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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姐兒日日往學里去,秀娘送了她兩日,便轉頭忙起別的事務來,頭一樣濼水鎮王家塘婆婆的墳要修,第二樣便是王四郎要收茶園子,第三樣,剛立起來的綢坊,還有許多事要從頭打理。

這些事每一樁留在江州都是辦不成的,可女兒也她也丟不開手去,想到丈夫已經往濼水去了,便把手頭的事都托給了玉娘,叫她暫管著。

才將將開春,王家又無田地,那有產業的人家要忙著春耕,王四郎卻只需盯著茶園便可,他屬意要買的還是那個敗家子的茶園,也不知他怎生借得錢來,竟又活了一年,這一回卻是真的不賣茶園再無活路了。

老婆病死了,兒子病病歪歪,餓得頭大身細,像棵豆芽菜,守著一個好茶園卻沒錢雇人打理,茶葉都往上瘋長,今年這葉芽兒,眼見著就采不得了。

這樣子,他還作價五百兩,跟去歲采得好茶時候一般價錢,一般人家便是想買他的茶園,也還算一回帳,五百兩是便宜了,可茶園要再請人打理,一年不采三年都采不出好茶葉來,須得好好養上一年,再等第二年方好采茶。

這一算便拖到了二年後去,誰家現買個茶園子還等兩年再采茶的,是以都不肯再理會他,這個敗家子已經瘋魔了,身上一件像樣的衣裳也無,日日蹲在牆根底下,所幸屋子還不曾破敗了去,還有一床破被子好遮一遮風寒。

他這個兒子竟也活過了這一冬,王四郎去時見個**歲的小兒瘦得扶著牆才能站起來,叫算盤打開包襖,拿出油紙包的兩付軟餅子給遞給他,那小兒痴痴呆呆,伸手接了過去,木木咬下一口,嘴里滿滿嚼著咽下去,這才同瘋了似的把餅子往嘴塞。

算盤趕緊攔了他,怕他把腸子撐炸開,又叫旁邊園子的茶農提一個壺來,給他硬灌下一杯熱茶,這才見他臉上有了些人色。

王四郎敲門進去,敗家子斜眼看看他,自家身上一件破襖,兒子身上卻已經穿著單衣,王四郎皺了眉頭,那人嘴里嘖一聲,伸手把另一張餅要來,吧噠吧噠吃盡了道︰「五百兩,當面交割。」

王四郎怕他再耍一次賴,給了茶農五十文錢,叫那茶農去把里正保長請了來當個見證,里正把契書擬定了,敗家子兒領過來掃一眼,按上個紅指印。

算盤點了紙鈔與他,他把那一疊紙塞進懷里,又伸手︰「我屋里這些東西,還沒算過呢。」他這屋里四壁空空,只余一張床,一個碗了。

王四郎「哧」笑一聲︰「算盤,給他十兩銀子。」敗家子掂在手里嘿嘿一笑,一把把自己的兒子推上去︰「不白饒你的,這個給你,當小工干啥都成。」說著緊一緊破襖,轉身往村外頭走了。

小孩子怔怔站在原地,見親爹走到籬笆外去了,才要奔上去求他,叫那個茶農攔住了︰「還不明白呢,你爹怕你是個拖累,扔了你啦。」

「這是個甚的說道,卻不好買良為賤的。」王四郎看著這孩子瘦巴巴的模樣皺了眉同里正道︰「便是他親爹肯賣,我也不能買他。」

里正嘆一口氣︰「四爺您就給他畫個地兒睡,指使他干些活計,不斷了一碗飯就成。」不然還能怎辦,再是鄉里鄉親的,也沒人肯養這麼個半大小子。

王四郎便先給了邊上的茶農些銅板,管他一頓飯,還讓他在原來的屋子里住著,他收了這茶園,還須得雇了人來開工,看看能搶下多少株茶樹。

不消一刻,原來在這個茶園子里上工的工人就全來了,一個個的分說自個兒曾在這茶園子里做工,既來了新東家,也好即日開工了,里頭有個老人頭發都白了,看見那個小男孩就抱了他哭︰「作孽呀,這是作孽呀!」

他是這家的老長工了,自敗家子親爹那一輩兒就開始做活,王四郎見他這樣叫算盤請進屋去,拱一拱拳︰「不知老人家怎麼稱呼。」

那老人連道不敢,說是姓孫,在這茶園子里干了一輩子子活計,由東到西有多少茶株,甚時候抽枝甚時候結芽甚時候開采,俱都說的頭頭是道。

王四郎正缺著人來管事,他手頭有錢卻沒人,正何況這樣的老工人,便還請了他回來,開的工錢卻是管事的工錢︰「這茶園眼看就要廢了,孫伯且瞧瞧可還有救?」

孫伯往田頭一瞧,更是淚沾衣襟︰「好好個園子,若能勞作銀山金窩也掙出來了,可至于呀。」說著還直跺腳,原來這一百畝茶田,倒好出千斤茶葉,如今能有二三百斤便已是老天保佑了。

王四郎原是想著白賠的,一听竟還能有二三百斤,便急急叫孫伯料理起來,他辦的頭一件事兒便是趁著油菜花開花,家家戶戶都拿油籽兒榨油,把那榨剩下來的油渣子壓也一塊塊的小餅,叫人一株株茶樹的往下埋。

