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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娘是當家慣了的,一進了門就把朱氏壓得死死的,在她面前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才住了三天,便是家里買些菜都由她做了主。

也是朱氏忍讓了她,她一個出嫁的女兒總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等墳蓋好了房修妥了,怎麼來的她還得怎麼回去。

梅姐兒草草出嫁,雖是她自己招回來的事兒,可在王老爺眼里,錯卻有一多半兒是朱氏的,她正要夾緊了尾巴做人,冷不丁來了個大姑娘,還一向就得王老爺的疼愛,怎麼也不能跟她硬頂了來。

朱氏打定了主意樣樣事都順了她來,王雪娘倒覺得這個繼母不似妹妹們口中說的厲害,自家這幾個妹妹離開了她身邊竟被個這樣的後母拿捏住了,一個個都嫁的不如意,她心里憤恨,可嫁都嫁了,再挑朱氏的刺出氣也是無用,倒不如幫手料理了妹妹們的家事。

頭一個就是槿娘,知道這個二妹夫做了快半輩子童生,竟還沒考出個秀才來,雪娘的眼楮眉毛都快皺在一處了,帶了幾樣禮往汪家一去,見汪家這樣緊窄的屋子,還要單給他空一間書房出來,每日里除了讀書便是喝酒作詩,得虧著王四郎給的幾兩銀子,若不然這年都過不下來。

汪文清的老娘還自覺兒子十分出息,比那舉人娘還會擺架子,一開口便是「待咱們家清兒中了舉,你這個妹妹便是舉人娘子了,到時候高屋廣廈數不盡的富貴。」

說的王雪娘一聲冷笑,她也不客氣︰「那頭發花白還是童生的,也不是沒見過,我妹妹是嫁雞隨雞了,可我這外甥怎辦?難不成等他爹中了舉才置房子討娘子?家里總要尋一樣營生才好過活。」

這話十分不給汪家面子,汪老娘本要發作,可王雪娘後頭又接了一句︰「不若跟了我男人做生意,自家親戚總不會虧了他。」

汪文清只覺得讀書人不該沾著銅錢腥臭,可汪老娘卻不這樣想,日日白菜豆腐有甚個趣味,如今已是看了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了,索性便一同尋個營生,若是能來錢典個鋪面來,她賣賣針頭線腦也是好的。

王雪娘見說動了槿娘婆婆,抿嘴一笑,帶了丫頭又往桂娘家去,紀二郎不在家,她死勸活勸,桂娘就是不肯應︰「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好去管爺們家的事,如今盡夠吃穿的,哪里還想著做生意,二郎是公門中人,他開個鋪子倒要叫人說嘴呢。」

再到了梅娘家中,那萬婆子見著雪娘通身的綾羅先自矮了半邊兒,雪娘看見妹妹吃人欺負,她來時兩個女人都高著腳吃炒貨,偏偏妹妹大了肚子還在張羅茶水點心,坐下來就沉了臉。

她也不發作,略微一露便又收了怒容,拉了妹妹一氣兒說個不停︰「你這嫁妝里總有銀子,便是把布綢換了錢來,往後也只有多的,我同你說,在金陵我便做這個生意,你姐夫在我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倒是真話,王雪娘嫁的人家也姓王,同一個村子里的,他家是外來,兩代住在王家塘里,等娶過了媳婦兒又想著遷居回去,王雪娘新婦面女敕,也受了好些時候的氣,等肚子一大生下個哥兒來,腰桿子一粗就敢在婆婆面前叫板,等她插手進夫家的沙石生意,自此宅子里再沒敢跟她頂著來的人。

把丈夫身邊管的鐵板一塊,水油都潑不進,兩只手一只把牢家里一只捏住家外,婆婆先還同她磕磕踫踫,後來便啞了火,在家里建個了小佛堂,每日里只吃齋念佛,連孫子都甩了手不管。

她說起話來自然一套接一套,梅姐兒本來就是棉花耳朵,听見姐姐說的千般好萬般妙,心里也想著能有個進項,她自己不懂怎麼做生意,可出份子錢,十兩八兩她還是有的。

萬婆子跟大兒媳婦兩個听見她說的這樣好,也都意動起來,雪娘笑眯眯看她倆一眼︰「我原不差這份錢的,不過是想提攜妹妹發財,也好叫妹夫不必挑了擔子出去賣油,有了積攢開個鋪子也好,別個的錢卻是不收的。」

