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小產的事,幾乎是連夜就傳遍了後宮,算得上是有史以來傳得最快的消息了。也是,壞消息永遠比好消息傳遞的速度快,那是因為壞消息的受益者幾乎是所有人,只要別人受到損害,即使自己什麼也沒得到卻也很開心的人,太多了。
……
好溫暖啊,像是被流水包裹一樣,自在的在暖流中游弋,就如一尾魚。這水,似乎越往下越是溫暖,忍不住要向下面游去。
恩,那是墮落的深淵麼?呵呵,事到如今,自己還有什麼好怕的。于是,向著溫暖的下面沉去。
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是誰?羽鳶回過頭去,看不清臉的人,穿著一襲白袍。哦,這身影,好像似曾相識呢……
「娘娘,您終于醒了!」
睜開眼的羽鳶,第一個看見的是如萱那無比憔悴的臉。「我……」自己怎麼了?
「娘娘,你昏睡了四天,嚇死我了。我去宣御醫!」喜極而泣的如萱掛著晶瑩的淚珠,喜悅道。
她想起來了!那天晚上,那碗藥汁,元君耀的笑,還有陰毒的神情!是他,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呵呵,呵呵呵呵呵!」羽鳶掙扎著坐起來,兀自笑了。
「娘娘,您怎麼了!」
「哈哈哈哈!」元君耀,你難道不懂麼?對于母親來說,孩子就是最珍貴的東西啊,無論他的父親是誰,無論是多麼的不堪,但母親都會無條件的愛著他,不會那樣無情的舍棄他!是啊,你怎麼會懂,你根本就沒有心,這麼會懂這種痛?!
「娘娘,娘娘!」看到忽然狂笑的羽鳶,如萱怕極了。
「我沒瘋,你不用那麼緊張。」羽鳶停下來,看著如萱。凝視了一會兒,拉起她的手︰「如萱,你會永遠陪著我,對嗎?」
「是啊,您……」
「有這句話就夠了,倘若有一日,我下了地獄,你也不要丟下我!」
「娘娘你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呸呸呸,我去宣御醫來。」
喝了御醫的藥,又經歷了痛得昏天黑地的一日,破掉的胎衣終于盡數流出了體外。元君耀,這切膚之痛,總有一天,我會加倍還給你!
……
所謂的「謀害」皇嗣的凶手,在羽鳶小產的第二日就被查出來了,是遠嫣居的何采女。她原是御書房研磨的宮婢,雖然被元君耀臨幸,但只是他一時興起,而且何氏只是宮婢出生,所以事後便草草的給了采女的位份,賜居遠嫣居。連賜號都沒有,只是援用姓氏作為尊稱,也足見出身低微的她被輕視了。
不過千萬不要以為從宮婢成了主子就是飛上枝頭成鳳凰了,正九品的采女是低階宮妃中的低階,即使是皇帝的女人,也只能稱小主。自那之後,元君耀就再沒有招幸過,正因為如此,時常被人看輕。
每次請安都在最末端的女子,總是唯唯諾諾,對任何人都低聲下氣,羽鳶的記憶力甚至都沒有絲毫關于她的特殊的東西,幾乎被遺忘的人。需要人頂替這骯髒的罪名之時,終于被記起來了
「如萱,什麼時候處刑?」
「今日午後。」
「喚人來更衣,我要親自去一趟。對了,差人去稟告元君耀,我會去督刑。」
「是。」
看時辰差不多了,羽鳶選了一件純白的月錦袍子,頭戴玉蘭白玉簪,像極了披麻戴孝。不過卻在外面罩上一件淺金色的紗衣,隨著她的動作,那衣服在陽光下便會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來,再帶上只有皇後才能戴的金鳳華勝,墜下的金片在額前繚繞。她有她的悲傷,也有她的傲骨。打扮停當,便出門了。
來到遠嫣居,還沒進房間就听見了里面傳出的聲音︰「公公,公公!我真的沒有害皇後娘娘啊,我要見陛下!」
「我說小主啊,您就省省力吧。陛下沒有廢你,讓你死的時候好歹還有個名分,已經是大恩大德了!」
「咳咳。」听到外面的聲音,那公公走出來一看,立刻恭敬的道︰「皇後娘娘萬安。」
「恩,你先且退下吧,我有些話要對采女說。」
「是。」
一見進來的人是羽鳶,形容枯槁的和采女幾乎是撲過來,抓著羽鳶的手臂︰「皇後娘娘!真的不是我!讓我見陛下一面吧,求您了!!」
……
「陛下駕到!」外面的內監一次通傳,听到這聲音,她的雙眸立刻明亮起來。果然,又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痴心付錯,卻不得白首不離。
「陛下!您來了,你還記得臣妾,不是嗎?臣妾……」何采女放開羽鳶,向門口奔過去。可是話還沒說完,便被剛進門的元君耀用力的推開,重重的撞在桌角。
「夠了!」羽鳶走到元君耀面前,冷笑著說︰「呵,我們邶國英明的陛下,這次怎麼這麼糊涂呢?就算是找個替罪的,也要選個看起來像的吧。如此柔弱的女子,可比你那矯揉造作的瑛昭儀真多了,她哪里來的膽子?」
听到瑛昭儀三個字,元君耀眉毛一挑。羽鳶接著道︰「我猜猜,是不是你見著和采女背後沒有家族勢力,就可以任意宰割吧。」
「恩,皇後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和堅強,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啊。」
「陛下!」听了兩人的對話,還沒爬起來的何采女,可憐兮兮的喚了一聲,似乎是想要求證,這是假的。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羽鳶俯身下去,厲聲道︰「記住這張臉,永遠的記住,將來若是化為厲鬼,絕不要放過他!」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她捂住耳朵閉上眼,不要听,不要看。
羽鳶拉開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道︰「不,你要听!女人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于男人,否則必將萬劫不復!一路好走。」
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除了遠嫣居。她來,就是想讓這個可憐的女人明白,自己錯的多麼離譜,在死之前得知真相,才是幸運的吧。
遠嫣,遠嫣,讀起來像怨言一般。你,是否有絲毫的怨言呢?在明媚的陽光下,她分外耀眼,看著羽鳶的背影,元君耀眯起眼,也不顧何采女的哀求,跟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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