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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開始大亮,正對出城百姓嚴加盤查的成都府城四周的守門軍士漸漸地發覺了一個怪的現象,進城的百姓愈來愈多,其中不乏眾多衣著光鮮的商賈,許多人神情焦急,行色匆匆。
「李掌櫃,你這麼急著進城干什麼啊?」一個守城軍士忙拉住老友。
「張軍爺,您不知道?」李掌櫃低聲道︰「永通錢莊根本就沒銀子了,就要倒閉了。」
「不會吧?」軍士驚道︰「那可是蜀中最大的錢莊啊,怎麼能倒就倒呢!」
「昨晚我就听了這消息,現在四周的鄉鎮還到處張貼著布告呢!我得趕緊取銀子去了!」李掌櫃見進城的人越涌越多,忙告辭而去。
永通錢莊要倒閉了?到底誰在散播謠言?
看著眼前寫著驚人消息的告示,已奔出府城的劉通判強忍心中憤怒,喚過一名隨從,「快去告訴戴老板,讓他心應對,待我抓到賊人後便盡快趕回!」
永通錢莊外,人山人海,眾人皆高舉銀票,大聲呼喊,「快開門!我們要取銀子!」
甚至有幾人已等得不耐煩,沖上前去,對大門又踢又推。
「爹,這可怎麼辦!」戴天山滿頭大汗,急得在屋中走來走去。
「定是成家那丫頭搞的鬼。」戴妙善淡淡道︰「倒是看了她!天山哪,沉住氣別慌!」
「語嫣?」戴天山驚道︰「可我昨天中午還听她病得厲害呢!」
「你呀!」戴妙善嘆息一聲,「你現在馬上去求見劉通判,請他出面穩住局勢,畢竟我們還送他了許多干股呢!」
「好,我馬上去!」戴天山忙轉身而去。
「如果開門營業,庫存的銀子還能支撐多久?」戴妙善向臉色蒼白的錢莊掌櫃問道。
「看門外那架勢,最多能撐兩個時辰就不錯了!」掌櫃急道。
「你盡量拖延時間,一定要撐到中午!到時候,我要那臭丫頭好看!」戴妙善陰冷道︰「去吧,開門營業!我出去一趟。」
一輛尋常馬車悄然駛出戴府,徑直向四海錢莊馳去。
「戴老板!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進!」一臉笑容的錢海親自走出府門迎接。
「錢老弟,無事不登三寶殿哪!還請老弟救我啊!」戴妙善卻是忙拱手。
「戴老板,不是兄弟不仗義啊!」錢海為難道︰「我昨日剛將大筆現銀借貸了出去啊!」
「你們四海錢莊不是只收保管費,不放貸嗎?」戴妙善急道︰「只要我戴家躲過此次劫難,必不忘老弟的大恩大德啊!」
「不是我不想幫,確是已經借了出去啊!」錢海嘆息道。
「不知老弟借給了誰?」
「這……」錢海吞吞吐吐道︰「借給了……」
「既然老弟不願相告,也就罷了!告辭!」戴妙善又看了看見死不救的錢海後,恨地暗咬牙齒。馬車又向下一家錢莊奔去……
「別擠!排好隊!爹!您可回來了!」見戴妙善回府,戴天山忙迎了上去。
「劉通判呢?」
「我也是沒尋到他,剛回來,他的隨從便來告訴我要我們心應對,他去去便回!」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戴妙善嘆息一聲,「我去向其它幾家錢莊借銀子,亦是被拒絕了!」
「那可怎麼辦!」看著錢莊門口越聚越多的取銀子之人,戴天山恨不得變出一堆現銀來。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字——等!」戴妙善無奈道。
「我可等不住了!」戴天山臉色鐵青,「成語嫣,你個臭婊子!我要你好看!」
「恐怕現在好看的是你們戴家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戴天山耳旁響起。
「方連山!」戴天山惱羞成怒道︰「你來湊什麼熱鬧!老子正要去成家收賬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自然是來還銀子的!」
「哈哈!」戴天山一陣狂笑後,不屑道︰「就憑你?你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方老弟的話,自然是算數的!」話的人竟然是錢海!
