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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里的青蔥戀情

馮曉蘭正專心織著毛衣,突然听到「 」的一聲脆響,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了。

她心一緊,跑去一看原來是水荷一失手把書房的煙缸打碎了。那是一只精美的煙缸,丈夫的心愛之物,還是去年她們單位組織去景德鎮旅游時她帶回來的。她又心痛又憤怒地說︰「哎呀呀,你是怎麼搞的嘛,怎麼這麼毛手毛腳的!」

水荷站在那兒,也不知道去收拾碎片,她嚇的愣住了。

彭海東在房間里,他聞聲出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他二話不說就拿過掃帚掃起了碎片,說︰「沒事沒事,摔了就摔了。」

馮曉蘭不滿道︰「沒事?我從大老遠帶回來的,花了我五十元錢呢!這可是用上等好瓷做的!唉,可惜了,這麼漂亮的煙缸……」

水荷方才反應過來,她進屋拿了五張十元的紙幣遞給女主人,「真對不起呀,曉蘭姐。」

馮曉蘭的臉色略有緩和,她收下錢,說︰「嗯,以後小心點。」

彭海東大步走到妻子面前︰「你看你,像什麼話?你掉進了錢眼里了你?」

馮曉蘭收了錢,本來就覺得有些不妥。現在丈夫竟當著小保姆的面呵斥她,更讓她覺得面子掃地,她的嗓門也大了起來︰「我願怎麼著就怎麼著,你一個大男人別管那麼寬好不好!」

「把錢還給水荷!」

馮曉蘭也較上了勁,像個賭氣的孩子般︰「就不給!」

屋里的火藥味越來越重,水荷深知自己闖禍了,她連忙勸男主人︰「彭大哥,你別說曉蘭姐了!我損壞了東西,這理應要賠的,都是我不好!」

彭海東卻並不罷休,他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馮曉蘭,我說你到底還不還?「

「不還不還偏不還!」見丈夫那麼幫著水荷,馮曉蘭醋意大發。

「好!算你狠!」彭海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重重地摔門而去。

馮曉蘭見丈夫走了,氣得嚎啕大哭起來。在一旁玩積木的培培見媽媽哭了,他也湊熱鬧似地哭開了。水荷六神無主,「戰爭」的導火線在于她,她不知如何是好,發了一會兒呆才去拿了熱毛巾給女主人擦淚。可馮曉蘭並不領情,她蠻橫地一甩手,毛巾「咚」的一聲不偏不倚地擲進了垃圾筒里。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通後,馮曉蘭漸漸平靜下來。她現在有滿腔的怒火要向丈夫發泄,可他偏偏走了,那她哭給誰看呢?那不是浪費眼淚嗎?所以她懶得哭了!她越想越氣,好啊,丈夫居然學會離家出走了!他可以走,她為什麼就得乖乖呆在家里?這麼想著,她馬上起身收拾東西,自己的洗漱用品、換洗衣服、培培的牛女乃、玩具、鈣片、圖書和小衣服小鞋。做了母親的女人就是這樣,哪怕天都塌下來了還得處處想著孩子。

「馮姐,你這是要去哪里?」水荷見她要走,連忙上前阻攔,「別走了,馬上我就要做晚飯了!」

「培培,咱們走!」馮曉蘭理也不理她,拉上兒子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家門。

一家三口全走了,只留下小保姆水荷了。水荷心煩意亂,她心事重重地把地板拖了一遍。她真恨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小心砸碎東西,否則這場家庭風波就不會有了。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都五點半了。平常這個時候她該做晚飯了,可現在她不知道他們回不回來吃,拿不準要不要做。于是她想先等等吧,等他們回來再說。可一直等到七點半,還是不見一個人影。水荷有點餓,便簡單地給自己下了碗面條,胡亂地扒了幾口。

八點多的時候,彭海東回來了。他手里抱著一大摞資料,看來他剛才是去單位了。他的臉上寫著深深的倦怠,水荷見狀忙要給他做飯,他卻擺手說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單獨呆在一個房子里,雙方都感到了幾分不自然。最後還是水荷先開了口︰「彭大哥,今天的事都怪我……」

