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用手指在吳毅的背上描畫了一個問號。
春花想知道為什麼吳毅和小數在一起,也想親耳听到吳毅來找自己的心意。她見到吳毅時,就知道眼前的身影是為自己而存在的,他很忙,能讓他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原因應該是自己吧。
吳毅感受到背部的指尖軌跡,幽幽道來。
「跟你分開後,我一直在東南亞出任務,三天前剛剛回國就得知地震災害的消息,地震局預估出的破壞性很大,緊接著就接到去前線帶領某進擊團的隊伍搶先突圍的新任務。路上本來想打個電話給你,可是現手機信號已經在變弱,勉強跟你的學校通過電話後,手機的通訊已經不可用了。了解到你已經來到災區……突然,聯想到你的重生……你應該經歷過一次,你應該心里有很多矛盾,很痛,很迷茫吧……我不知道你身上又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我,你急于來到災區更多的是一種……彌補的心態……對嗎?」
春花的身體輕微的顫抖,雙臂抱的更緊了。
她想彌補,她忘記了會有巨大災難生。
只是……春花听到吳毅的敘述……怪怪的,一時間又混亂的找不到源頭。
「傻丫頭,無論什麼原因,歷史的軌道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努力而扭轉的。你能改變的只有你自己,重生一次你也僅僅是你,不要想得太偏激,你要明白世界運行有它內在的法則,懂嗎?該生的總會生。」
春花的頭縮在寬厚的懷,再次低了頭。她明白,她明白,只是再明白,也無法放開自己的心。不過,謝謝。
從吳毅的口中听到細心的開解,安慰,春花的頭腦應該能回歸正常了吧。
「我帶領的強行軍指定奔赴m縣……這次地震出現了很多災區盲點。你,肯定會去盲點區……那里是祖國和人民最憂心的地方,期中一個音訊全無的盲點區是震中地。震中是破壞性最大的地方,這是你第一時間日夜兼程請假過來的理由。對嗎?」
有人懂你,就一點都不孤獨了,這一生讓春花沒有與吳毅錯過,她感激上蒼給她機會從新來過。
「我想來找你……可是,作為軍人就要服從命令,我知道你能堅強的照顧好自己,我相信你會等到我找你的那一刻……我沿著原計劃趕往了m縣。在繞行夾金山的時候遇見了樹叔,他很好,他跟戰士們在一起,車上的物資藥品解決了燃眉之急……樹叔說你想去b縣,說你會平安的跟著大部隊一起進行救援,說你知道分寸能照顧好自己……還說,你們約定了每晚一條信息報平安……已經沒信號了,不是嗎……其實,于他怎麼說,于我怎麼听,我們都清楚你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搶先涉險……」
听著吳毅的訴說,春花的眼眶又濕潤了。爸爸知道自己不過是在安慰他,他還是選擇默許,他擔憂,也要相信自己女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默默的支持自己。『**言*情**』
春花有爸爸、吳毅,這兩個如此懂自己的男人,她很感激。
「今天清晨,中央突然下達了很多命令,甚是忙碌。本來多處塌方的道路開始陸續搶通,本來滯留的空降人員和物資也紛紛投降,預備役、民兵等大量後備部隊也紛紛進入災區各地。為了保證救援人員的精神力量,指揮官也更新交替不少。g、d等鄉附近出現天然堰塞湖,山民滯留不願遷離,我被空降到這附近領導部隊,為受災群眾做轉移工作……整體轉移完成後,各個震區的災情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原來感覺到搶險節奏有蹊蹺的不僅僅是自己,記憶中兩天的事情,在一天內都落實了。吳毅沒有經歷過前生的事情,吳毅都現救災情況超邏輯……難道?
