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雖然很小,或許是空無一人的緣故,現在看起來,便十分的大。不同于外面百花齊放的御花園,這里就只有一種花——櫻花。沿著小路往前走,在花間蜿蜒,望不到盡頭。羽鳶臉上漸漸露出痴痴的神色。
順著小路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一條長廊,兩側都是盛放的櫻花樹。
「花開了,很漂亮呢。」羽鳶呢喃。
「娘娘,這里是禁地,我們還是趕快出去的好。」如萱有些緊張,畢竟這不是開玩笑。薇嬪的事才過,指不定元君耀心里還氣著,要是……
但羽鳶置若罔聞,眼神失焦的看著庭中那一大片櫻色的花。
漫天的櫻花紛紛揚揚,飄落到地上,留下一地的粉,有如那條花徑,那頭便是那個笑起來如三月暖陽的男子。淡淡灑下的陽光為滿地落櫻罩上一層金色,的確很美。這一刻,羽鳶笑了,笑得迷離,笑得淒美。若是站在近處,便會發現她微微揚起的嘴角卻有一絲顫抖。
元君耀怒氣沖沖的來到園子里,他循聲而去,輕車熟路的來到長廊,正欲興師問罪時,忽然看見了花間的女子。
恰巧在這時,起了一陣風,輕輕的,花枝亂顫,落櫻繽紛。立于樹下的女子眯起眼眸,笑著用手拂去了落到臉上的花。
這一剎那,他失了神。眼前的一切巧妙和記憶深處的景象重疊在一起,明眸的少女在這樹下,沐浴在這淡粉色的雪中,頭上、衣襟上落滿了花瓣。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天旋地轉起來。
「如萱,你知道我為什麼死命的要進來麼?」羽鳶回頭,對著如萱問道。不過還沒等到她開口,羽鳶又接著說道︰「十幾年前吧,父親帶我入宮,不知不覺走到了這里。記得他抱著我,教我念門口的兩個字。「落櫻」,便是我最先識得的字呢。」語罷,她又笑,張開雙臂轉了幾圈,地上堆起的粉色絨毯被裙擺帶了起來,旋轉著輕舞。
「父親有事被召走了,我便獨自一人在這里玩了一個下午,現在想來真奇怪,那時候竟然玩不膩呢。」
「父親去了,我才忽然覺得往日的美好是那麼讓人懷戀,可是已經從指間流過了,怎麼也抓不住。想要到這里來,鳳至殿的宮婢卻說這是禁地,呵呵。」……
本就失神了的元君耀,听著羽鳶一句又一句的話,除了震驚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詞匯可以用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原來、原來!以為遠在天涯,卻近在咫尺!有如驚雷陣陣劈在頭頂,讓他無所適從。
如萱插不上話,因為這根本就是羽鳶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丞相去世後,羽鳶就沒有在提起,也不哭,只是安靜得可怕。好不容易緩過來,情緒也終于稍稍恢復了些,可今日重游故地,顯然是又勾起了過往的記憶。
听著羽鳶越來越語無倫次的獨白,聲音也漸漸的激動起來,如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娘娘,愁思傷身,況且這里是禁地,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哪里去?已經回不去了呢。」
回不去了,她說回不去了!一種強烈的恐懼在元君耀心里迅速的蔓延,不可以,已經失去了一次,難道還要有第二次?
羽鳶的聲音又一次想起,幽幽的,壓抑著強烈的情緒波動︰「父親一生沒有做什麼大事,不是他平庸,是因為志不在此,他不過是想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罷了。為什麼!他還是要被卷入腥風血雨?」
「娘娘、不要再說了。」看著羽鳶的肩膀震動著,越來越激動,見勢不妙的如萱想要跑過去扶羽鳶,卻被她一把推開︰「父親和娘成親的時候,先皇明明就在世,連他都沒看出來自己弟弟有異心,誰還看得出來?他憑什麼認定父親就是貪戀權位?要報復也給我適可而止啊!為什麼死了還要背上這種猜疑!」羽鳶幾乎是吼道。
她氣極,竟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仰面倒下的時候,漫天落櫻,旋舞紛飛。
「娘娘!」如萱尖叫。
那一頭的元君耀還在怔怔出神的時候,就看見眼前一個淡青色的影子倒下了,心里一緊,幾步沖上前去。
「陛下!」本來就驚慌失措的如萱看早黑著臉的元君耀,這下更加不妙了!花樹太過茂密,竟然不知道那邊還有一人,娘娘又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遭了!「陛下恕罪,娘娘昨晚沒睡好,今早、今早有些神智不清才誤闖禁地,其實……啊!」
如萱話還沒說完,懷里的羽鳶已經被元君耀攬過,一把橫抱起來,「傳御醫!」說著已經奔出去幾步,徑直向著園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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