「別放在心上,跟你沒關系!」彭海東四處張望了一下,「曉蘭呢?她帶培培回娘家了?」

水荷搖頭︰「我不知道,她沒告訴我她去哪里。」

彭海東走到茶幾前拿起電話,迅速地拔下一串號碼,電話通了,他剛叫了一聲「媽」,就听見話筒里傳來一陣連珠炮般的罵聲︰「誰是你媽?你還有臉叫我媽?好啊,你現在不得了啦,動不動就罵她給她臉色看!誰給你這個權力的?告訴你,我這個當媽的還沒舍得罵過她一句呢!」

他皺著眉把話筒偏離了耳邊一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說︰「媽,您叫曉蘭听一下電話行不?」可那邊已「啪」地掛斷了,傳來了「嘟嘟」的聲音。他頓時心煩氣躁,重重地扣上了電話。但他馬上意識到嚇著了水荷,他充滿歉意地沖她笑笑,臉上的線條這才柔和下來。

「彭大哥,你別生氣了。」水荷沏了杯熱氣騰騰的綠茶遞給他,說,「我看,你還是快去把馮姐和培培接回來吧,只要你親自登門,馮姐一定會很快消氣的。」

彭海東生硬地︰「不管她,由她去!她愛上哪上哪去!」他開了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新聞,他坐下來眼皮都不眨地盯著看。平時,他很少有時間看電視的。事實上,他今晚還有一篇重要的新聞稿要趕,可此時他哪有心情呢?

水荷感到有點尷尬,覺得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不太好,正想進屋休息,彭海東指了指身邊的沙發︰「水荷,坐下來看會兒電視吧。我總不至于這麼倒霉吧,全世界的人都避瘟神般地避我!」

水荷覺得他很幽默,扯了一下嘴角卻沒有笑出來。彭海東拿起遙控器換了個頻道,說︰「她家里人就是這樣!現在,培培都四歲了,他們還是看我不順眼。我平時很少去她娘家的,那家人很勢利,根本瞧得起不起我們鄉下人。」

「彭大哥,你也來自農村?」

「是啊,我是地地道道的鄉下人。」彭海東說起他的老家就倍感親切,「我家離這兒很遠,在西北的一個小山村,雖然經濟比較落後,可我對那兒有感情。」

水荷不禁也想起了她的家鄉白雲村。她正想說什麼,可一抬頭看見時間已過了九點半,曉蘭姐還沒回來,她頓時有些惴惴不安。

彭海東看出了她的心思,說︰「今晚她不會回來了。她向來就這樣,一吵架就愛往娘家跑,我若不去負荊請罪她是不會回來的。」

「哎,都怪我……」

彭海東一臉的郁悶︰「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我們夫妻之間之間本身就有問題,有句話說得好,相愛容易相處難。」

「彭大哥,你和曉蘭姐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嗎?」

「不,我們是大學同學。剛戀愛那會兒,她還是個挺可愛的姑娘。那時候他們家嫌我是個鄉巴佬,千方百計地阻止她和我交往,可她死心踏地的一定要跟著我。」

「其實,曉蘭姐心眼還是不錯的。」

彭海東一臉的悲哀和無奈︰「哎,可是一結婚,她的一些小毛病都暴露出來了。自私、任性、虛榮、頤指氣使、高高在上、蠻不講理……有時真讓我受不了。我經常想,這還是以前的曉蘭嗎?她怎麼變得面目全非了呢?整個兒一副小市民嘴臉!」他呡了一口茶,說︰「水荷,你知道嗎?我能從一個農村娃到名牌大學生,我父母是多麼的不容易啊,他們的艱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可是,現在我參加工作了,能掙錢了,卻不能好好地報答他們。我每月的工資都要如數上交,想給爹媽寄點錢還得三令五申、請示報告,她心里只裝著她自己的父母。上回,我媽大老遠地從老家趕來,想在城里多住幾天,幫她分擔點家務和照看一下培培。可她倒好,整天沒有好臉色對我媽,不是嫌她這里做的不好就是嫌她那里做的不好。我媽忍氣吞聲,呆了不到一星期就走了,我怎麼留也留不住,你不知道我這心當時有多難受哇!」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水荷以為是女主人打來的,忙起身去接了。可是,對方听見是她的聲音,她「喂」了一聲便不出聲了。水荷急了︰「說話呀,你是誰呀?」半天,才傳來怯怯的聲音︰「請問,彭海東在嗎?」。

