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白玉般鋪就的墓道盡頭,赫然是一口白玉雕琢而成的棺材,高高在上,居高臨下俯瞰著這些負刀持劍的石俑。就好似那死後的皇帝,在陰間依舊統帥文武百官,好似有朝一日還能蘇醒,問鼎中原。
就連一直心性極為淡然的林月明面對這種情況都有點犯怵,而陸青衣早就面色泛白,偷偷掃了一眼那些面目不清的石俑,隨後幾乎是貼著林月明,不敢離開半分。
嗅著陸青衣身上獨有的一絲絲的幽香,林月明卻沒有半分雜念,他額頭早已汗珠密布,手中一口不平更是死死攥住,仿佛這樣才能緩解自己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林月明前踏一步,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在林月明看不到的地面之下,一道又一道符文被逐漸點亮,如同一點一點的星光,緩緩照亮那黑暗的星空。
在那誰也看不見的地板之下,一個自成體系的星空正一步步緩緩點亮,從林月明身上逸散而出的氣運,仿佛為這個寂靜已久的星空注入星星點點的活力。
天上地下,兩幅星空運行軌跡似乎驚人的吻合,那幾乎無人注意的絲絲點點的星光,正逐漸進入白玉板鋪就的地板,滲入那緩緩點亮的另一幅星空。
遠在天安城的雲宗麟,看著那從天空之中緩緩飄散而下的點點星光,原本拈于指尖的黑色棋子頓時被捏的粉碎!
那飄落的星星點點的星光,實際上也是天衍大陸氣運的一種,只不過不同于那些大陸之上有跡可循的龍脈和氣脈,這漫天的星光既不容易被符陣之士把握,除去那些極為稀有的功法,也不容易被武者煉氣入體,向來是不被關注。
所以雲宗麟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人可以將這原本屬于星空的氣運給吸納而下,並且引為己用。
一步踏出,已是百尺。
雲宗麟瞬間出現在佔星閣之上,在他眼中,那原本蔚藍無比的晴空瞬間消失,只剩下那浩瀚無比的璀璨星空。
看著那星星點點的星光朝著雲隱山境的方向飄散而去,雲宗麟手中不知何時又模出一個晶瑩如玉的白棋,悠然道︰「若是你還活著,只怕是要擔心這天下蒼生會遭大劫了吧?」
朗聲一笑,雲宗麟飄然而回,方桌之上,那棋盤上的局勢已經是撲朔迷離步步殺機。
「沒想到吧,你這棋至中局,竟然還有意外攪局之人!」雲宗麟手拈胡須,輕輕一笑,手中白玉般的棋子落盤有聲。
「這才有意思!」
而佔星樓外,一片宮殿之中,一襲便衣的雲重山月兌下明黃色的龍袍,正一臉悠然的欣賞上林苑的深秋美景。
上林苑,無數宮殿落座于大大小小的山林之中,這原本是春秋時代歷代諸侯國耗費幾百年擴建,方才有今天的規模。
月兌下黃袍的雲重山少了那一份君臨天下的威嚴,好似一個普通的富家翁一般,在自家的後花園賞花觀景。
只不過天下能有這般魄力,將這上林苑作為自己後花園的,又有幾個?
隨行的只有兩人,一人是身著儒衫的中年文士,而另一人,就是當日出手鎮壓龍形氣運的紫衣鄭貂寺。
天空中星星點點的星光氣運飄搖而下,三人似乎都有所感,抬頭望向天空。
中年文士面色微凜,輕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留于天上的星辰氣運,怎麼會飄落人間。」中年文士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轉頭看向那星光飄散的方向,神色再變︰「那個方向!莫不是有人……」
雲重山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不用再說,這個看似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帝,遠遠比看上去要強悍的多。
「這天下氣運,說到底,不是你的,也不是我雲重山的。」雲重山伸手拈住一片從樹梢飄落而下的枯葉,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就像這枯葉,氣數盡了,便是要落下的。」雲重山這番話可謂是相當透徹,但是天下又有幾人敢當他雲重山的面說出。
但是身後兩人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沒有听到一般。
雲重山轉身一笑,笑容中有著那麼一絲無奈和疲憊︰「你說你們,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
他沒有自稱朕,足以說明眼前這兩人是多受雲重山重視。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神色中沒有拘謹,但是也沒有接過雲重山的話頭,唯有鄭貂寺上前一步,輕聲笑道︰「這話是在理,但是陛下的意思可不是口中說的那樣。」
看著手中原本枯黃的葉子轉為青綠,雲重山輕聲道︰「都說了這天下氣運不是誰的,就算沒了,也是可以再搶的啊!」
「陛下此話在理!」中年文士頷首一笑。
「你啊你啊……」雲重山哈哈一笑,拿手點了點那中年文士,「這馬屁倒是拍的不聲不響!」
