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馬獄典淡然地說。
紅顏點點頭,在那侍衛的引領下進入了地牢。
地牢的角落是昏暗的,但過道上一排排油燈使地牢保持著明亮。獄卒打開牢門,將那刺客的牢房內的油燈點亮。可以看見,全身黑的刺客躺在地上,胸膛只有微小的起伏,看起來與死人無異。
因為現在還不能讓他死,紅顏走過去蹲下,捏起刺客的下顎,血水從他口中緩緩流出。紅顏把續命丹放入他口中,他卻遲遲不肯吞咽,按了按他的喉嚨,伴著血的續命丹便滑入他月復內。
紅顏放開手,刺客身子下墜,繼續昏迷,一深一淺地呼吸。即便有了續命丹,也只能暫時吊著他的命,但他有隨時喪命的可能。
「轉個牢房,讓太醫來看看,他暫時不能死。」馬獄典吩咐道。馬獄典一直不講話,這是她少有的一句話。夏慶帝派她在一旁監督此案,想來那刺客現在還不能死,紅顏不能隨便讓給主子看病的太醫給一個刺客看病,但馬獄典卻有這個權利,因為他實際代表著夏慶帝。
地牢並不是都那麼髒亂差,有些牢房特意為暫時關入地牢的妃子準備,不能苛待她們,于是特意準備了幾間堪比小戶人家房間的牢房。暫時把刺客關入這種上等牢房,又有太醫來看著,那刺客的命總算保住了。
紅顏和馬獄典分別坐著,前面站著通報的侍衛。紅顏語氣淡淡地說︰「怎麼回事?你難道不知本官這些天可能會審他嗎?」
那侍衛說道︰「稟大人,錦衣衛把他帶來時並沒如此嚴重,所以也沒管他,屬下也不明白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紅顏抬了抬眼皮,不滿他的推托之詞,冷冷地說︰「難道就沒人巡查牢房?」
紅顏看了那刺客的情況,知道他在錦衣衛手上受到了熱情的「招待」,雖然不會死,但那痛苦也是常人難以承受。問出了話,可能那些錦衣衛也懶得吊著他的命,而這刺客也許也是一心求死,所以才會瀕臨死亡。
即便是這樣的痛苦,那刺客招供卻是供出了五公主,究竟是他太忠心,還是真就是五公主的安排,或者他也以為是五公主的安排。
紅顏現在心中有些動搖,她不能保證這事真和五公主無關,相信五公主不會干這種事是一碼事,實際她有沒有干這種事又是另一碼事。紅顏和五公主感情頗好,但不代表紅顏就很信任五公主,所以現在也開始有些懷疑,如果真是五公主,接下來又當如何。
刺客喝了太醫開的藥,情況又好很多了,看上去一時半會死不了。
天開始轉暗,皇宮即將鎖門,這案子一時半會還不能查下去,紅顏也就回了東廠,早早睡下。
次日,紅顏練完武,暗衛赤七來稟報,刺客暴斃。
又是暴斃,紅顏心中驚起一絲波瀾,這種可能之前猜到過,倒也不至于太驚訝。刺客終究還是死了,沒有其他供述,元琪身上教唆刺客侮辱六公主的名頭算是坐實了一半,真是麻煩啊……
赤七看見紅顏又陷入了深思,在一旁小聲地說︰「主上叫您別再攙和這事了。」
紅顏眉頭抽了抽,一腳趟進渾水中,還能抽身?不過……既然是爹爹這麼說,想必他已經說服皇上了。
紅顏換好衣服,騎著飛毓進宮,現在夏慶帝正在上早朝,紅顏不可能見到夏慶帝的。紅顏去了暗堂,這事現在還是由她負責,就算想中途抽手,也不能不管不顧。
到了地牢,紅顏徑直走到關刺客的地牢。兩邊有獄卒把守,兩人恭敬地行禮,一個獄卒說︰「大人請留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紅顏眼光掃向牢房,沒有一人,而且牢房干淨整潔,看來是整理過的。
紅顏問︰「刺客何在?」
另外一個獄卒回答說︰「稟大人,刺客已死,馬大人令人將刺客扔到了亂葬崗。」
就這樣扔到亂葬崗?那麼匆忙,怎麼看也不對勁。紅顏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兩個獄卒,兩個獄卒沒有一點心虛之色,淡然地任憑紅顏打量。
兩個獄卒好氣魄啊,委身當獄卒真是浪費。紅顏心中這樣想,嘴角勾起。之前淡然處之的獄卒在此時卻謙卑地低下了頭,不讓紅顏看到他們心虛的神情。
這才有獄卒的樣啊,結合洛公公的叮囑,紅顏心中猜想,這兩個獄卒並不是普通的獄卒,那刺客也許還沒死,不過轉向了暗處。既然爹爹叫自己別趟這趟渾水,那就裝什麼都不知道吧。看來這件事不簡單,自己居然沒事干撞上了,果然還是太年輕啊,幸好還能抽身。
這時,一個穿的很體面的太監抬頭挺胸走了進來,見到紅顏才躬了躬身子行禮。那太監說道︰「傳皇上口諭,宣洛紅顏到太和殿等候。」
紅顏行禮,溫和地說︰「屬下遵旨。」
說完,在那太監福公公的帶領下去到了太和殿。
夏慶帝還沒下朝,紅顏就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宮女端上來的茶,慢慢等。結果一等就是一個半時辰,紅顏閉著眼正襟危坐。听到「皇上駕到」紅顏才睜開眼,緩緩起身,等看到夏慶帝的大黃衣角出現,紅顏對著大門跪拜,其他宮人也同樣跪了下來,大喊「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夏慶帝點了點頭,眾人起身。夏慶帝走到龍椅上坐著,洛公公和黃公公跟隨著,在兩邊站著,充當背景。