彭海東拿過話筒,來電話的是他的同事蘇妍蕾,名牌大學新聞系畢業的研究生,去年剛分進他們單位。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剛才接電話那個人是誰,你家的小保姆嗎?」

「嗯。」彭海東看了一眼身邊的水荷,把聲音壓低了很多,「你怎麼把電話打到我家里來了?

「因為我知道你夫人不在家呀!」

「誰說的?她已經回來了。」

「呵呵!當我三歲小孩啊。憑我的第六感覺,她現在不在家,她在你還敢接我的電話?借你十個豹子膽還差不多,哈哈!」

「你現在在哪兒?」

「你過來陪陪我好嗎?剛才你走後我心里一直不踏實。我現在在‘月光女神’咖啡廳,我好孤獨。」

「太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我在濱江沒有家,只有宿舍。」

「那就回宿舍吧。」

「不,我想你,我現在就要見到你!」

彭海東遲疑了一下,說︰「別胡鬧了,听話,快回去吧!」那邊還在說什麼,他已經迅速把電話掛了。看著水荷一臉狐疑的樣子,他連忙︰「哦,是我一個同事。」

水荷卻了動嘴,欲言又止,她知道問得太多是不禮貌的。

「她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她。」

水荷一驚,他的坦率倒讓她不知所措了。

「她不是個輕浮的姑娘,我也不是喜新厭舊的陳世美,可我們相愛了。」

水荷圓睜著一雙大大的杏眼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說實話當初我和曉蘭是真心相愛的。即便現在,我對她也還是有感情的。可現在這感情不是愛情,變成親情了!她越來越俗不可耐,越來越讓我失望。我覺得我的婚姻是失敗的。我們沒有大起大落,沒有大吵大鬧,日子過得平淡無味,而這種平淡恰恰是最致命的。可是,和我的同事在一起,我感到快樂,我感到自信有活力,這就夠了。」

「曉蘭姐她知道嗎?」

「我曾經想告訴她,可每次都狠不下心來,無論怎樣,她還是愛我的。可我知道我們最終還是會分手,兩個志趣不再相投的人是不可能會白頭偕老的。要不是為了培培,我早就……」

水荷想勸他回頭是岸,讓他珍惜自己的家庭,又覺得這種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她便只好早早地上床睡覺了。她是個單身姑娘家,應該潔身自好,女主人不在家,她不應該和他聊得太晚。

這天晚上,馮曉蘭在娘家卻一夜無眠。丈夫明明知道她在娘家,居然不上門來陪罪,她心里怨氣橫生,心想他真的是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對她唯命是從的彭海東了。直到現在,她的心還在隱隱作痛。她一想起來就心酸,不就是為了她收下了水荷賠償她的五十元錢麼,至于這麼大動干戈嗎?她輾轉反側,委屈的淚水浸濕了枕巾。她突然意識到,那並不是區區五十元錢的問題,而是丈夫在偏袒小保姆!他是為了護著她才和她翻臉的呀!她的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一一閃過平時丈夫對水荷關心呵護的一幕幕來。她頓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道丈夫愛上了小保姆?他們倆有私情?她被這個陡然產生的念頭嚇了一跳。于是她再也睡不著了,越想越不安,越不安就越恨自己。是啊,干嘛賭氣離家啊?那不等于給他們制造機會嗎?這麼想著,她仿佛已親眼看見水荷睡在了她房里的那張雙人床上。她恨不得立即回去捉奸,但又拉不下臉來。畢竟已過了午夜,她憑什麼灰溜溜地回去呀?那不表明她主動向他低頭嗎?

