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以後,三月雪提心吊膽,像被公安局追捕的逃犯一樣,躲在屋里不敢出來。來電話也不敢接,在家裝病躲了三天。呂玉娥一上班,他就把電話線拔了,生怕張金萍打電話來。有人敲門也不敢開,怕張金萍找上門來。
到了第四天,三月雪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上班。哪知,張金萍正坐在一輛停在外貿局門口的出租車內,她已經等了三個早晨了。看見三月雪來了,從車里鑽出來,低聲命令︰「走,跟我上車!」目光里充滿了憤怒,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先到班上報個到再下來。」「可以,必須抓緊時間。如果不下來,我就上樓找你去!」「保證回來!」三月雪怕張金萍真的上樓找他,跟科長請了個假,說要到醫院拿藥。完事馬上下樓,來回沒到五分鐘。張金萍叫司機把車直接開到電業局家屬樓門口。
到屋以後,張金萍兩眼圓睜,瞪著三月雪,一句話沒說。三月雪戰戰兢兢地說︰「我不是來了嗎?」「是來了,這是第幾天了,你以為躲起來就完事了!」「我沒躲,真有病了。」「你有心病,我問你這事到底咋辦?」「你讓我想想。」「想想?你在家想了三天,還沒想好嗎。老實說到底咋辦?」「我真的沒想好,心里亂得很,理不出個頭緒來。」「有什麼復雜的,就兩件事,離不離婚,跟不跟我!」「我下不了離婚的決心。」「下不了決心也行,跟我就行,我不在乎離不離婚!」「讓我想想。」張金萍看三月雪急得滿頭大汗,是真著急了,心疼地端過一杯茶水,又從兜里掏出手絹,「擦擦汗,喝點茶,清醒清醒。」
三月雪喝了幾口茶,真的清醒了許多,把在家里三天想的事都記起來了。他想起喝酒那天,喝完酒,並沒特上頭,只是喝完茶之後才睡著的。他記起那天的茶有點苦,今天喝的茶並不苦,他懷疑張金萍在茶里放了藥。喝茶之後,他確信那天張金萍在茶里做了手腳。「那天,你給我喝的茶和今天是一樣的嗎?」張金萍沒有想到三月雪問了這麼一句,也沒有細想,順口就說︰「是啊,咋的了?」「不咋的,我頭有些疼,有止疼片嗎,我吃兩片。」「有。」張金萍看著三月雪說話的口氣溫和多了,以為三月雪的態度變了,就打開了抽屜,找止痛片。趁她沒注意時,三月雪站起來,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後。張金萍拉開抽屜時,三月雪快步走上來,搶先把抽屜里的兩個藥瓶拿到了手里。張金萍的藥都放在一個抽屜里,冬眠靈和止痛片都放在一塊了。當三月雪把冬眠靈拿起來時,張金萍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想要往回搶,一想那樣更糟糕,便裝作沒事似的。「這兩天我睡眠不好,天天吃冬眠靈。」雖然故作鎮靜,紅紅的一張臉,使三月雪明白了一切。
三月雪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把兩瓶藥又放在了抽屜里,坐下來,點了一支煙,緩緩地說道︰「金萍,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也知道你真心愛我,但你在茶里放安眠藥的作法實在是不可取。」「你瞎扯,根本沒放藥。」張金萍急忙反駁,但說的話明顯底氣不足。「你听我說,給我五分鐘。等我把話說完,你再說。」張金萍點點頭,沒有再爭。「說實話,這三天我想了很多,不是不喜歡你,也不是不想跟你去美國,但是婚姻大事是不能跟美國人比的。我不贊成美國人對婚姻的態度,不能說誰優誰劣,只是感覺觀念不一樣。觀念決定人走什麼道路,願意在什麼環境下生活。就好像淡水魚不能在咸水里生活一樣。我是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歷來辦事都講良心,我是覺得那樣于良心上下不去,換句話說是不道德的。我不能把幸福建立在家人的痛苦之上,那樣做,我會痛苦一輩子。我想你也不是那樣的人。愛情是緣份,不是用計謀能夠得到的,用不正當的手段勉強得到了也不能長久,是會遭報應的。再說,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有嚴重的陽萎病。」「你胡說,陽萎怎麼能有孩子?」「是的,是有過孩子,那是得病之前。有孩子的那年夏天,同房之後,我去河里洗澡,回來之後,下面全腫了。三天多也沒有消,後來都腫成紫色了,消腫以後就徹底不行了。」「你沒治嗎?」「能不治嗎,治了一年多也沒治好,醫生說因為炎癥破壞了xx的生殖能力,再也治不好了。」張金萍痛苦地低下了頭,啜泣著……「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