夏慶帝悠然地說︰「洛侍衛尋朕是有何事?」
紅顏心中誹月復,明明是您老人家找我的,沒有你的旨意我哪能進來這等。想是這樣想,到了明面上,紅顏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屬下有負皇上厚愛,六公主這一案件,屬下找不出蛛絲馬跡,請皇上責罰。」
夏慶帝笑了笑︰「怎麼,才過了一天洛侍衛就打退堂鼓了,真當朕的旨意是兒戲嗎?」
紅顏面不改色,認真地說︰「屬下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
夏慶帝听了,不說話,太和殿安靜極了,靜的每個人都想放緩呼吸,減少存在感。
過了會,夏慶帝才說︰「既然這樣,念在洛侍衛平日恪盡職守,這次略施小懲。罰你三年俸祿,一個月內在家思過。」
紅顏馬上道︰「謝皇上。」這的確算是略施小懲,三年俸祿對紅顏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一個月在家思過到有些難熬,卻也不算什麼。
紅顏偷偷看了看洛公公的臉色,洛公公一副了然的樣子,紅顏就明白洛公公早和夏慶帝談好了條件。
夏慶帝說︰「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此時夏慶帝就像個無害的大叔,紅顏規規矩矩地退下。既然夏慶帝不問,那昨日的審查也就不用報備,反正馬獄典應全部都與夏慶帝說了,現在紅顏只需回東廠過一個月無聊的蛀蟲生活。
紅顏離開後,夏慶帝目視前方,低聲道︰「還滿意嗎?」
洛公公躬身道︰「多謝皇上恩典。」
夏慶帝坐在龍椅上,慵懶地說︰「仔細看看,你女兒生得越發的水靈,又有本事,難怪你舍不得給她許配人家。」
「謝皇上夸獎,紅兒終究太年輕,太急躁了,又不是個能容忍的女子。」
夏慶帝听了笑罵道︰「小洛子,難不成你還擔心我要將你女兒收入後宮,放心,她作為一把刀,比作為女人更有用。」
面對著褒貶不明的一句話,洛公公不語……
回到東廠,紅眼就準備「享受」這一個月的假期了。以前紅顏在外蹦波頗多,正好,現在既沒受傷,身體又健康,可以好好鞏固武藝。
然而,當天晚上,赤七又出現了,說是仇府出現了刺客。
紅顏听了,眉頭一挑,暗暗高興。誰知,還沒高興多久,發現死了的人有好幾個是東廠安排過去的內線,就連那兩個夏慶帝賜的美姬都死了。
「那些刺客準頭真好。」紅顏陰陰地說了句,不做任何表示,揮手讓赤七離開。
次日,夏慶帝知道仇府遇襲,關懷地派了御醫去看仇誠的傷勢。另外,紅顏閉門思過一天都還沒到,就接到了聖旨,說是仇府戒備太差,讓紅顏帶錦衣衛去給仇府加強戒備。
紅顏接旨時不知什麼心態,反正就淡定地接旨了。
剛賜了美姬過去就遇上了刺客,而且死的人都是安插過去的內線,想叫人不懷疑也不行,紅顏能想到這個蹊蹺,夏慶帝更是早早想到這點。但沒辦法,夏慶帝「不忍」責怪仇誠,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一個勁地說愧對皇上。夏慶帝那麼仁慈,听到後不僅不責罰他,還派了兩個御醫去照料仇誠,這還不算,還把自己的親兵錦衣衛派過去保護仇誠,這麼好的皇帝,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總之,內線被殺了,夏慶帝吃了暗虧。後來夏慶帝派紅顏帶錦衣衛去保護仇府,明晃晃的監視,仇誠想拒絕都拒絕不了,還要謝謝夏慶帝的仁愛。幸虧仇誠心態好,知道夏慶帝派人來明晃晃的監視,還淡然一笑,沒有氣得內傷。
本來那些刺客還真就是來刺殺仇誠的,仇誠也不過順水推舟再讓自己的人殺掉那些內奸,為了效果更逼真,還故意讓那些刺客傷了自己。想著清理了內奸,仇誠一晚上心情大好。結果夏慶帝本著不讓仇誠舒坦的原則,送來了一道旨意把錦衣衛送過來了。
仇誠本來還以為,夏慶帝會重新安插人在新買的丫鬟小斯那,沒想到還來了個更難應付的明招,又還不知會不會重新安插內奸。仇誠躺在床上無語問蒼天,這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呢。其實之前情況本來還更好的,至少知道哪些內奸還好防著點,或者一點點剪除。要不是他有些急功近利,想早點剪除內奸換上自己人,也不會吃這啞巴虧,還白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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