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寒風陣陣,月光灑落弱水中,倒映出盈盈意動的月色,少有的圓滿之月,在無雲的夜晚看起來格外的美麗。
北上的身影依然在前行,前方不遠處,一尊破舊的斷碑插在弱水之畔,碑上刻有字跡,但除了最後一個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是一個「宮」字外,其余字跡皆已看不清晰。
洛秋于斷碑前停下,月食還未開始,他需要在此等候。
夜色漸深,月食遲遲不來,洛秋卻不曾有過動搖,依然靜靜等待,玄古沒有騙他的必要,神魔一般的存在面前,人類與螻蟻無異,人不會對螻蟻撒謊,同樣神魔也不屑欺騙人類。
月亮很美,禁土是月較之人間有很大不同,干淨的讓人迷醉,也許將要離開這里,洛秋反而能安靜地欣賞著這不常見的美景,他的一生,能停下來的時間很少,一旦出去,將會再次回到那奔波不停的日子中。
終于,安靜的時間過去,天端,月食開始了!
仿佛被洪荒巨獸吞食入口中,皎月漸漸殘缺,一點點被巨大的陰影遮住,遠在千里外的人間開始陷入恐慌,未知總是人類恐懼的源頭,人們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認為這是大凶之兆,是魔鬼降臨人間的開始。
楚朝皇城,來自古老聖境和世家的太上長老們也都靜靜地看著這不常見的異象,滿月月食,自古以來也很少見,雖算不上什麼凶兆,但歷史證明,這樣的日子終會引來一些不尋常之事。
人間萬象,各不相同,在這多事之秋表現的更加明顯,尤其是皇城中不同尋常的氣氛,讓生活在這里的尋常百姓都感到一絲不安,近來都更加謹言慎行,生怕禍及己身。
山上依然沒有任何人下來,只要沒有人越過人間界限,山上似乎便不打算插手人間的任何事。
完美的月,在一點點被陰影吞噬,禁土中的洛秋起身,盯著天際,等待出去的契機。
就在這時,空間有了反應,斷碑之上,虛空蕩起漣漪,一圈圈伸向遠方,禁土封印有了一絲變化,扭曲變幻的空間外隱約可看見人間的景象。
洛秋凝神,身動,最關鍵的時刻終于要來了。
滿月消失,天狗吞月,界碑之上,虛空裂開,一道丈余寬的裂痕出現,洛秋腳下一跺,沖向裂痕。
「啾」
一聲鳳鳴響徹天際,下一刻,一駕光華熠熠的神輦飛馳而來,耀眼的五彩光芒擋住了洛秋的前路,旋即沒入裂痕消失不見。
一瞬的差距,便是永恆,天際的月露出了一絲光華,禁土封印瞬間合攏,最後的希望轉眼化為永恆的絕望。
洛秋僵住了身影,望著合攏的裂痕,一動也不能動。
即便再堅強的心智在這一刻也瀕臨崩潰,絕望的情緒縈繞心頭,讓洛秋一直堅持的守望徹底化為泡影。
夜,淒涼,孤冷的月,幾多絕艷。
心亂,劍憂,月下的劍影紛亂刺目,塵土飛揚,亂石濺飛,一劍貫石,火星四濺,崩碎的碎石與古木化作紛雨灑落,淒冷的心,何以寄托。
劍,舞動一生的悲涼,心,穿揚離別的憂傷,劍的意,心的念,在風中亂情,劍心無咎,風情淒艷。
「啊」
厲嘯穿雲,驚起漫天飛鳥,劍光,血光,在月下紛亂。
傷身,傷神,半身之軀硬承悲痛,洛秋口中,朱紅溢出,絕望之殤,撕心裂肺。
「天,你若還有眼,便見證人之意志吧」
負劍身後,洛秋邁步離去,他,絕不能放棄!