「你……」戴妙善驚得嘴唇直打哆嗦,「你居然和成家勾結在了一起!」
「銀子在哪兒?」戴天山臉色陰沉。
「別急嘛!」方連山從容道︰「離約定的還債時刻還差半個時辰嘛!等到正午再,我不急!」
「你以為能還銀子就行了?」戴天山大怒道︰「鐵礦停工,我倒想看看成家的鐵器坊怎麼開工!」
「今日發生在我戴家的種種事端都是你一手安排的?真是好手段!」戴妙善一把抓住怒不可遏的戴天山,勃然變色。
「正是在下!」方連山似笑非笑,「這才剛開始呢!要勾結,我倒是想請你們父子見兩個人!」
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被一個衙役帶到眾人面前,另有一個昏迷中的魁梧的光著膀子的男子亦被兩個衙役抬著放到地上,正是那戴猴子和戴老二!
「你們……」戴天山仿若見到鬼般,嚇得一坐到了地上。
「方連山,你押著我戴府的兩個家丁作甚?」戴妙善故作鎮靜。
「就是戴天山指使我們綁架那孩子和孫家大公子的!」戴猴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分明是你們自作主張!與我何干!」戴天山忙爬起辯解。
「就是戴天山派人去綁架我大哥的!這樣才能讓我得到無雙綢緞莊。」躲在眾衙役身後的孫公子驚魂未定。
「原來是你想要謀奪家產,才伙同我戴府家丁綁架的!畜生不如!」戴天山急得跳了起來。
「那這個人呢?」方連山也不以為意。
只見一個瘦削的,光頭上長瘡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亦被衙役帶到眾人前跪下,自然是許癩子!
「就是戴天山指使我去誘騙許寶的!」許癩子指著戴天山。
「你胡!」戴天山厲聲道︰「你我素不相識!何來指使?」
「哼!我就知道你會翻臉不認人!」許癩子冷笑道︰「我本戒賭,你卻一次一次的借銀子給我賭!還不收利息!我借了又還,還了又借,最終欠下你一大筆銀子,被你逼得昧著良心干下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各位官爺,他不過是血口噴人,栽贓陷害!可有任何證據?」戴妙善忙向老劉頭拱手解釋。
「戴善人,此番確有證據!」老劉頭卻是從懷中掏出一疊紙片,「這便是許癩子多次還銀子時,貴公子親手所寫的收銀文書。」
「不可能!他明明每次都當著我的面撕毀了……」戴天山頓時驚慌失措。
「我撕毀扔掉的都是假的!真正的文書我都收起來了!」許癩子恨恨道。
「戴善人,得罪了!」老劉頭大喝道︰「把犯人戴天山給我拿下!」
「爹!救我!」被戴上鐐銬的戴天山嚎啕大哭。
「方連山!就因為昔日打傷了你,今日便要趕盡殺絕麼!」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寶貝兒子,戴妙善再也忍不住,怒氣沖天。
「打傷我不過是事一樁,我方連山可以不計較。」方連山上前一步,「但你為了達到吞並成家生意的目的,慫恿孫家老二搞惡意競爭,更卑鄙的是居然綁架傷害一個無辜的孩童,最可恨的是將孫家大公子活活餓死!如此罪孽深重,豈能饒恕!」
「這種畜生真該殺掉!」圍觀眾人亦是議論紛紛。
「你以為你便贏了?」戴妙善滿臉寒霜,「待劉通判回轉後,我們走著瞧!」
「恐怕劉通判這次也救不了你了,戴善人!」不知何時陳知府竟來到了錢莊前。
「陳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戴妙善的心愈發地沉了下去。
「永通典當行膽敢伙同賊人死當知府衙門被盜的貢品!把大老板戴妙善給我拿下!」陳知府手持一張黑紅當票,大怒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戴妙善茫然地看著使勁磕頭認錯的當鋪掌櫃,又見兩個衙役手持鐐銬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就在鐐銬將要鎖住戴妙善雙手之際,一個矮矮的蒙面男子,從人群中突然躍起,閃電般將兩個衙役擊倒,又拖起處于茫然中的戴妙善,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屋檐之上……
