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清涼,如一個多情的少年,拂過你的臉頰,撩動著你的發梢,給你一個曼妙無比的邂逅,緊接著便消逝了,好像從沒有來過,如泡影一般的夢。
如果說晚睡可以成為一種習慣,那早起也一樣。
對于寂寥的秋天,韓玉是很喜歡的,滿世界的黃色,黃色是暖色,所以從視覺上帶來的溫暖蔓延到全身,會覺得秋天是一個很浪漫的季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在院子里鍛煉了一陣子,歇息的空檔,她打開大門,走了出去,站在林邊,听著風吟,看著在荒草和落葉間安靜躺著的墳包。
「我說怎麼大清早的不見人。」白澤臉上的睡意並沒有完全消除,大門口看到韓玉的身影後,他來到跟前,模了她的肩膀,看著眼前的景物,「這麼多老墳,一個人站在這,不害怕啊?」
「不怕。」韓玉回過頭來,看著白澤,微微一笑,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娓娓說道,「不管是與人為善溫柔多情的,還是大凶大惡不近人情的,都成了黃土一抔,所有的口碑、品行和德性都隨著尸骨變成塵埃,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呢,更何況天已經亮了。」
白澤微微一怔,總覺得有什麼怪怪的,摟緊她的肩膀,問道︰「小玉,你今天是怎麼了,忽然有這種感慨。是不是有什麼心里話或什麼事兒悶在肚子里?」
平日里都是二二傻傻的神經大條,忽然一下子多愁善感起來,果然就有人不適應了。
「沒怎麼,就是餓了。」韓玉從他懷里跳開。撒歡的兔子一般,往家里跑,「阿澤,你可別多想,我剛才那深沉的樣子,其實都是裝出來的,目的很簡單,讓你緊張趕緊來哄我,哇哈哈……」
白澤無奈又幸福地搖搖頭,連忙跟上去。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荒草叢中饅頭似的墳堆,心想,多年以後。兩人也應該合葬在這黃土之下吧。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真正的愛情不需要天荒地老的誓言,而是溫情脈脈地陪伴,不管風霜雨雪。不論幸福困難。
對于和白澤這份感情,韓玉是樂在其中的,享受著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品味著愛意交織的甜蜜,過著平淡時有驚喜的農家生活,作為一個女人。該滿足了。
「阿澤,等下有沒有什麼事?沒事的話,等下去那院。行不行?」韓玉在灶屋里捋起袖子清洗著鍋碗瓢盆,大聲朝著院子里說道。
「這種問題,真叫為夫寒心啊。」白澤本來在院子里坐著,隨手翻著一本叫做《飲冰志異》的書,回應道。「別說沒事,就是有事。我也得陪你去啊,刀山火海尚且不怕,更何況丈母娘家!」
「行啊,長本事了。」韓玉在灶屋里直接把肚子笑疼了,心想,都說這夫君是教出來的,自家夫君雖然說不上滿分,但也是高分無疑,被自己這麼一教,反倒越發的會裝萌賣傻犯二了。
都收拾好,院子里大致清掃了一下,兩人這才出發。
「黑豆,黑豆。」一進大門,韓玉叫了一聲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狗。它的胡須已經全白了,渾身的毛也有些凌亂,十幾年了,也差不多老了,有些風燭殘年的味道。
黑豆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搖尾巴蹭腿,而是揚了揚頭,尾巴在地上掃了一下,就再次低下頭,下巴放在地上。♀
「哎,這狗老了,別說你們,就是來了生人,也叫不動了。」林氏正在院子里蹲著洗尿布,看到兩人,搖著頭嘆息道,「你爹正打算再找人要一個狗娃子,看這段時間誰家的母狗能降(生,只用于動物)。」
白澤看到韓玉一臉憂傷,就連忙問道︰「娘,那黑豆怎麼辦?」
「能咋辦,就讓他這麼慢慢熬著吧,等老死了,埋到東邊樹林里咱老韓家的墳院里。」林氏把洗好的尿布一個個搭在晾衣繩上,叉著腰,常常嘆氣,「哎,對面國齊給恁爹出點子,說等咱家抱了狗娃子,把黑豆殺了炖狗肉,不叫咱家動手,他來宰殺。也不想想,黑豆給咱看門多少年了,就沖這個,也不能殺,要真是吃了它的肉,我看這輩子都過意不去。」
韓玉听得心驚肉跳的,連忙問道︰「娘,那我爹是什麼意思?」
「這還用問!」晾完尿布,林氏坐下來,歇著,指著黑豆說道,「人餓著就餓著了,黑豆要是餓著了,他比誰都心疼,就當成個寶貝一樣敬拜(心疼呵護)著,更別說死了吃它的肉!」