三人一路前行,路上黃葉飄飄,山風瀟瀟,只不過雲重山透過那簌簌黃葉,瞥了一眼那群山掩映中高高聳立的佔星樓。
林月明普普通通一步踏出,卻不曾想到驚動了一直躲在幕後的人。
那絲絲裊裊不可見的氣運,正一絲絲透過地板,那好像沉睡了無數年一頭洪荒猛獸,悄然蘇醒。
林月明和陸青衣還不自知,林月明一共往前踏出九步,當踏出第十步的時候,好像听到一絲輕微的聲響。
林月明提至半空的腳步猛然一頓,而後悄然收回。
凝神靜氣,林月明說不出這透露著絲絲詭異的地宮內有什麼不對,但是林月明向來強大的直覺告訴他,這第十步他是邁不出去了。
眼神掃過那些悄然站立的石俑,林月明額頭一滴豆大的汗水無聲低落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一滴水漬。
「怎麼了?」雖然很是害怕,但是陸青衣顯然一路走來已經習慣這種氣氛,再加上本身凝練劍勢,心境自然也是堅韌異常,雖然比不上林月明這般,但是同以往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人在陷入必死之境時總是格外強悍,但是面對未知的東西時又是格外好奇但又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陸青衣,在面對偽靈獸的白狼王時,在幾乎陷入絕對被壓制的情況下還能一劍起蒼黃,那等氣勢就連合氣境強者看到都要折服,但是面對這種未知的情況下,陸青衣顯得又是格外膽小。
林月明輕聲道︰「我們先走!」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卻是格外堅決!
陸青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並未出聲詢問,而是順從的跟在林月明身後,走出了墓室。
剛出墓室,身後那扇厚重無比的青銅大門轟然關閉,林月明顧不上其他,抓起陸青衣便是一路狂奔!
林月明對自己的記憶力相當自信,因此即便是那般相當緊張的情況下,依舊一寸不落的將那環境中的物體方位全部記下。
可就在林月明踏出九步的時候,在林月明的記憶里,距離大門最近的負刀石俑和持劍石俑移動了!
雖然移動的距離並不明顯,但是林月明很明顯的察覺到了,移動了足足一寸有余!
正因為如此,林月明才如此驚慌,再也不復先前的那般淡定和從容,這四處透露著詭異的地方,林月明自忖實力不夠之前,還是不要接近為好。
沿著原路返回,那原本歸復原位的無名石碑竟然又打開一道細小的口子,林月明顧不得其他,帶著陸青衣就出口狼狽鑽出。
此時雨已經停了,空氣中處處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迎面而來的寒冷秋風讓林月明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悉悉索索幾聲,疤面大漢帶著兩三個人走出灌木叢,一臉陰狠的看著陸青衣和林月明,口中嘖嘖有聲。
「這娘們不錯。」一個瘦猴一般的男子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雖然陸青衣不過是十四歲,但是已經長開了的身子已經有點少女的風韻,這無疑讓這個常年被女子嫌棄只能逛一逛那種低等窯子的瘦猴很是垂涎。
狠狠瞪了一眼這個沒有出息的手下,疤面大漢一聲獰笑︰「你們兩個,把你們手中的兵器交出來,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叫……匹夫……什麼……其罪,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
瘦猴立馬登登登上前幾步,「我們老大說了!你們把手中兵器和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然後回頭一臉諂媚的笑道︰「老大,那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林月明靜靜看著這幾個小丑一般的劫匪,破天荒的笑了,只不過落在對面人和還躲在灌木叢中的趙連義與甄浩然的眼中,就是一臉嘲諷的笑容了。
甄浩然面色陰沉,心道︰「都死到臨頭還裝,這些人實力最不濟的也有聚氣六重境,那疤面大漢和那黃皮青年人,怕是實力並不遜色于自己。」
甄浩然打定注意,等到林月明被殺死後,出手救下陸青衣,既賣了個人情給疤面大漢,讓他得了陸青衣的隨身兵器,二來則讓陸青衣心生感激……
想到這里,甄浩然還有點小激動,只不過還沒有激動多久,就被林月明雷霆手段給震驚到了。
林月明不等他們反映過來,手中不平刀鋒一震,嗡然有聲,好似一道白虹平地乍起。
刀至人至,林月明腳踏驚鴻步,如同一只鴻雁輕巧出現在瘦猴的身後,瘦猴一臉驚愕,只見一道血線出現在他的脖子上,隨後血如泉涌。
林月明不露聲色的避開,手中不平輕輕一揮,在地上拉出一圈鮮紅的血漬。
「下一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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