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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莫格尼!嘻嘻!」方連山耳旁響起了一個嘰里咕嚕的清脆動听的女孩驚喜的聲音。
方連山微弱地睜開眼,卻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戴著青色頭帕,身著青色百褶長裙,領口、襟邊、裙沿有花飾,腰際佩掛一三角形荷包,包面精飾羊角等各種紋樣,下端綴著五色飄帶的女孩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這女子生的縴巧削細,面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在屋外渾濁的雨中更是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不出的空靈輕逸,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更叫人添了一種不出的舒暢。
這女孩又嘰里咕嚕幾句,好像很關切的樣子,方連山想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懂,可剛要動,頸部便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你……沒事吧?」見方連山又晃晃悠悠地醒來,青衣女孩用蹩腳的漢語著。
「多……謝!」方連山吃力地著,因為嘴唇的蠕動竟也會牽動傷口般,疼痛不已,「我是在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果真是漢人!嘻嘻!」女孩端起一碗麥羹,細心地將黑紅黑紅的土碗湊到方連山嘴邊,「你喝點兒吧!我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見你……光著身子飄到河邊,就忙叫阿爹將你撈了上來。我們見你都被泡地發脹了,就架起柴堆想要將你火葬了。沒想到,大火一起,你竟噴了幾口水出來!我和阿爹又忙將你抬了下來……」
「漢人伙,你好些了嗎?」一個約四五十歲,頭纏黑色長巾,身著黑色大襟右衽長衫,有些瘦弱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木鋸,走了進來。
「多謝老伯和姑娘救命之恩!」方連山喝了些麥羹,亦有了些力氣,「敢問老人家高姓大名?這又是哪里?」
「這里是馬過河!我們就是被你們漢人稱作烏蠻的人!」中年人笑了笑,「我叫乃古,這是我的女兒阿依!我是個木匠,阿依又沒阿媽,時常要帶著她出去干活,所以我和阿依都會漢人的話!你怎麼會落在了馬過河里?」
「我叫成三,我……是蜀地的一名客商,遭遇打劫,被土匪扔進了河里。」方連山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給這家善良的父女帶來什麼麻煩。
「我看你眉清目秀,也不像什麼歹人!」乃古又看了看方連山,「最近官府正四處搜尋一個叫方連山的漢人,是抓到了會有重賞。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你以後就裝啞巴吧,我看就叫……」
「你就叫日則吧!」阿依搶著插話,「我們東爨語的意思就是‘花豹’!祝願你早日恢復,跑得就像豹子一樣快!」
就這樣,方連山莫名其妙的被人稱作了日則。在阿依的細心照料下,在乃古不斷采摘草藥的土法醫治下,方連山的身體漸漸地好了起來,那數日不見蹤影的金息也開始慢慢在體內流轉開來……
「阿依,阿爹把‘姑娘房’給你修好了!」乃古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臉興奮地走了進來。
「阿爹,你在什麼啊!我還呢!」阿依放下藥碗,竟有些忸怩。
「哪個滿了十六歲的姑娘不住姑娘房的?你今後就可以在自己的房子里單獨過夜了!」乃古疼愛地模了模阿依的頭。
姑娘房?方連山好地坐了起來,見窗外立著一間草樓,有點像吊腳樓的模樣。
「乃古老爹,你們家房子不啊?為什麼要另外修一間草房?」
「這女孩子長大了,就該嫁人不是?喜歡我們阿依的伙子晚上都可以到姑娘房下表達愛意呢!」
「阿爹,你別了!」阿依卻是看了看方連山,羞得跑了出去。
「伙子,我們阿依可是寨子里最美的索瑪花哦!」乃古意味深長地看了方連山兩眼後,笑笑走了出去。
我自個兒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知道呢!我可不能害了阿依這麼好的姑娘!方連山心中有些郁悶。
明亮的月光下,阿依的姑娘房下竟擠滿了打著火把的寨子中的年輕男子,吊腳樓下看起來就像白天似的,男子們你一句,我一曲,嘰里咕嚕地唱起了深情的歌謠。
我靠!我還以為只有大學里才能看到跑到女生宿舍下唱情歌的人呢!原來這麼早就有這風俗了!方連山在窗戶縫里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群凶神惡煞的男子,推開人群,一個也穿著黑色大襟右衽長衫的年輕胖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不同的是這人耳朵上戴了幾個大銀圈,手上拿著一把只有兩根弦的琴。