這一夜,馮曉蘭睜著眼楮一秒鐘也沒有睡著。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母親送上精心準備的早點,說︰「他若不來求你,不說一籮筐認錯求饒的話,你就不準回去!」馮曉蘭卻一個字也听不進去,理起衣物就要帶兒子走,一邊皺著眉道︰「媽,你知道什麼呀!」她媽指著女兒嗔罵︰「真沒出息,難怪那個鄉巴佬對你那麼凶!哎,他的壞脾氣都是讓你給慣的!」馮曉蘭無心與母親理論,她匆匆忙忙地回家了。

三強正在宿舍看書,有室友帶話說樓下有人找他,他放下書跑下去一看,原來是同班同學凌英。凌英是他的老鄉,也來自青河縣,她是縣南桐關鄉的。高中時,他們是校友,同級不同班,他們彼此不是很熟,但都知道對方。因為他倆都是尖子生,學習成績在全校都是名列前茅的。很巧的,他們居然上了同一所大學,還被分進了同一個班。他與她的關系雖不是很密切,對她了解也不多,但畢竟都是青河老鄉,見面總有一種親切感。

凌英支吾了半天才說明來意︰「田三強,是這樣的,這個月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媽竟、竟忘了給我匯錢。我想,能不能問你借點兒?」

原來是這樣。他見她無助而羞澀的樣子,一股惻隱之心油然而生。雖然他也是個窮學生,他也很缺錢,但他二話不說就把口袋里所有的錢都掏給了她,這是這個月大姐水荷給他的生活費。

凌英謝過之後,便揣著錢進了女生宿舍樓。踏進301宿舍的門,她一眼看見豆豆又換了件新衣服。那是一件白色的手工鉤花兔毛毛衣,帽子還拖著兩個可愛的絨球。袖口、領口則瓖著一圈淡紫色的荷葉邊,襯得她更加的活潑俏麗。她慵懶地半靠在床上,身上蓋著價格不菲的羊絨毯,手里捧著一大碗速食面,邊吃邊翻著時尚雜志。凌英乜了她一眼,徑直走過去提了提自己的暖水瓶

,果然是空的。她沉下臉來,沒好氣地︰「誰又用我的開水了?」

豆豆吐了吐舌頭︰「哦不好意思,是我用的,你回來啦?」

早就知道是你!早就知道你這個嬌小姐從來不打開水!凌英怎麼也抑制不住「騰騰」上來的火氣,大聲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用別人的東西之前先打一聲招呼!」

豆豆咂咂嘴︰「sorry,我又忘了!」凌英白了她一眼,「 」地一聲關上門走了出去。

她出了校門,只身一人來到了大街上。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生那麼大的氣,與其說是豆豆用了她的開水讓她不滿,不如說是因為豆豆的新衣服更讓她抓狂。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漂亮衣服呢?她怎麼穿什麼都那麼好看那麼引人注目呢?

是的,她嫉妒豆豆,這種感覺從一進校時就有了。高中時,她就讀的青山縣中學離她家有三十多公里路,她也住佼。那時候大家不比別的,就比誰的學習成績好。她的成績出類拔萃,同學們都很崇拜她,叫她女秀才、女狀元,她一直暗自得意。可進了大學後,她那種鶴立雞群高高在上的感覺一下子全沒了。每個同學都那麼優秀,在班里成績比她好的一抓一大把,長的比她漂亮的更是比比皆是。她的以前在高中的那種優越感蕩然無存。特別是對那個豌豆公主,她更是嫉妒她嫉妒的雙眼能噴出火來。她們同住一個宿舍,而且還是上下鋪,可她們之間又是多麼的懸殊!她多像一個公主啊,錦衣玉食,從來不知道憂愁為何物。她的衣服總是那麼多,幾乎件件是名牌。她的身材又那麼棒,臉蛋又那麼漂亮,無論穿什麼都是那麼的光鮮亮麗。她的零花錢好像永遠都花不完,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囊中羞澀。更可氣的是,她雖長得驚為天人,性格脾氣卻出奇得好。雖然有時顯得有些幼稚,但恰恰是她的這種心無城府天真無邪給她帶來了好人緣。大學里,學習拔尖的女生似乎並不怎麼吃香,灸手可熱的偏偏是她這種可愛又漂亮的女生。