殘落地上的血,是人片刻的脆弱,背離的身影,是對天的挑戰,人之意志,終將戰勝天意的嘲弄。
一日,又一日,洛秋的腳步遍布了大半禁土,除了最深處的五截山脈外,其余地方大都留下了前者的足跡,然而,結果毫無懸念,無論怎麼走,都無法走出這困神的禁土。
洛秋曾到達了禁土的邊緣,卻被一股詭異的力量阻擋了去路,半步都無法邁出。
能進不能出的禁土,是絕望的絕地,連曾經的古之聖賢都被抹去修為,生生困死于此,何況是半身的洛秋。
也許洛秋相信,有人曾劈開封印走出,所以,在功體被壓制的日子里,春秋劍成為他唯一的朋友。
禁土不缺功法,曾經極盡輝煌的大教,紫胤皇朝、天璣聖境、等等在禁土留下了太多痕跡,諸多不傳世的功法都可在一堆堆白骨中找到,雖然絕大部分已經在歲月中損壞,但積少成多,最終留下的絕不算少。
洛秋有侯府的武學和功法,所以對大部分修煉之法並不感興趣,他所需要的是前人關于劍的心得與體會。
昔日的紫胤皇朝有一柄鎮國神器,紫胤神皇劍,在紫胤皇朝覆滅之後,神皇劍不知所終,但,誰都不能否認這昔日神朝的強大,紫胤神皇劍以攻伐天下第一聞名,配合四招天之劫,舉世莫敵。
以天劫為名的招式,何其狂傲,意味著一旦劍出便是上天之劫。
洛秋找了無數具白骨,終于在一具不起眼的白骨身旁找到了記載有天之劫的玉簡,可惜是玉簡已損壞大半,缺失了天之劫最為關鍵的後三招記載,殘存下來的一招也只剩下一些零言碎語,即便修成也無法再現當年的驚神之威。
紫胤皇朝已經覆滅近萬載,當年的無敵神朝今日早已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隨之消失還有其幾近不朽的傳承。
天之劫只余半招殘式,洛秋觀看許久,卻無太多領悟,畢竟殘缺了太多,想要為殘招添磚貼瓦也不是那麼簡單。
好在白骨中還有其他劍式,都是曾經的劍者留下,洛秋不嫌多,因為他如今最多的便是空閑。
禁土練劍,歲月無痕,日日夜夜從未間歇,斑駁繁雜的劍招,洛秋去蕪存菁,練到發狂。
獸潮又來過幾次,洛秋不會嫌命長,一感到危機靠近,立刻拔腿就跑,久而久之,他發現,那逼得獸潮狂奔的吼聲似乎不願意離開五截山脈太遠。
五截山脈呈現眾星拱月之態,山脈深處不時有嘩嘩地鐵索聲和震天獸吼,洛秋曾認為這鐵索便是為了鎖住山脈深處的恐怖吼聲,但一次逃亡中,他竟看到那一尊如小山般大小的身軀在極快地移動,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個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洛秋曾到過禁土邊緣,然而手中的劍卻連近在咫尺的封印都無法踫觸,相差太多的層次,咫尺便是天涯。
短短的日子里,洛秋有過希望,有過失望,亦有過絕望,如今即便他的劍離封印還很遠,也無法再讓其動搖半分。
收劍,再次回到山谷中,洛秋依然在白骨堆中繼續尋找可以幫他提升戰力的東西,功法秘術不少,但絕大部分都有殘缺,兵器法寶更不用說了,基本腐朽的已經不用。
還好手中的春秋劍雖然失了神兵靈性,但並沒有腐朽,用來砍人或者砍柴還是可以的。
最後,洛秋在白骨堆中尋到了一尊古樸的小鼎,里面什麼東西都沒有,不過至今還沒有損壞,很明顯在萬載前是一件不錯的法寶,現在失去了絕大部分靈性,但嘗試了一下還是能裝下不少東西。
洛秋拿著小鼎到了弱水河邊,裝了滿滿一鼎水,弱水毒性聖賢難救,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夠保命。
做完這些,洛秋又開始了一如既往地練劍,古色的春秋,內斂而又滄桑,劍如其名,歲月無情,一劍無名歷春秋。
第二個月中,洛秋曾經嘗試前往山脈深處,不過再次被獸潮沖了出來,在有獸潮的時候,再想往里面走純屬找死。
嘩嘩地鐵索聲究竟從何而來,那龐然巨獸又是何物,洛秋很想一探究竟,山脈外圍已經轉了個遍,都找不到出去的機會,或許在那五截山脈深處能尋到也說不定。
然而,願望雖然美好,但現世總是殘酷的,當洛秋想第二次要前往山脈深處時,卻被一道突來的目光壓的幾乎身毀神消。
山脈上憑空出現的身影,毫無征兆,悄無聲息,身著古老的服飾,面容冰冷,因為這一次離的比前一次近了些,偶然掃過的目光便讓洛秋身形震顫,周身崩裂,幾欲爆開。
前方之路,再不能前行,洛秋只能拖著傷體在夜色下返回,這還僅僅只是一道目光而已,禁土未知的存在不知有多少,一個弄不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靠在石壁下,洛秋如同一頭無家可歸的野獸,在月下孤獨地舌忝舐傷口,月是故鄉明,他何時再能看到外邊世界的月。
山谷中有草藥,靈性比外邊的要好上不少,洛秋的傷在過了半個月後,基本已無大礙。
第二個月過去,洛秋再次來到了山脈邊緣的封印前,卻發現,這一次,他的劍離封印更遠了。
「為什麼」
地一聲,春秋劍插入地中,洛秋不解,百思難明,一個月的時間,為何他的劍,寸步未近,甚至還在後退。
「究竟是為什麼?」
風聲過,劍者的發在風中凌亂,一顆疲憊的心也隨之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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