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方一進門,卻見霓兒紅腫著雙眼捂著手臂出來,那白皙手臂上清晰的一寸長的猙獰傷口上,一滴滴的綠色汁液往下掉著,蜿蜒的鋪在了淡黃色的毛毯子上。
顯然她有些心慌意亂,並未留意奇徵與雲爾琴到了門口,差點撞到兩人,往後退了幾步,見奇徵臉上的笑未隱,心安了不少。雲爾琴卻擔心著她,掙扎著要從奇徵懷中下來。
「你干了什麼?」
童兒從內殿出來,臉色不虞,對上奇徵明顯是遷怒的臭臉,同樣也擺了個臭臉,快步走上前。
霓兒見他過來,早忘了跟雲爾琴、奇徵行禮,匆匆繞過兩人,往外奔去。
雲爾琴焦急的直拍奇徵的肩膀,要他放手,自己要去追霓兒,「你放手呀,霓兒的傷口還未包扎呢!」
說著,還狠狠的瞪了童兒幾眼,有些故意的重咬了「傷口」二字。
童兒卻似無所覺,對著奇徵冷聲道︰「若是你真想讓自己的手廢了,我不介意你一直抱著這個麻煩精。」
雲爾琴掙扎的身子一頓,看了看奇徵對她微微笑著的臉,猶豫了一下,回頭卻對著童兒張牙舞爪起來︰「你說誰是麻煩精?你還一臉妖孽模樣呢!」
「誰害他斷了一只手臂的?誰害霓兒被死水之水侵蝕的?那就說的誰是麻煩精。」童兒嗤笑一聲,轉身便往內殿走去,「還不跟來?」
雲爾琴徹底的懨菜了,眼角瞅了瞅奇徵,奇徵立馬乖覺的將人給放下了,伸出另外一只手牽了她的柔荑,捏了捏她的手心,低聲道︰「若是你擔心她,便尋去看看吧。」
「不要,我要看看你的傷口。」
奇徵頓時臉色古怪,卻又開不了口拒絕,只能牽了雲爾琴往里頭走。
童兒已將需要用到的東西一字排開,不遠處有一碗綠油油的東西,一進內殿雲爾琴便被那碗東西的腥氣燻得差點嘔吐出來。
奇徵看了那碗沿一眼,回頭輕拍著她的背,並在她鼻尖輕輕一掃,只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所有的不適也淡了下去。
「若是不習慣就出去吧,估計待會還有比這更難聞的。」
雲爾琴搖搖頭,擇了一處離童兒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了,眼楮定定的看著童兒。
童兒將拿在手上擦著的布重重的往地上一擲,帶著些怒氣吼道︰「磨磨蹭蹭的干嘛?又不是要你上斷頭台!她愛看不看,待會若是半途被嚇暈了,你也不準去看她。」
童兒語氣說得沖,雲爾琴臉色一白,睜大雙眼看著奇徵,雙唇緊咬,微微有些用力,竟有血絲滲了出來。奇徵冷眼瞥了童兒一眼,上前去安慰雲爾琴,並在經過童兒身旁時,突然出腳,狠狠的踹了他膝蓋骨一下。
「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我幫你好生的管管!」
童兒痛哼一聲,卻不再說話。
雲爾琴抓著奇徵的袖子,滿臉的焦急。「你傷得很重是不是?你為何騙我?你為何要騙我?」
說著人已經哭了起來,一手托著他伸來要攬她的手,輕輕的,不敢過于用力,生怕一踫,他自己在默默的忍痛,
他對她越是包容寵溺越多,越是將自己的痛苦收藏得越多,雲爾琴發現,自己愛他便愛得越多。多到,心已放不下任何別的東西了。
究竟是從何時起,她會這般的愛戀這個男子?