豆豆對凌英很好,而凌英卻一直視她為眼中釘。她恨老天的不公,世道的不平。和她比起來,她多像一只丑小鴨啊。她來自偏僻的山區,早年喪父,靠體弱多病的母親把她和兩個弟弟拉扯大。家里窮得叮當響,她上大學的錢還是父老鄉親你五十我一百的湊的。但是,她是個自尊心和虛榮心都極強的女孩。她不想讓同學們笑話她的家境,對外一直都稱她爹媽是生意人,家里很富裕。為了不顯得寒酸,她甚至把吃飯的錢都省下來買衣服,雖然也只能買一些地攤貨。而家中的母親卻被女兒頻頻催著要錢的來信逼得走投無路,已經多次去血站賣過血了。

當然,凌英心里很清楚,她討厭豆豆的原因還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任書哲。是的,任書哲在熱烈地追求豆豆,而凌英卻偏偏暗戀任書哲好久了。一跨進大學的校門,凌英就暗暗下決心要交個男朋友。她很快把目標瞄準了任書哲,他成了她的夢中情人。雖然她很平凡很不起眼,可她是個爭強好勝的女孩子,她決心要讓他注意到她。她長得沒有豆豆那麼漂亮,但也非常的清秀,打扮一番也還過得去。她開始瘋狂地包裝自己,母親寄給她的生活費大部分用在了買衣服、鞋襪、和廉價的化妝品上了。為了顯得洋氣,她把原來的那兩條土里土氣的麻花辮解開,束成一支高高的蓬松的馬尾。她經常模仿著都市少女,嘴里嚼著口香糖,耳里塞著耳塞,兩手插在牛仔褲兜里瀟灑地在校園里走散步。當然,她的隨身听也是向室友借的。灰姑娘有神通廣大的仙女來幫她,而她凌英只能靠她自己。可她的處心積慮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驚喜,任書哲還是連正眼沒有瞧她一下。她急了,只能放下女孩的自尊主動去接近他。比如向他借書,向他請教下圍棋、彈吉他什麼的。任書哲是體育委員,她就努力使自己的體育成績在女生中出類拔萃。每次長跑,她都拼命跑在最前面,可任書哲對她似乎還是無動于衷。

她終于明白了,任書哲的整顆心全都系在了豆豆身上,豆豆這顆耀眼奪目的明珠會讓所有的女生都黯然失色的。于是,她恨透了豆豆。她甚至想,如果不是因為豆豆,也許任書哲早就喜歡上她了。

但她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前幾天她在學校圖書館看了一本書,叫《愛我就大膽說出口》,這給了她很大啟發。她覺得自己太過含蓄,還應該再大膽一些,至少要讓他明白她的心思。機會還真的來了,她通過多種渠道得知這天是任書哲的生日。她讓她的好友塞給他一張紙條,約他放學後在校門口的茶餐廳見面。所以,她向田三強借了錢,她想給他買一件生日禮物。

她選了一條價格適中的深綠色的領帶和一件淡黃色的襯衫作為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覺得這兩樣東西很好,既有實用價值,又有很深的寓意。她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綠色的領帶象征生命和活力,金色的襯衫代表收獲和金錢。所以她選了這兩種顏色。這樣來搭配的男人,會顯示他的財富和權力。她找了一個「卡座」坐了下來,給自己點了一塊提拉米蘇的小蛋糕和一杯純牛女乃。然後靜靜地等他,她很興奮,但更多的是緊張,她沒有把握他今天到底會不會來。

