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艾從床上坐起，眼神平靜環顧四周。如她所想，入目一片白色，不知為什麼最近這種白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露出苦澀微笑，偏首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灑落大地，某些調皮穿過窗簾，落在光滑地面上。
它們是那麼地自由，而她就像個籠中鳥，被困在不喜歡的地方，連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做主，想保住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奪去。
眼眶發熱，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手背上，沿著手的弧度沒入白色被子中，慢慢散開形成盛開的白花。
手緩緩移向月復部，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從掌心蔓延出來，她忍不住揪住月復部衣服，心疼痛不已。
她的孩子不見了，已經從她肚子里消失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眼淚落得更凶，她卻哭不出聲音，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她知道是他留下的。
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是嗎？可那有什麼用？她與他不可能，她才想保住孩子，為什麼他連她最後一絲希望都要扼殺。
董艾緊咬下唇，眼淚從蒼白的臉滑落，冰冰涼涼在手背上，她動手扯掉手上的輸液針，渾渾噩噩走下床，向門口走去。
這里太壓抑了，空氣中都是悲傷，她要出去，她不要留在這里……
她伸出手急欲想要抓住門把，可視線出現了模糊，在她好不容易抓住冰冷門把，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開，險些撞上她。
傅君奕沒想到有人站在門後，更沒想到她已經醒來了，剛才自己就是去找醫生，打算再給她看看沒醒來的原因，回來醫生沒到她就醒了。
笑容浮現在他嘴角，見她身子往後仰，他立即伸出手握住她手腕，將她往自己身邊帶。她的手很冰，于是他握緊了些，只是她直視自己的目光毫無溫度，像看待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不知為何他的心忽然抽痛了下，他不想和她成為陌生人，更不希望她將自己視作陌生人。
「你怎麼起來了，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他側身走進房間，順手將房門帶上，並拉著她走向病床。是走了幾步，他發現她沒跟上來。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她沒跟上他的步伐，他回首焦急詢問。
董艾不敢置信看著他，就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為什麼現在能若無其事關心她？難道他毫無感情嗎？不會覺得傷心？
那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啊，如果不是他硬生生將她拖進手術室，她的孩子會沒有嗎？
一想到孩子，她的手不自覺撫著月復部，這動作曾經是她最近常做的動作，可如今她不知道哪里尋找哪種感覺，明明貼著肚皮，卻只有無限空洞。
她沒回答傅君奕也沒迫切追問，而是想將她帶到床邊坐下，沒想到她不願走，在原地與他僵持著。
「我給你叫醫生好不好？」她的手那麼冰，連絲毫溫度都沒有，若不是她還站著，脈搏在他指尖跳動著，他會以為自己拉著一句尸體。
她的臉蒼白得嚇人，表情也始終如一，目光呆滯，好像什麼都看不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些關心的話，在董艾听來特別刺耳，看著他只能想到自己被扼殺的孩子，他還未來得及成形，沒來得及出生看這個世界，未來得及享受她全心全意的呵護，就這麼走了，而且走得無聲無息，化為一灘血水。
喉嚨感覺有大石壓著，她呼吸有些困難，望著他的目光變成怨恨，「放開我。」
傅君奕微微一愣，沒想到她醒來第一句跟自己講的竟然是這句話，但他不想放手，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一旦放手，她就會鑽牛角尖。
他要陪著她，陪她走出這個困境，直至她重新站起來。于是牽著她的手稍稍加重力道，但不敢太用力，生怕傷了她。
「你先去床上躺著吧，我去叫醫生給你檢查一下。」為了安全起見，他覺得這樣最好。
他挪步準備向前的時候，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我說放開我，你沒听到嗎？」
「我听到了。」他這麼回答的同時，依然不改向前邁的姿勢。
「別用帶著血腥的手拉我，我嫌髒！」她呆滯的目光瞬間變了，雙眸充滿恨意。
傅君奕身體一僵，她的話就像刀一樣直捅他心髒，他硬生生接下，听得一清二楚，因此鮮血直流。
「那你自己走過去吧，我去叫醫生。」他放開她的手，轉身邊越過她身邊邊說。他要趁她沒察覺到自己的傷心之前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那麼平靜？」董艾沙啞著聲音詢問，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被放開的手漸漸緊握成拳。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氣，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舉步繼續向前。
只是，西裝被人從身後扯住，他頓住腳步，背對著她沒有轉身，因為害怕看見她的眼淚，擔心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張開雙臂抱住她。
董艾沒有得到答案，她一個箭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襯衣衣領，使勁搖晃他的身體，激動大吼︰「你殺了我們的孩子！你這個劊子手！你把孩子還給我！」
她一邊用力搖晃他高大身軀，一邊大喊重復著幾句話，仿佛能說的就只有這幾句話。
眼淚不斷從她眼角滑落，整張臉布滿淚痕，揪著衣領的手因用力而泛白，聲嘶力竭大哭大喊，好像惟有這個辦法才能發泄心中不滿。
傅君奕沒有答腔，看著神情激動的她，雙手抬起欲抱住失控的她，可雙臂最終沒有環上她的腰，而是懸在半空在她身體周圍做著保護舉動，任由她哭鬧，任由她一圈圈打在自己身上。
只要她能發泄出來，不藏在心底就好。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這些以後都由他來承受。
「為什麼，為什麼啊……」董艾打得手疼，哭泣聲漸漸緩下來，但是她仍揪著他問為什麼，那三個字同時震撼了兩個人的心。
她的手慢慢從他襯衣松開滑落，接著雙眸一閉，身體直速往下墜。
幸好，傅君奕一直在做保護姿勢，因此在她滑下的第一時間抱住。他小心翼翼將她擁在懷里，緊抱得兩人密不透風。
「丫頭，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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