韓玉這才放下心來,黑豆一輩子都守護著韓家,現如今老了,是該入土為安的,而不是被毫無人性地吃掉。
「小玉,昨兒個進城見到你二哥了嗎?」柳晴兒從屋里出來,看到白澤和韓玉,連忙一臉期待地問道。
「肯定見到了,告訴你們個好消息,二哥欠的錢已經還清了。所以,就別擔心了。」韓玉好像是在宣布一件大喜事似的,「對了,二嫂,二哥他說會听你的,好好照顧自己,叫你不要太掛念。」
「三十兩銀子,還清了?」韓子明吐著煙,從堂屋里走出來,「怎麼還的,哪里來的這麼多銀子?」
「爹,你得相信我,我可沒說過瞎話。等二哥回來的時候,怎麼還的,哪來的銀子,自然就知道啦。」韓玉朝韓子明笑笑,隨後看向柳晴兒,「娘,你發現沒,經常見面我沒咋注意,就昨個兒沒見到,今兒個我覺得二嫂她吃胖了。」
「還是你眼神好!」春草把睡著的韓立放到床上,這才走了出來,要去打水洗手,「就是昨兒個,晴兒不舒服,找郎中看了一下,不是啥病,是肚子里有娃了。」
「真的?!」韓玉上來拉住柳晴兒的手,興高采烈地說道,「太好了,二哥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地跳起來!」
林氏站起來,也不吭聲,把韓玉拉到灶屋里,有些埋怨地看著她。
韓玉不解︰「娘,怎麼了?瞧你這眼神,想殺了我似的。」
「去你的,好好的,娘殺你做啥!」林氏在她頭上推了一把,坐在鍋台旁的小凳子上,說道,「你是咋回事,這麼久了咋還沒動靜?我跟你爹,孫子是抱過了,就想著趕緊抱抱外孫呢。」
韓玉蹲過來,拉住林氏的胳膊,搖著說道︰「娘,這種事哪是說著急就有的。」
林氏附在她的耳邊,神秘兮兮地問道︰「那我問你,夜里,你們多久一次?是阿澤不行,還是你的問題?」
韓玉羞得整個臉一下子紅到耳根,都能滴出血來,她低下頭,嚶嚶回道︰「娘,問這個干啥,我跟阿澤都沒啥問題。」
「沒問題為啥到現在還沒動靜,你算算多長時間了。」林氏心里是著急,可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小玉啊,要不這樣,我听說河北邊有專門生雙胞胎藥的,我抽空給你弄幾服回來,你倆都喝喝看,怎麼樣?要是在沒有,人家可是要戳你的脊梁骨,說你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再說,就算咱不多說,白家心里會咋想!」
韓玉一陣汗顏,說道︰「什麼雙胞胎藥,肯定是假的!要是家家戶戶都能生雙胞胎,那還得了!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有了,放心吧,娘。」
林氏一急,往她頭上輕輕打了一下︰「娘就是不放心!你要說這藥是假的,那咱村北頭王鼎家,南頭的留義家跟磊家,人家都是吃的這個藥,生的都是雙胞胎,這個你咋說?」
「好,好,娘,咱不說這事兒,我生,今兒個吃罷晌午飯,我們去廟里拜拜,晚上回去就要娃!」韓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繳械投降。
听她這麼一說,林氏噗嗤笑了,不過還是瞪了她一眼︰「死丫頭,肚子里再沒動靜,必須得給我喝藥!」
韓子明看兩人鑽進灶屋里一直不出來,正好也無趣,便嚷嚷道︰「你們娘兒倆在灶屋里叨咕啥呢,有啥事不能說出來叫一家人都听听?」
林氏這才站起來,走出灶屋,說道︰「我這當娘的給閨女囑咐幾句話,哪能叫一家人都听。我看,是你這大老爺們兒想听了吧。」
韓子明一副不屑的神情,說道︰「我吃飽撐著閑著沒事了,有啥想听的。」
「你就是吃飽撐著閑著沒事。」林氏走過來,奪過他手里的水煙壺,「你啊你,成天抽,一到夜里就咳嗽。再抽下去,五髒六腑馬上都都咳出來了!」
「看見沒,看見沒,看恁娘現在管的嚴不嚴。」韓子明搖搖頭,朝幾個後輩說道,好像是在尋求支援,可是幾個人都捂著嘴笑。
每個女人身體內都有一個母親,而每個男人身體內都有一個孩子。
韓玉再次想起這句話,而且感覺越來越明顯,就從爹娘來說,林氏越來越喜歡叨念,無論什麼都要操心,而韓子明的表現越來越帶著點孩子氣,並不是幼稚,而是帶給人的感覺。身邊接觸的老人,也都小孩子一樣。
所以農家人才會說︰老化小。顧名思義,人一旦老了,就變成了小孩子。
ps︰
珍惜你所擁有的一切,因為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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