等了半小時左右,他還真的來了。她欣喜地站起身,眼楮卻不敢和他對視︰「對不起,書哲,我在想這樣約你是不是太冒昧了?」

他友好地笑笑,露出雪白的貝齒︰「沒關系,大家都是同學嘛!」他坐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杯熱果珍。

「你再多點點吃的呀,今天我請客。」凌英殷勤地。

「謝謝,不用了,我在學校食堂吃過晚飯了。」任書哲小小地喝了口果珍,沖她笑了一下。

他的表情鼓舞了她,她連忙遞上包裝精美的禮物︰「書哲,祝你生日快樂!」

他嘴里的飲料差點噴出來了︰「生日?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

「什麼?」她很沒有淑女風範地尖叫了一聲。

「錯了,肯定搞錯了,我的生日早在二十幾天前就已經過了。」

她很想哭,臉上卻擠著比哭還難看的笑。為了掩飾,她低頭咬著蛋糕,美味的提拉米蘇此時在她嘴里如同嚼蠟。他禮貌地說︰「真不好意思啊,讓你破費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氣氛很沉悶很壓抑。任書哲反復說著感謝的話,心里卻一直想著找個什麼借口離開。禮物靜靜地放在桌角,粉色的緞帶閃著華麗的光芒,可他壓根兒就沒想要。

凌英又想起了那本書,她想我也大膽一回吧。于是她仰起臉,勇敢地看著他的眼楮說︰「書哲,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

任書哲一怔,但他馬上不失禮貌地說︰「謝謝你,凌英。」

「我這樣很傻很讓人討厭是嗎?」

「不,凌英,你是個好女孩。」

凌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漸漸蓄滿了淚水。任書哲更不安了,可嘴里說出的話卻更讓人崩潰︰「可是,我只喜歡豆豆,除了她我想我不會再愛的別的女孩……」

凌英一把抓起桌上的禮物,狠狠地扔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里,然後踉踉蹌蹌地哭著跑開了。

她一口氣跑到宿舍,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委屈,她撲在床上咬住被角大哭起來。她的舉動嚇壞了同室的姐妹,大家停止了說笑和嬉鬧,紛紛上前關心地詢問。尤其是豆豆,熱心腸的她比誰都焦急,一迭聲地問道︰「凌英,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誰欺負你了嗎?」她一會兒遞開水,一會兒拿毛巾,忙得不可開交。凌英停止了啜泣,她看著豆豆那張白里透紅的臉,頓時怒從心起,猛地抓過枕頭一把蓋在臉上,吼道︰「別煩我,我要睡覺!」

大家都知趣地閃開了,她的乖戾沒法不讓人討厭。只有好心的豆豆帶著同情的目光靜靜地瞅著她,心想她肯定是踫到什麼傷心事了。

校刊《未來作家》上發表的一首抒情詩受到了眾人的矚目。這首題為《你是我的唯一》的小詩只有短短幾行︰相識是一種冥冥之中的緣/邂逅的季節有夏的炎熱和秋的調零/風輕雲淡的日子/注定要抹上愛的色彩/多情的蒲公英/請捎上我痴狂的思念/讓我輕輕地告訴他/你是我的唯一……詩寫得很一般,並無什麼過人之處。然而,只因為它的作者是歐陽水洛,一時間校園里議論紛紛,很多男生都想知道誰是那個幸運的「唯一」。天真爛漫的豆豆居然也寫起了情詩,這表明她大小姐情竇初開、心有所屬了。他們法律系94級本科班的人卻一致認為那是豆豆給任書哲的愛的回饋。高傲的公主終于被他鍥而不舍的愛打動了!凌英也看到那了首詩,當下就把它撕下來揉成一團。她做夢也沒想到,豆豆居然會如此大膽地向任書哲表露愛意!居然還在全校閱讀人量最多的校刊《未來作家》上發表,她此舉不是表明了要向全校同學「公開戀情」嗎?如此的兩情相悅,她凌英還有什麼希望呢?她感到無比的懊惱和悲哀。

