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該喝參湯了。」仇公公恭敬道。
「放下吧。」文宗放下狼毫,微微指了一下軟榻,「你坐下,朕想問問你。」
「陛下……」仇公公老淚縱橫,低泣道︰「老奴什麼事情做錯,請陛下責罰便是,這賜座老奴不敢當。」
「先坐下。」文宗又指了指,見仇公公依然惶恐,嘆息道︰「普天之下,真正忠心朕的,恐怕只有你了。」
「陛下!」仇公公感激涕零,「當年皇宮大火,若不是陛下護住老奴,哪兒還有老奴的命?老奴愧對陛下,這麼多年竟還沒察出個究竟。」
「你也盡力了。」文宗扶起仇公公,「那方連山真失憶了?」
「阿弦親眼所見,定不會假。」仇公公俯身道︰「若不是他還活著,江南怎會亂成這個樣子?請陛下下旨,讓老奴除去此禍害。」
「若不是江南富庶,大梁哪里能撐到現在?」文宗抿了一口參湯,「方連山明里暗里搞了那麼多事,確是了得,不過此人恐無天下之志,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朕最擔憂的是,將來誰能治得了他。」
「吳王可以。」仇公公為文宗揉著肩,「諸皇子中,最賢能的便是吳王,方連山對吳王也甚為友善。老奴斗膽提議,將依萱公主下嫁方連山,以籠絡其勢力。若這樣,他還不听話,血衛也不是吃素的。」
「朕心里何嘗不明白。」文宗閉上眼,「謹慎為先……她還好嗎?」
「如往常一般。」仇公公恭敬回稟……
楊柳依依,薄霧淡淡,語嫣一行終于到達洛陽。
文宗詔令,語嫣一行落腳忘憂苑。
「連山……」金針樓上,美思子再忍不住,擁著方連山喜極而泣。
依萱緊張地全身發抖,垂淚撫模著方連山的老臉。
搞什麼?方連山惶恐……
吳王代表朝廷秘密與成家代表成語嫣展開會談,吳王強忍心中劇痛,痴痴地望著語嫣,喃喃地出了要求,語嫣不卑不亢,賠禮在先,條件在後,減輕賦稅、開放海禁……
送立輝進了考場後,方連山傻乎乎地立在大堂外,總覺得這里有些熟悉,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走啊!興義賭坊免費茶水糕點,請諸位書童大哥前去坐坐!」卻見一個眼楮賊亮賊亮的大塊頭領著幾個衣著還算體面的閑漢,諂笑著走了過來,「在下張大膽,請諸位爺去賭坊坐坐,贏幾個錢也好啊!這離會試結束還早著,這樣閑著可慌著呢!」
許多書童經不住張大膽等人死纏爛磨,便去了不遠處的興義賭坊,膽的也被趕了過去。
「這位哥!」見黑得嚇人的方連山依然獨自呆立著,張大膽有些不樂意了,「這日頭也太大了,把哥曬成了這副模樣,請到舍下去坐坐吧,要不被曬成什麼樣兒呢!」
「我不去,我要等著少爺出來呢。」方連山搖搖頭。
「這可要考到天黑去了呢!」張大膽強忍道︰「哥一個人在這里多無聊啊,走,去耍耍吧!」
「那……喝茶要多少銀子一杯?」方連山試探道。
「不貴!不貴!」張大膽滿不在乎,「就哥的品味,頂多一兩銀子!」
「我……沒有。」方連山又將兜里的錢數了一遍,「我只有不到半兩銀子。」
「哥笑了。」張大膽想要打人,「就您這身衣裳,少也值個幾十兩啊!您家公子的銀子可以暫時用用嘛!贏了再還便是。」
「不行。」方連山一副決絕模樣。
「不去也得去!」張大膽拖起方連山便要走。
「放開!」卻見一身便衣的依萱攜著美思子緩緩而來。
張大膽只是貪婪地盯了一秒鐘,便慌忙低頭跪下,惹不起。
「張大膽?」方連山突然冒了一句,「你混得走上正軌了?居然會開賭坊……」
「爺饒了我吧!」張大膽魂不附體。
「你還記起了什麼?」依萱喜道。
「我……」方連山一陣頭痛。
「張大膽,我命令你,侍奉在……阿寶左右!」依萱緩緩道……
這子是公主什麼人?張大膽心中問了無數遍,卻是不敢得罪,心陪著,打扇子,端茶遞水,侍奉老娘還盡心。
會試終于結束了,天色有些昏暗,一身疲憊的立輝正要走向方連山,冷不防被人從後面狠狠撞了一下。
「哪兒來的土包子!敢擋爺的路!」卻見一個滿臉雀斑的紈褲傲然道。
「明明是你從後面撞了我!」立輝忍氣道。
「我就撞你了!怎麼樣?」雀斑紈褲得意道︰「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們這幫土包子跑到這洛陽城來!」
眾寒門士子忍氣吞聲,不敢造次,幾個會試出來的紈褲立在一旁肆意大笑,衙役們視若無睹。
「道歉!」方連山不緊不慢走了過來,「我要你立即向我家少爺道歉!」
「你算哪根蔥?」雀斑紈褲癟嘴道︰「一個書童也配和本少爺話!當狗的要學會緊夾尾巴!今天你要不給爺跪下,老子讓你一輩子都跪著!」
「住口!」出人意料,張大膽捋了捋袖子,跳了起來,「有種咱們到城郊去!」