任由萬婆子怎麼說好話,她就是不應下,等梅姐兒送她出門的時候,雪娘一把拉了她︰「等會子你婆婆嫂子出多少錢你都收著,臉上擺的為難些,叫她們給你送錢還求著你!」

梅姐兒「啊」了一聲,雪娘捏捏她的手︰「往後她們倆還不巴結著你!」梅姐兒這才悟了,臉漲得通紅,還要幫著遮掩,被雪娘一口截住了話頭︰「成了,你也別推,便是四郎那里,我也要去說的。」

秀娘倒沒把潘氏的話擺在心上,俗話說大姑姐賽婆婆,可這個王家大姐十年都沒回過家來,便是有些個情份也淡得很了,她才回來,把全付心思都放在對付朱氏身上,哪里有功夫來插手弟弟的家事。

可誰知道王家塘吳氏的孝屋還沒蓋好,王雪娘就調過頭來尋她,一開口就要她出一千倆的份子錢︰「四郎媳婦,如今最賺錢的便是這個,杉條這樣的輕木,整根粗的橡木,到林子里伐了出來,一出手就倒換三倍的錢,四郎有船我有人,咱們兩家一處,這生意還怕做不成?」

秀娘正打了算盤計算這些日子工人吃了多少伙食,每日的開支可在譜上,一听這話怔住了,抬起頭來才看見雪娘一臉殷勤,見她抬頭跟著又說︰「你思量思量,我還要同四郎說去。」

風風火火的便又去尋了王四郎,秀娘初時一呆,等回過味兒來把家里的銀子一算,還真沒有錢跟著大姐做生意。

這一年花錢的地方多了去,置院子買茶園又在江州跟九江都開起了茶葉鋪子,家里添了下人,鋪子里也雇了伙計,各處送禮打通關節,還要修墳蓋祖屋,秀娘自家還置了綢坊,一樣樣算下來,便是王四郎想應,家里也拿不出銀子來。

秀娘心里還想著怎麼勸,等夜里王四郎一回來,解了腰帶躺到床上,撐了頭道︰「大姐的事我給拒了,意思意思出了三百倆,咱們如今一門心思把茶園子辦好才是真的。」

這塊餅他不是不想吃,卻沒這個胃口,還不若把茶園辦好了,已經投了這麼些銀子進去,總要瞧見出息,還有綢坊,忙上一年得的錢若是夠,再插手這個也不晚。

光是修墳蓋孝屋用的木材石料人工就用了兩百兩,真比買一個院子使的錢還多了,正是農忙的時候,收回來的絲也要織成綢,今年茶葉收的不多,再少也還有三百斤,便是把他一人劈兩半兒也還不夠用的。

秀娘松出一口氣來,給他倒了水燙腳︰「我原想著大姐頭一回開口不好拒了,可家里實拿不出這些個來,還怕你難做,她可說了什麼不曾?」

王四郎一笑︰「大姐是個爽利脾氣,我一說不成,她扭頭便走了,哪里還說些什麼。」王雪娘這回是在跟丈夫別苗頭,婆婆死之前分了家,怕小兒子懦弱受欺負,把家里辦得好好的石場一大半兒分給了他,王雪娘夫妻兩個卻只拿到了個木材坊,她丈夫王瀚之是個軟性人,被娘臨死前這麼一哭一鬧,竟立下了文書。

那石場她花了這許多年的心血,丈夫竟一聲不響的給了弟弟,眼看著什麼都不如她的弟媳婦一下子抖了起來,她怎能不氣,這才負氣帶了兒子回娘家,原也沒想到弟弟竟這樣有出息了,這才動了一處湊錢做生意的心思。

光有個石場有甚用處,老主顧都在她手里捏著,水路陸路她心里都有一本帳,只缺了銀子才能開張,幸好這些年還有積蓄,湊一湊也能有一半的本錢,便是大生意做不得,小生意還是能接進來的。