任書哲也自信地認為自己就是那個「唯一」。他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那首詩,幾乎都能爛熟于心了。他得意地對室友們說︰「兄弟們,你們理解進去沒有?這第二句邂逅的季節有夏的炎熱和秋的凋零,意思就是說我和她相識在夏末秋初,不就是指我們剛入學的九月份嗎?」406室的弟兄們連連點頭稱是,說的確有道理,都在向他表示祝賀,說他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得到了美女的芳心。「孔老二」則又在對天長嘆了︰「啊,真愛感動天感動地呀,豌豆公主的鐵石心腸終于軟化了……」蔣方晨則提議,為了表示慶祝,讓任書哲請室友們到外面的小飯館嗟一頓,書哲當然滿口應承。臨出發時,田三強卻突然說肚子痛,想留在宿舍里休息,無論大家怎麼勸也不肯去。

其實,他不是肚子痛,他是心里難受。因為所有人都誤會了,所有人都猜測錯了。那首題為你是我的唯一的小詩,其實早在一個星期前豆豆就把它夾在他課桌抽屜的那本《行政法和行政訴訟法》的書里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這樣一首情詩夾在這本書了。是無意而為之,還是精靈古怪的豆豆向他表明她愛上他是在「犯罪」,要他用「刑法」處置她?不管怎麼樣,這都明擺著是豆豆在對他吐露心跡呀!他當時又慌又亂,腦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是不是她搞錯了!可裝詩的信封上「贈田三強」這四個字又成了鐵的事實。他強壓住內心的緊張和不安,偷偷地把情詩藏了起來,生怕被同學發現了,盡量裝得若無其事。可他沒想到幾天後豆豆竟公然把這首詩歌發表在校刊上了,這其實表明豆豆在向全校師生公布——她愛上了田三強!事實上,這對三強來說並不是很突然,他早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豆豆對他的愛戀。他無論走到哪兒,總感覺有一雙關注的眼楮在跟隨著他。每次他去圖書館,他總能和她不期而遇。她從不坐在他身邊,總是離他遠遠地坐著,可他老感覺她在偷偷地瞄他。

這讓他非常不安。因為他也暗暗地喜歡上了她!雖然,他曾發誓大學四年不談戀愛,可他卻身不由己地愛上她了。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上次運動會?還是在圖書館?或者是剛開學時他看見她的第一眼?有時他甚至在想,也許當初他替任書哲寫情書本身就是他自己在真情流露,否則怎麼可能把情書寫得那麼感天動地!每天上課時,他眼楮的余光總會有意無意地掃在她身上,只要她在他的視線內,他心里就會很踏實。而一旦沒有看見她,他心里就空蕩蕩的像少了什麼似的。想起上次長跑他險些讓她送了命,他至今內疚不已。想起體弱多病的她,竟那麼堅強地跑完三千米,他又對她平添了幾分敬佩之情。

心怡的女孩也向他表露了心跡,而且用如此浪漫的方式!他驚喜之余便是無窮的煩惱。任書哲是他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他是那樣滿腔真心地喜歡豆豆,他又怎能奪人所愛?如果等有一天任書哲知道了豆豆喜歡的是他而非他,那又會引發一場怎樣的「大地震」?他簡直不敢往下想了。

水荷不明白,為什麼這段日子女主人的脾氣越來越壞,對她越來越看不順眼。她細心地發現,如今女主人看她的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好像充滿了敵意。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把本職工作做好,盡量不出一點差錯,盡量讓女主人滿意。可有時她的無理實在讓她受不了。有一次,水荷洗了個隻果給培培吃。可她非說沒洗干淨,于是水荷又仔細地沖洗了一遍,可她還說不干淨。當水荷第三次去洗時,她陰陽怪氣地說︰「別白費力氣了!你的手髒,不洗手你把隻果洗再多遍也不會干淨的。」水荷很委屈,她的手不是挺干淨的嗎?她話里有話的說她「手髒」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存心找茬嗎?