埋完了油餅,還點了幾個人巡夜,靠著山的茶樹,最怕的便是夜里野豬來,叫野豬把樹根拱了,把樹根下埋的油餅子刨出來吃。

四斤女敕葉才好炒出一斤茶葉來,是以白茶價才貴些,孫伯把人頭一點,算盤寫了雇工契兒讓這些工人一個個按手印,孫伯卻皺了眉頭︰「原來主人家養的好炒茶工,這回卻沒來。」

那個炒茶工人姓魏,人稱魏三指,只因他右手只有三個手指,卻能靠著這三根手指頭把大鍋里的茶葉炒起來。

白茶與綠茶紅茶相比,細絨毛兒生得多,白絨絨一片,綠葉兒瞧上去倒成了銀葉兒,以是它葉芽兒是綠的,卻叫白茶。

魏三指天生一手好功夫,三個手指頭捏了女敕葉下鍋,好把白絨毛跟茶葉炒開來,最後舀到蘿筐里的茶葉一絲白毛都無,他這里一歇下,立馬就被別的茶園搶走了。

此時還不到炒茶時節,孫伯帶了王四郎上門去請,魏三指也是個念舊的人,王四郎听過他的本事,也想長長久久的把他留下來,便拍了胸口︰「魏師傅安心,若能請得出山,便是冷鍋也按熱鍋算。」

炒茶只有清明後那十多日,其余的日子魏三指譬如閑人一個,可王四郎卻曉得茶葉好不好,除了天生天養,還要看炒制的功夫,他看見魏三指沖他斜眼兒又笑︰「緊著我這里先炒好了,魏師傅若還想接活,便去,我一樣是給開工錢的。」

魏三指听見這樣說哪里還有二話,收拾了包袱往茶園去了,當夜就睡在茶園中,跟孫伯還有原來的小少爺一處,孫伯牽了頭,叫原來的小少爺,現在改名叫作阿茶的小子就拜了魏三指當師傅,學炒茶。

王四郎把這一樁事辦好了,又想著在這里置上兩房人家,尋個老實的看更,還得有個婆娘造湯飯,便托了保長物色,自家先帶了算盤回了家。

回去一瞧,秀娘已經帶了兩個丫頭家來了,屋里有個女人便是另一樣光景,秀娘領著丫頭做好了湯飯,見他們回來,趕緊一人盛上一碗。

雖開了春,初春寒意了侵人,王四郎連日覺得喉嚨口干癢,一碗熱湯下肚發發汗才舒爽些︰「你甚時候來的,女兒呢?」

「留她在江州讀書呢,眼看就要給婆婆修墳,多少樁事要料理的,我哪里能甩手不管,你男人家沙土木石便罷了,難不成還管著工人伙食?」秀娘笑一笑給他繼上杯茶水,她還有一句不曾說,她不過才來家兩日,便听說梅姐兒要定親事了。

夜里把丫頭小廝都打發了,算盤就睡在原來給梅姐兒備下的屋子里,幾個丫頭在西廂睡,小廝們打了地鋪,秀娘把門關上拉起厚簾子,皺了眉道︰「梅姐兒,怕是叫人壞了身子。」

秀娘回來頭一日歸置屋子,第二日便是去拜見王老爺,不去還好,一踏進門就听見朱氏哭天抹淚,王老爺坐在搖椅子上,也不閉眼也不說話,只盯了朱氏的臉。

大冷的天兒,朱氏便這麼趴在院子里,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青天呀,你睜開眼兒看看,自這個女兒進了門,我不曾動過她一指手指頭,重話沒沾過一句,粗活沒做過一樁,只為著怕人說我晚娘後母,怎的如今還屈了我,便是叫我墳上沒個插香的,也斷斷不能認啊。」

秀娘趕緊去拍梅姐兒的門,梅姐兒先還不肯開,後頭听見秀娘的聲兒,才開了一道門縫,露出哭得痛紅的一雙眼兒來。

秀娘趕緊閃身進去,把梅姐兒從頭到腳看上一回,見她無事才要松氣,又覺得不對,再一打量,只見她腰肢也細了,眉目也開了,胸口漲鼓鼓的。

這才曉得大事不好,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兒,扯了梅姐兒的手︰「你這是怎的?」梅姐兒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哭個不住,桌上還擺著米面飯食,一樣都不曾動過。

走起路來腳下發虛,膝蓋一彎坐在繡墩子上,開口聲音也是啞的,只叫了一句︰「嫂嫂。」便泣不成聲,秀娘問了半日沒個所以然,剛要咬牙問一問王老爺,就听見他說︰「你雖是後母,卻也是母,既是母親便要行母職,不曾教養好女兒,休了你,也是該的。」

說著猛然咳嗽起來,秀娘見一家子都躲了起來,連個倒水的也無,趕緊給王老爺倒了一杯茶,還是冷的,王老爺咳得狠了,接過去就飲盡了,他抬眼看看秀娘︰「你去告訴四郎一聲,把他妹妹接到江州去罷。」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沒好又淋了雨

姨媽還提前一周來敲門

昨天又跑了一天裝修婚慶

實在沒有精力

這章寫得潦草,大家包涵

晚上會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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