「阿依……」那胖子也不客氣來到姑娘房下就彈著琴,嘰里咕嚕地唱了起來,琴倒也彈得很有激情,只是有些亂。
彈了半天,姑娘房內依然毫無動靜。胖子有些急了,竟然丟下琴,直接就往吊腳樓上走。
眾年輕男子皆面帶怒色,卻都不敢吭聲。
「蘇呷!卡把鎖!」一名衣著破爛的粗壯男子猛地攔住了胖子。
「赤黑!卡把鎖!」胖子亦毫不示弱,張口大吼,腳下卻是後退了兩步,胖子的一群跟班亦圍了上去。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方連山正想下去勸阻時。
「吱呀」
姑娘房的木門終于開了,阿依焦急地拉著粗壯男子,可那男子竟仍要撲上去打胖子,如同一頭黑熊般沖了上去。
胖子顯然很怕粗壯男子,嘴里嘰里咕嚕著,忙帶著一群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其余眾年輕男子亦四散而去,只有那粗壯男子嘰里咕嚕地劃著,好像是在叫阿依回去睡覺,他來守門……
第二天,方連山喝完藥後,關切地問道︰「阿依,昨晚上那兩個急得打架的人是誰啊?」
「你……看到了?」阿依有些黯然神傷,「那個粗壯的男子是赤黑,是打仗時被我阿爹撿到的一個孤兒,力大無窮,現在搬到寨子東邊去了!」
「那個胖子呢?」
「他……」阿依竟有些不知所措。
「胖子叫蘇呷!」不知何時乃古也走了進來,有些皺眉,「蘇呷是寨主的二兒子,沒什麼本事,只知道為非作歹。本來阿依和寨主的大兒子訂下了女圭女圭親,可那大兒子竟得急病死了!這蘇呷便整天嚷嚷,哥哥死了,就該弟弟來延續這女圭女圭親。可也得要阿依同意才行啊!阿依不知拒絕多少次了,可那蘇呷就是不死心!」
「阿爹,都怪你!」阿依嘟著嘴,「都怪你修個什麼姑娘房!」
「事情早晚總得解決啊!」乃古長嘆一聲。
「我打擾一下!」方連山心翼翼,「我听赤黑和蘇呷都在吼什麼‘卡巴鎖’,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問候你的祖宗的意思。」乃古有些不好意思。
「嘻嘻!」阿依忍不住笑起來,「你什麼不學,這罵人的話一下就學會了!」
原來是問候別人的媽媽啊!我靠!看著笑得肚子疼的阿依父女,方連山忙扯過毛皮蓋在臉上……
「阿依,今天你怎麼穿得這麼漂亮?」
只見阿依的青色頭帕上,綴滿了銀飾和絨線,雙耳亦佩戴著銀飾,修長雪白的頸上戴著銀領牌,胸前佩戴著裝飾過的獐牙,青色百褶長裙亦布滿了花紋和銀飾,有些變化的是長裙分為了三節,上節為裙腰,中節成筒狀,下節有許多皺褶。走起來路來叮當作響!將阿依絕美的容貌襯托地別有一番風姿!
「好看嗎?嘻嘻!」見方連山一臉豬哥樣,阿依又輕笑著轉了一個圈。
「你……」方連山呆了半晌,終于冒出一句話,「你穿著不重嗎?」
「你!」等了半天,等了這麼個評價,阿依不禁有些氣惱,「寨子里的人都好看呢!你不覺得嗎?」
「嘿嘿!」方連山大笑不已,「我不是怕你被壓壞嘛!好吧,我就夸夸你,真好看!」
「你壞死了!」阿依撲了過來,狠狠地捶打著方連山的肩膀。
「好了!好了!」方連山強忍著疼痛,一把抓住阿依的手,「別打了,我都快疼死了!早知道就不夸你了!」
咦,這麼沒動靜了?方連山好地看去。
卻見阿依滿臉羞紅,呼吸急促,慢慢抬起臻首,水汪汪的大眼楮直視著自己,被自己抓著的手顫抖不已……
是可忍孰不可忍!方連山聞著這淡淡處子幽香,深情地注視著這近在咫尺的絕色美人,一張大嘴慢慢地靠了上去……
「霧莫捏瑪?」「霧莫捏瑪!」
三個身上綴滿銀飾的年輕女孩蹬蹬地上吊腳樓而來,卻見到了兩個站開老遠的滿臉緋紅的尷尬男女。
「你們別亂想!這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叫日則!他……是個啞巴!」阿依忙攔在方連山身前,「你們都在鄯闡的茶坊做過工,會漢語,就漢語吧,他從被漢人養大,只听得懂漢語!」
「這個好看的哥哥是誰啊?」一個的胖乎乎的女孩好地問道。
「還用,當然是情哥哥了!」稍微成熟一些的女孩笑著上前,拉著嬌羞的阿依。
「快你是怎麼把我阿依姐騙了的!」一個瘦瘦的女孩惡狠狠地瞪著方連山。
「我怎麼從沒听你起過?」胖女孩卻是扯開阿依,微笑著走到方連山身前,「日則哥哥,我叫阿妞!」
見方連山報以微笑回應,瘦瘦的女孩也來了勁頭,忸怩著上前,「日則哥哥,我叫阿索,很高興見到你啊!」
「你們都別發花痴了!」成熟女孩盯了兩個姐妹一眼,「我叫阿果!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參加火把節吧!」
火把節不是早過了嗎?方連山莫名其妙地看了阿依一眼。
「今年戰亂,我們沒過火把節!」阿依忙解釋著,「听寨主,現在老皇帝和新皇帝都打不動了,所以我們現在才過節!各位姐妹,日則哥哥身體不好,我們就不要讓他去了!」
「東爨人怎麼可以不參加火把節?走吧!」
三女不顧阿依的阻攔,竟將方連山攔腰抬起,嘻嘻哈哈地向樓下而去,阿妞趁機在方連山上狠狠模了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