其實,馮曉蘭早已在心中把水荷暗暗視為情敵了。每天,她常常不動聲色地在家中觀察動靜,看丈夫和小保姆有沒有眉目傳情。雖然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含情脈脈」,但她明顯地感覺到,只要自己一和水荷作對,丈夫準會站在水荷那邊。丈夫對水荷的態度特別和言悅色,還經常拿些書報給她看,甚至有時還饒有興趣地教她書法、畫畫。這些不禁都讓馮曉蘭醋意大發。有時,她也想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丈夫是碩士生名記者,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鄉下來的小保姆呢?可轉念一想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她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文化程度也不低。想著這些,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近段時間,丈夫好像對性生活很冷淡,完全沒有以前那麼主動了,每次都像例行公事似的。她為此還就此事請教了她的閨中密友曹莉,曹莉拼命敲她警鐘說︰「那你可得注意了,男人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大多是因為在外打了野食了!」

這天晚上和往常一樣,水荷在給培培織毛衣,彭海東照例在書房里趕稿子,馮曉蘭則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馮曉蘭看了他們一眼,突然計上心來,心想我為何不考驗一下他們呢?她起身拿起電話,其實根本沒拔號︰「媽,我是曉蘭,什麼什麼……你病了?還是重感冒?很嚴重?好好好,我馬上過來!」說罷,她轉身走入書房,滿臉焦慮地對丈夫說她媽病了,她得回去看看。彭海東放下手中的筆,關心地說那我陪你去吧。她忙「體諒」地說你忙你的吧,明天還得交稿呢,只不過是感冒沒什麼要緊的。她帶上兒子匆匆地出了門,臨走時又重重地強調了一句︰「今晚上我們不回來了!我和培培睡我媽那兒了!」

在娘家苦等了四個小時,捱到午夜時她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她此時就像偵探柯南,用無比輕的聲音轉動鑰匙開了門,然後光著腳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客廳,她用鷹一般襲利的目光迅速掃視了一下家中的兩間臥室。果然,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水荷的房門敞開著,床上空無一人,而丈夫的房門卻緊鎖著。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憤怒,馮曉蘭頓時渾身顫抖、嘴唇青紫。她哆嗦著手取了鑰匙打開了房門,想來個「捉奸在床」,可房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原來居然是被反鎖了!真是奇恥大辱!她頓時感到有一股熱血往腦門上直沖,她不顧一切地用腳踢起門來︰「姓彭的,你給我開門!」

過了半晌,彭海東才揉著惺松的眼楮來開門。一見是她,他嘟囔道︰「你不說今晚上不回來睡嗎?培培呢?」

「吃了豺子膽了你,偷女人偷到家里來了,我今天跟你拼了!」馮曉蘭一邊怒罵著走進了房間,但她馬上呆住了。咦,這房里哪有水荷的身影呀?彭海東睡意頓消,不可理喻地看著她。

馮曉蘭發了瘋般地尋找起來。她一一打開大衣櫃,又俯身檢查床底下,卻都不見水荷人影。「說!你把那小妖精藏到哪兒去了!奸夫婬婦!」她大罵著又打開窗戶往下看,心想也許她往下爬下去了,他們家住在二樓。但她馬上又排除了這種可能,她家的窗是全封閉的,裝著鋁合金呢。

「你胡鬧什麼呀。」彭海東這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今晚的這一切都是妻子設計好的!他突然感覺她是那樣的卑鄙和令人厭惡!他氣得臉上滿是青筋︰「八點多的時候,你和培培走了沒多久,水荷就被對門的劉姨叫去了。劉姨的丈夫出差了,她一個人害怕就叫水荷去和她做個伴兒。你不信去看看,水荷這會兒正睡在她家呢!」

馮曉蘭臉紅了。她又羞又愧地去摟丈夫,卻被他重重地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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