「爺好久沒動筋骨了,竟有這麼多不知死活的東西!」雀斑紈褲大笑道︰「哥幾個,帶上你們的家丁,咱們去閑逛一番!」
「哈哈!」眾紈褲狂笑……
洛陽南郊,綠草如茵,殘陽如血,雀斑紈褲和著幾名紈褲帶著一百來名家丁打手談笑而來。
相之下,方連山、張大膽一伙卻是只有寥寥數人,單薄得可憐。
「張大膽,只有這些人?」立輝驚慌道︰「他們可是咱們多許多呢!」
「我已經派人去向總部匯報了!」張大膽擦了一把汗,咬咬牙,「他們敢侮辱立輝公子,便是侮辱了阿寶哥,侮辱了阿寶哥,便是侮辱了我,侮辱了我,便是侮辱了……」
「好了!」方連山淡淡道︰「繞口令似的,打便打,那麼多干什麼!少爺別怕,打架就是斗狠,咱們今天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打!」雀斑紈褲立定後,只了一個字。
眾家丁打手手持大棒,沖了過來,張大膽數人很快便被掀翻在地。
「我們跑吧!」後面的立輝急道。
「不能跑!」方連山拉住立輝,「不能再被侮辱第二次,死也要立著死。」
一支大棒劈向方連山,啪的一聲,卻見張大膽將方連山撲倒在身下,生生地受了這一棒。
「我命賤,沒啥!」鼻青臉腫的張大膽呲牙咧嘴地叫道。
眼見無數大棒砸下,突然所有的人都停住了。
不知何時,南郊出現了數名衣衫襤褸的乞丐,將眾人圍住。
「孟爺……您真來了!」張大膽激動地抹著淚。
「你既然親近我丐幫,來幫你也是該的。」光頭的孟大績似笑非笑地看了張大膽一眼,躬身道︰「阿……寶兄弟,你沒事吧?」
「你認識我?」方連山莫名其妙。
「不僅認識,還很熟呢。」孟大績沒有起身,「這幫紈褲如何處置,請阿寶兄弟示下!」
難道這丐幫是公主養的?張大膽傻了。
「我可是長寧郡主的親佷子!你們想謀反?」雀斑紈褲有些慌了。
「長寧郡主?」方連山似乎听過般,「怎麼郡主的親佷子才這排場,打群架這人也太少了!」
「撲哧!」一口鮮血吐出,雀斑紈褲想殺人。
「兄弟有所不知。」孟大績忍笑道︰「大紈褲們都以功勛後代自居,前往江南任官,除了少數在國子監受過訓練的,卻是死了許多。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些蝦米早忍不住了,急著出頭呢。」
「那還等什麼?」方連山笑笑,「別弄死了,打吧!」
慘叫聲四起,眾紈褲和一幫家丁們哭爹喊娘,雀斑紈褲更是舌忝著方連山的鞋,哭泣求饒……
朱守光听聞表弟被扁,怒不可遏,想要尋仇,卻是被老爹朱省華圈在府邸……
「草民阿寶參見吳王殿下。」談判桌旁,方連山恭敬跪倒。
「阿……寶?」蕭厚啟一把將方連山拉起,緊緊擁抱,「臭子,你就是一活寶!」
我們很熟嗎?方連山差點沒透過氣,忒熱情了!
「吧。」蕭厚啟終于放開,拉著方連山坐下,示意微笑著的語嫣也坐下後,又好氣又好笑,「江南的事情怎麼辦?」
「殿下!」方連山有些不適應,清了清嗓子,恭敬道︰「減輕賦稅、開放海禁確是最低要求了,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江南的官員商賈百姓追逐利益,努力做事,朝廷正大光明地從生產與貿易中征稅,才是開闢財源之道。一味抹殺,想要回到過去那種陳舊的從土地中找稅賦確不可行。」
「我何嘗不知?」蕭厚啟長嘆一聲,「這種自由貿易雖能帶來巨大利益,可惜會使朝廷失去對事情的掌控權,最終失去威信,現在江南不听朝廷號令,不就是個明證嗎?父皇不會答應的。」
「殿下。」方連山起身,恭敬道︰「只要朝廷順應民意,國富民強,指日可待。若朝廷的命令符合實情,公正公平,一心為朝廷和百姓共同著想,百姓們擁護還來不及呢!怎會搗亂?努力做大燒餅,允許百姓們發揮才智才是王道,朝廷老想將燒餅變,還要分一大半,百姓們答應才怪呢!畢竟燒餅是老百姓自己做出來的,難听些,要過年了,你們都要過年,難道我就不過年了嗎?」
「這……」蕭厚啟為難道︰「這百姓如何能與皇族、朝廷相……」
「只有真正愛民,尊重百姓的統治者才會真正得到百姓的擁護。」方連山嘆息一聲,「要讓百姓們尊重皇族的血統與統治,總得先尊重百姓吧?大家都不理你了,甚至反感你了,你血統再高貴,再怎麼強調正統性有什麼用?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請殿下三思。」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父皇……」蕭厚啟為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