愛到,這般的無法自拔。
三人間一陣沉默,童兒再也受不了,起身動作粗魯的開始收拾東西,弄得整個內殿乒乒乓乓各種聲響,雲爾琴起身拉著奇徵將人一把推到童兒身邊,軟著聲音哀求道︰「童兒,麻煩你幫他看看,好生的醫治,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好的。」
雲爾琴簡直就是聲淚俱下的抓了他的袖子在哀求,弄得一旁方才心柔軟得似成了綿綿細雨的奇徵,臉色頓時黑得嚇人。將雲爾琴拉了緊抱在懷中,咬牙恨恨的道︰「我不準你記著別的男人的好,只能記著我的。你只能想著我,念著我,不然你念著誰我就殺了誰!」
雲爾琴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個男子,一時間霸道不講理,一時間又幼稚得讓她抓狂,這都什麼時候了,小命都不要了,還只顧著說些風花雪月的事。
童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只有雲爾琴這麻煩精在這的一天,瓊煌就沒有正常的一日,這麼多年他受夠了!若不是霓兒不肯隨他離開,他一定頭也不回,連瓊煌哭著求他他也不管不顧的走。
「你們兩個夠了!」童兒終于還是忍無可忍,不再忍受他們,一把拉了奇徵懷里的人推一邊去,一邊將奇徵重重的往一旁的黑羽石椅推去,二話不說抓起奇徵受傷的右手往外重重的一拉一扯,只听一聲「吧」,那只修長有力的手,便從肩膀處被人生生的掰了下來。
雲爾琴以手撐著桌面,回頭一看,恰好看到這殘忍的一幕,臉無血色,雙眼大睜,懼到極點。怔愣了許久,驟然「啊」一聲尖叫,就要不管不顧的往前沖去,狠狠的將童兒痛打一頓。
「你閉嘴!」
「琴兒!」
童兒猛回身,惡狠狠的怒喝!擋在奇徵的面前,對著雲爾琴的那張臉上,寫滿了他如今的心情︰不滿到極點,不滿到想要將這人扔出去狠狠的暴打一頓。
就在雲爾琴尖叫,童兒轉身怒喝的時候,奇徵也出聲喚了一聲,只還未出聲,就听雲爾琴聲音顫顫的傳來︰「我不打擾你治療了,但是你動作小心點兒,這樣他會很痛的……」
「他這八百年來為你受著烈火焚心之刑,比這更痛百倍,可沒見他皺一皺眉。」
「童兒,再胡說我就將霓兒發配到千水之淵去。」
如此一威脅,正中要害,童兒是不再搭理雲爾琴了,只轉身抓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黝黑黝黑的,表面嶙峋,雲爾琴還因為他要一把砸向奇徵,卻只見他一手按著奇徵的左肩,那奇丑的石便對著奇徵的手臂,一陣灰色的煙霧,便從其中的斷臂中緩緩升起,驚得她捂著嘴,生怕自己發出別的聲響,而打擾了童兒的醫治。
童兒的臉色從不虞漸漸變得凝重,額頭爬滿了汗水,露出衣袖的白皙手臂,青筋暴現,抓著那丑石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將那石頭撐破般,再細看,卻原來是那丑石在一點一點的吸著從奇徵斷臂出逸出的黑霧。
在一旁站著干著急,便拿了一塊手帕,輕輕的為童兒擦著額頭冒出的汗水,童兒只瞥了她一眼,便隨她去。然而緊閉雙目的奇徵卻似有所感應般,睜開眼便見雲爾琴為別的男子擦拭汗珠,那雙眼便變得危險的微眯。
雲爾琴在心里暗嘆他小肚子雞腸,卻還是忍不住甜甜的如染了蜜般,跑到他身旁挨著有,也為他擦去突然出現極多的汗水。
其實,奇徵這陣痛得撕心裂肺,只雲爾琴在一旁,他便極力讓自己看起來與一般無異,不想讓她心里愧疚,只不曾想這出了汗水還能有這般好處,怎能給了童兒這妖孽去?
皆下來的治療,皆在默然而默契的氣氛下進行,童兒時不時的抬頭看雲爾琴一眼,都能看到奇徵那雙痴迷的看著雲爾琴一舉一動的神情,忍不住在心中一陣的鄙視。但轉念想起霓兒,那丫頭也曾拿他與奇徵作比較,說他比不上奇徵,甚至連夜寒冰也比不上……
他連夜寒冰也比……不上?
這一治療下來,算是奇徵最安分坐著的一次,童兒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雖心里覺得多虧了雲爾琴在一旁盯著,才讓奇徵這般乖乖的任他擺布。但臉上還是絲毫不顯,將東西慢條斯理的收拾好了,就舉步出去。
奇徵經過這一場治療,精神有些不濟,早閉了眼在休息,听到腳步漸漸走遠,便睜開雙眼對著那灰色的背影道︰「將你的心頭血也帶走。既然她不舍得讓你受這般的苦,便證明她心中有你。你這一場付出也算值得,怎的就將這東西給浪費了?」
雲爾琴本低頭在細細的看著他被重新接上的手臂,聞言嬌軀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奇徵,顫著聲音道︰「什麼心頭血?」
循著奇徵的視線,她將視線落在方才發出腥臭氣味的那一碗綠色的汁藥處,想起方進門時霓兒手臂上淌下來的綠色汁液,她還以為是一些療傷藥草,卻不知……
看向童兒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光亮的崇拜,比那天邊的星辰還要照得人心癢癢的。奇徵見了她這模樣,又不樂意了,一把抓了人在懷中,低頭便啃了上去︰「你在這樂個什麼勁?他又不是為你割心頭血,沒你什麼事兒。」
「誰說沒我什麼事兒了?霓兒是我知己好友,她得一人如此待她,我自然為她高興。」
童兒此時已走進取那碗血,聞言瞥了雲爾琴幾眼,臉上的神色不禁柔和了幾分。
霓兒,你可知道,這麻煩精說,你是她的知己好友。
曾經那般不喜你的冷傲之人,如今將你當成她的知己好友。你若知道,是否也會高興?那你便不會再埋怨我,生生的將你拉入魔道,讓你成為妖魔兩界的笑柄了吧?那你,往後便不再是孤單一人了,因為有人已將你當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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