢不兩立的味道,若非呂洞賓這尊大神在「天上」鎮著,只怕李家的軍隊早將純陽教平了。

不論如何,霸刀山莊終是得到了少有的發展契機,即便只是收攏了一些無門無派的「阿貓阿狗」,倒也有些人多勢眾、與藏劍再度分庭抗禮的味道。

今日,在這寒風凜冽的三九天里,霸刀山莊,迎來了一位獨特的客人。

時值正午,本該洋洋灑下溫暖的炎日卻不知為何躲到了雲層後面,似乎,害怕見到即將發生的血腥。

鵝毛大雪片片落下,很快將這邊大地裝點成素裹銀裝。

站在宏偉的山莊大門前,楚翔伸出雙手,接下一片片雪花。

在那四季如春的山谷中,卻是沒有冬天的。

周圍,一大群嘍的包圍住這位不速之客,只是若用心觀察,不難發現這些家伙眼中的慌亂。

楚翔笑了,就像是溫馨的陽光,將一地冰雪全都溶解。

「你們,想阻我步伐?」

溫柔的語氣,好似在對情人呢語,卻沒有半個人敢回應。

前車之鑒,方才在「解劍石」旁,那一隊例行詢問的山莊護衛,此刻怕是已經變得和積雪一般冰冷。

楚翔撫了撫額前長長的劉海,低嘆道︰「我,不想殺人,三個呼吸,從我面前消失。」

那驟然冰冷的語氣,惹得周圍那幾十個嘍立刻一片騷亂。

狂妄!太狂妄了!即便是武功高些,如何能這般狂妄!

這里可是霸刀山莊!

便在這時,那扇朱紅大門緩緩打開。

一名二十來歲的俊秀青年自莊內走出,身後跟著的,是一群面色嚴峻的護衛,只看其森嚴氣度,就知道和外面這些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這些,就是柳驚濤這幾年訓練出來的霸刀衛!

見到終于來了個主事的,楚翔卻絲毫沒有互通姓名的覺悟。

「柳浮雲在哪,讓他滾出來。」語氣平淡,好似口中所言之人並非曾經莊內最杰出的二莊主,而是一條狗。

「放肆!」那原本滿面春風的青年立時臉色大變,「鏘」的抽出寶刀!要知道這位早已離莊出走的前二莊主,在霸刀山莊每個弟子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就連周圍那些不知道柳浮雲是何人的新手嘍們,也俱都跟著舉起了武器。

東風卷來,拂的那一頭長發四散飄飛,好似在那道白影背後披上了一件漆黑的斗篷。

面對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楚翔卻依舊一臉平靜。縱使泰山崩裂,海嘯卷來,我自巍然不動。

「唉,多好的天氣,你們看這滿地的潔白,不美嗎?為什麼,非要逼我,將這純淨的畫卷染紅。」

楚翔低語著,卻絲毫沒有給他人反應的機會,繼續一步步向前走去。

青年堵在門口,怒喝道︰「來人止步,否……」

那氣勢逼人的話語尚未落盡,實力堪比一流的俊逸青年就無緣無故向後栽倒。

周圍嘍、包括山莊護衛們都是一頭霧水,因為對面那白衣少年分明沒有出手,「公子爺」身上也無半分傷勢。

而就在眾人莫名其妙時,那到地的青年整張臉裂了開來,一道道血線飆出。

嘍們盡皆倒吸了一口涼氣,連連後退,驚恐的看著那興步向前的長發少年。

護衛們同樣驚懼,然而職責所在,更多的還是憤怒!

齊齊的拔出手中長刀,堵住了大敵去路……

柳驚濤坐在大堂上,不知為何,心中升起陣陣煩悶,好似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

狠狠將那些不好的想法甩出腦海,就在心緒稍定時,卻又被外面突如其來的驚叫嚇了一跳。

出事了!……

「啊——!」

地獄!地獄!

看著滿地凌亂的尸體,趙寶被嚇壞了!

只一眨眼,好似眼前盛開了一朵曇花,接著,接著就凋零成一地碎尸!

趙寶只是一個嘍,現在,只想離開霸刀。

惡魔,那個白衣少年絕對是惡魔!是魔鬼!

然而,趙寶最後的記憶,卻是惡魔的微笑——好美。

解決掉最後一個嘍,楚翔再次踏出步伐,這回,終于沒有人再阻路了……

霸刀山莊,中庭。

上百名霸刀弟子、護衛,驚恐的將那名臉上掛著溫和笑意的少年圍在中間。

為何驚恐?豈不見他身後那條血路?

沒有出劍,甚至沒有出手,所有攔在少年面前的人全都詭異的炸成一團團血霧!

柳驚濤駭然盯著台階下方被一眾弟子圍在中間的長發少年,手心滲出滴滴冷汗,幾乎,長刀都要滑落。

頭發,長了。

身上那種凌厲的氣息,消失了。

只是,樣貌絲毫沒有變化。

「夜魔」,回來了,比以前更加強大!

「他,居然當真,從深淵,爬了出來。」柳驚濤喉間干澀,就連話都快說不清楚,怎麼會,怎麼會!

寒風涌來,將路邊樹梢上的臘梅吹得瑟瑟發抖,楚翔伸出右手,接住一片零落的花瓣,問道︰「柳浮雲在何處?讓他在我面前自刎謝罪,我便放過霸刀一莊老小。」

聲音輕柔,怕是還沒有那獵獵風聲來的響亮,偏偏,一字不漏傳到在場所有人耳中。

「哈哈哈,笑話!夜魔,你當我霸刀山莊是什麼地方!你當我柳驚濤是什麼人!」

柳驚濤驚怒交加,借著胸中騰起的怒焰強行壓下那股寒意,堂堂一莊之主,豈能被人如此無視。

楚翔抬頭看向了天空,雪越下越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劍動,卻並未離鞘。

一道白光閃過,就在眾人疑為錯覺時,場中那長發飛舞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百多霸刀弟子一臉喜意,只當那少年不過是虛張聲勢,如今自然被強大的莊主嚇跑。

雖然很荒誕,卻是眾人最想要,也是唯一能想到的結論。

柳驚濤依舊站立在台階頂端,左手捉刀,右手捏成劍指藏于後背,從正面看去,頗有些俾睨天下的氣度。

眼中的神光,卻已經渙散。

無數細碎磅礡的劍氣自身體中竄出,一時之間,滿場盡是劍氣縱橫,撕裂了那堅實的軀體,摧毀了身後整座大殿,以及殿前的大片霸刀弟子。

楚翔緩步行走在莊園內,所過之處,平白自周身空氣中溢出道道劍罡,無物不破,無堅不摧。

霸刀弟子,護衛們奮起反抗,然而,一切皆是徒勞。

刀芒落下,未及目標丈內,就已經消散。

強箭射去,不見對方動作,卻會詭異倒飛。

如此,怎麼擋?如何敵?

很快,周圍的抵抗弱了下來,而楚翔所做,不過是信步在莊內走了一圈。

遠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

既然來了,為何不去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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