「我知道b縣在附近,本想轉移結束後就跟b縣部隊匯合……上級卻安排我搭上了回程飛機……經過b縣時,準備了跳降。我不確定,你還在不在,想著如果找不到你的話就參加流動救援隊伍,邊救援邊找你。」
沒有那麼多的踫巧,他們的緣分在許定相知相守的時候就都融進骨血了。他是為她而來。
「我收降落傘的時候……現……現了一個以前見到過的奇怪現象,同樣是在黑夜中散著螢光。走過去……就看到了小數,跟看到你身體光不同,小數的光來自于他身上的一件黑色衣服,應該是雨衣……當我再緩緩靠近的時候,光驟然消失,黑色雨衣也不見了。小數額頭上淌滿了血,細細檢查下只是擦破了皮膚表面的很多毛細血管……血漬已經干涸,並無大礙。」
真的有奇跡,春花就猜測見到的小數不單單是人死後的魂,他不怕光,她就知道小數身上有奇跡,管他什麼雨衣不雨衣,管他什麼光不光,小數是特殊的存在,小數活著就好。
「我給他簡單的清理包扎了一下後,小數漸漸轉醒,我背著他一路走過來,他也把這幾天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包括你。有些,小數說他也記不清了,比如我問過他雨衣是怎麼來的……我還沒有想清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訴他……他提到,自己認為自己死了,他說到自己在你面前消失,他以為他自己真的進入天堂了……」他還是個孩子,就經歷了這麼大災難的沖擊……他很堅強,只是他看透生死的心讓吳毅酸楚。
小數是個堅強的孩子,他超越年齡的懂事也讓自己擔憂,她明白吳毅的心情,她用手指在吳毅的背上描畫出一顆心形。
「幸虧他找到了你,你看見了無助的他,他的媽媽被救出來,b縣好多的人被救出來……都是因為你的出現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吧……」
听到小數的媽媽,春花內心濃現出滿溢的……委屈、自責。
小數的媽媽不是被提前救出來了嗎?明明自己觀察過,也偷偷探過脈象……怎麼會?自己學中醫有什麼用,如果查出問題提醒一下救護人員,小數的媽媽應該就不會突然去世了。
吳毅也明顯感覺到了春花身上氣場的變化,應該慶幸……高興的事情,為什麼……悲傷?
「春花?」
「……」
「抬起頭。」吳毅的軍旅t恤上,已經隱隱透出潤濕的溫度。
春花抽離懷抱,低低的抽泣,就在吳毅面前脆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春花想分離自己的無奈給面前的人,春花想依靠面前人的肩膀。
「是……小數的媽媽有什麼情況嗎?還是……救出來的人出了什麼問題?」
春花點頭。
點頭?
救出來的人出了什麼問題?
吳毅的話,提醒了她。
吳毅的存在,讓春花思考問題的能力逐漸恢復……小數的媽媽是理論上不應該被及時救出的人……那就有上百個人亦是偏離歷史軌道存活下來的,他們現在怎麼樣?春花心中的害怕又滋生出來。
今天看到,听到的救援實況都太像明天、後天的部署……
這些事情會不會跟突然存活下來的生命有關?歷史演變的秩序被打破了嗎?
「跟,我,去,臨,時,救,治,所。」她要保持冷靜,她害怕看到難以承受的結果,但她不能糊弄自己,不能糊弄生命。
「好。」吳毅永遠會陪著春花,永遠是春花堅實的依靠。
擠出狹小的帳篷,春花為小數留下一個小小的紙條在床頭。
萬一小數醒來,才不會亂走,安靜的等他們回來。
……
還沒走到救治所。
就被鋪天蓋地的慟哭驚住了腳步。
如果沒有吳毅牽著自己的手,春花不會敢,再向前移動一步。
這樣的哭聲遠比在廢墟前听到的更加絕望……
是希望後的莫名失望嗎?是哪能打碎人內心最後偽裝的悲哀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在死亡線上走回來,又被拉回去……
對不起。
怪不得……安置所突然變得出奇安靜,因為這里將長久不會安靜了。
站在救治所的臨時護欄外,听著里面雜亂的哭鬧,感受著籠罩在夜晚上空濃重的哀傷,春花,的心……都碎了。自己何其殘忍。
向倩的阻攔,顧慮,真是對的,她王春花的到來,就是添亂!
……
「李醫生,為什麼大批傷員陸陸續續的……李醫生。」
「現在重要的是安撫災民,這樣下去會引起社會秩序混亂的。」
「大多數人初步檢查並沒有致命隱患,現在大批量的傷眾離奇死于各種創傷性病因……嗨……」
「被泥石板層層壓在廢墟里,應該能預見到的。」
「或許吧……」
「想好說辭……要的還是安撫群眾。」
「嗯,交給我,你們繼續再仔細的給大家檢查一遍,保證人民的人身安全不要再出現任何紕漏……也要安撫好救治同志,讓他們把心思都放在救人上。」
「好。」
「我們這就回工作崗位。」
……
真是這樣。
「吳,毅……我,怎……」不盡的哽咽,醫護人員的談話將春花徹底打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要瞎想。就像我告訴你的,歷史有它運作的規則,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你沒有錯,規律不是個人意識能干預的。」
春花明白,可……就是……不能……承受。
擁進春花單薄的肩,吳毅又何其不感覺世事無常的殘忍。對春花也太殘忍了,讓她再怎麼努力都挽回不了任何悲痛,這是對人心最深的折磨。
「回去吧,小數還在等著咱們。」
春花的淚,終是決堤而出,她不忍了,她撐不住了,她要盡情的哭完,哭到沒有眼淚再來叫囂擾亂她的心。
小數還不知道。
小數還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已經不在了。
小數,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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