「快追!」被這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搞懵了的陳知府大叫。
「快!抓回逃犯!」黑子忙領著一群衙役追去。
「事不宜遲!」陳知府眼中噴火,「為防賊人再次劫走囚犯,本府決定就地判決行刑!犯人戴天山指使家丁戴老二綁架孩童許寶和無雙綢緞莊老板孫大富,以至許寶左手食指被剁,孫大富被活活餓死!犯人孫大貴伙同戴天山綁架並害死長兄,還強暴其嫂子孫秦氏。戴猴子和許癩子能待罪立功,特免其一死,流放三千里!戴天山、戴老二、孫大貴判處斬立決,立即行刑!」
一旁的文案忙在判決書上蓋上知府大印和通判大印……
「我不想死……」戴天山還未嚎完,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便滾到了地上,等著行刑的孫大貴立馬嚇得暈了過去……
「諸位別急!」清洗過地上的鮮血後,錢海站在高處大聲道︰「我們四海錢莊和其他幾家錢莊已經決定接管永通錢莊!諸位可拿著銀票到四海錢莊來取銀子!」
「諸位,」陳知府亦與錢海並排站在一起,「我已決定今後成都府的官銀都會存放在四海錢莊!諸位大可放心!」
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錢海被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得張口結舌。
「多謝陳大人!」看著永通錢莊門前逐漸放下心來,四處散去的人們,錢海感激道。
「要謝就謝他吧!」陳知府卻是朝台下一臉笑意的方連山努了努嘴。
方老弟!錢海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陳伯父,你看無雙綢緞莊的事情怎麼處理啊?」回去的路上,方連山憨笑著。
「孫秦氏不是還在嗎?自然由她繼承了!」
「可她已經決定出家當尼姑了啊!」
「你別當我不知道!」陳知府又好氣又好笑,「你早把無雙綢緞莊的一半綢緞搬到成家的蜀錦鋪子里去了吧!」
「嘿嘿!」方連山諂笑道︰「那也是為了彌補成家的損失不是?應該的嘛!」
「起來,戶部早該將銀子撥下來給成家了,不知為何遲遲不見蹤影!」陳知府微眯細眼,「干脆將無雙綢緞莊的鋪子和另外一半存貨給成家算了!加上你先前已經搬走的一半,就抵消朝廷應撥的銀子了吧!」
我靠!那我先前不白忙活了嗎?方連山那個郁悶哪!
成都府郊外密林中,戴妙善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老吳,你又何苦救我!我在蜀地數年的心血算是徹底毀了。有負教主‘廣聚錢財、廣收人心’的重托啊!」
「哎……」蒙面人亦是長嘆一聲,摘下面罩,如果方連山看到了,定會嚇一跳!這人竟然是「回春堂」那個矮矮的中年郎中!
「戴兄,」吳郎中勸解道︰「你這麼多年為聖教可是找了不少銀子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教主定然不會怪罪于你的!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速速回江南去吧!」
「都是方連山那個混蛋!」戴妙善恨恨道︰「若不是他,我今日怎會敗得一塌糊涂!真看了他!」
「豈止是你,我亦是看了這個方連山哪!」吳郎中嘆息道︰「你還是快走吧!」
「老吳,設法去找劉通判,將我兒救出來!」戴妙善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吳郎中,「教主讓我們尋找之物你可得抓緊找哪,不然恐怕你也是自身難保啊!」
「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我真懷疑世上到底有沒有‘九陽神泉’?」吳郎中卻是憂郁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