秀娘給王四郎擦腳的動作一頓,心頭有話卻問不出口,既是做得這樣好,怎麼這十年都無信送過來,她若那時候伸一伸手,後頭這幾個妹妹也不會嫁這樣的人了。

這話她也只心里想一回,不防王四郎竟嘆起來︰「我原想著大姐的日子也不好過,這樣瞧著,竟也沒難過到哪兒去。」說過這一句,他便再不開口,頭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

夫妻兩個說過這一回,就把事兒埋在心里,秀娘曉得這個姑姐也並不是個深情厚意的,便拿她跟槿娘一樣待,誰曉得她回了家一月,件件樣樣都順了心意,這手竟越伸越長了。

既沒了親娘,雪娘便把自個兒當作半個婆婆,妹妹已是嫁了出去,再管教也不及了,她日日往弟弟家里跑,看著秀娘算帳管下人,越看越瞧不上眼,待秀娘算完了帳,她便開了口︰「四郎媳婦,可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子花銷,便是金山銀山也叫用出去了,哪能這樣花錢呢。」

秀娘一頭霧水,她自覺帳算的十分清楚了,一樣樣都對得上,合出來的數也是準的,想著雪娘長年跟了丈夫做生意,她模著算盤也不過一年,便笑一笑道︰「我也才學會算帳的,有不到的地方還請姐姐教我。」

雪娘一听這話眉毛都揚了起來,伸手拍拍她︰「你瞧,這才幾天功夫,怎的請來的匠人就吃掉這許多錢,定是那個采買的貪墨了去,你便是把錢革掉一半兒,也盡夠吃了。」

秀娘一听眨了眨眼兒,統共請了三十個工人,拉木頭運石頭打地基俱是力氣活兒,每人每天管著三頓飯食,這樣吃下來已經算是結省的了。

見她還不明白,雪娘急的比起手腳來︰「你看看,早上吃個甚的蒸饅頭嘛,給他們喝粥,水多著些,米少些,別拿大米,用小米,吃饅頭要費多少面?大中午怎的還有一個肉菜,還有攤的蛋餅,嘖嘖,再沒有這樣敗家的,夜里那頓也喝粥,湯水管飽!」

秀娘一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便是玉娘也立在秀娘身後干瞪眼楮,秀娘看見大姑姐這付模樣趕緊解釋︰「這都是力氣活計呢,吃得少了干不動,拖工時也是一樣費錢的。」再說請來的都是王家塘的本姓人家,這樣苛扣還不定怎麼吃人說嘴。

雪娘一巴掌拍了桌子︰「我做這個還不知道,石場里頭干的是力氣活罷,定準了工期,三頓里頭給一頓干的就夠,雪里紅炒肉加饅頭,有菜有肉有面,盡夠了。」

蓉姐兒正在屋子里跟大白玩耍,正是午後吃點心的時候,她自進了學詩句沒學到多少,偏這下午一定要吃頓點心倒給養了出來,她听見雪里紅炒肉,又听見饅頭,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抱了大白從屋子里出來︰「娘,我吃饅頭!」

秀娘正急著沒事兒把這話頭茬開呢,一伸手把女兒抱過來︰「小饞鬼,那是干活的人吃的,你不吃蒸花糕了?」

蓉姐兒趕緊搖頭,秀娘自從听說她愛吃花糕,天天叫廚房里蒸了給她吃,她放了肚皮能吃五塊,如今一塊都啃不下了,听見肉饞得直嚷︰「包子好麼,鴨肉的包子!」

這吃口怕是改不過來了,江州家里請得好廚子,自那回曹先生出了一道題,回去便琢磨了怎麼拿花做菜,如今倒能做出一桌子花宴來,可若要問蓉姐兒吃什麼,她十回有八回是蒸芋頭,鴨肉包,再不就是炖豬肉加煨女敕雞,再想不出別個好吃食來。

有蓉姐兒這一茬,雪娘也不再接著話說下去,招手把蓉姐兒抱過去︰「來,大姑給你露一手,叫下頭人整治一只肥鴨,我給你做鴨血湯,鴨油酥餅吃。」

作者有話要說︰夜貓z扔了一個火箭炮

謝謝夜貓,咦,這是在祝愫教師節快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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